因為皇後一封懿旨,盛大的婚禮一直鬧騰到很晚才結束,端王景安皓也有了一些醉意,被人推著搖搖晃晃地進入了洞房。睍蓴璩傷


    “啊!”女子的尖叫劃破了夜的寂靜,景安皓的聲音傳來,“這個女人瘋了,來人,將她綁起來!”


    北宮馥和月恨水坐在屋頂聽著,臉上始終保持著微笑,隻是在這個時候忽然站了起來:“師父,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準備下一步了。”


    說罷,她也不看月恨水,徑直便飛躍了幾個屋頂,往京郊方向而去。


    月恨水看著她離去的方向,閉了一下眼睛:“馥兒,就算你真的下定了決心要報仇,你的心終究還是保留著最柔軟的地方,而你,隻是始終不肯麵對罷了。榛”


    說著,他從懷裏拿出一個香囊,屏住呼吸,將囊中的粉末灑入院中。


    廣藿香的味道彌漫在整個院子裏,讓人呼吸急促,手腳發熱,體內的yu望一撥強過一撥。


    這是一種催-情的花粉,在月恨水的調製下,又加強了藥力,看來,今天的端王爺應該會度過一個非常愉快的夜晚億。


    他不能讓傷害過馥兒的人,再有任何翻身的機會!


    京郊農莊,是之前北宮靜住過的地方,此刻,北宮馥正坐在裏麵梳妝。


    她換了一身素淨的衣服,這是北宮靜十分喜歡的顏色。


    前世,她就是以素雅淡然而著稱於世的,這與她的妹妹北宮馥截然不同。


    北宮馥當年是因為回了侯府,想要低調做人,所以舍棄了所有她最喜歡的姹紫嫣紅,而專挑素淨的顏色穿,基本上,她一點都不喜歡那些假裝清高的顏色。


    她就喜歡各種鮮亮的顏色,而且她亦有這份自信可以將它們駕馭得很好。


    這一世,她就要活出一個真我來。


    不過現在,她是北宮靜,所以也就隻能和她穿一樣的衣服。


    “真沒想到,我這個姐姐出門一趟,幾乎連她的閨房都給搬過來了,衣物用具一樣不缺,這座農莊估計也是被買下了,這裏伺候她的人,也是個個稱心。”北宮馥冷笑一聲,言語中極盡諷刺。


    這哪裏是離家出走,根本就是侯府大小姐心情好了外出到別院避暑罷了。


    或者……說避秋比較合適?


    總之她是一點風霜雪雨都沒有碰到,而她的親妹妹卻被迫一輩子跟一個癱子生活在一起。


    “明日這件事就會轟動全京城,其他人倒是無妨,你有沒有想過,皇後娘娘那裏,你要如何交代?”


    北宮馥並不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且等明日看看是什麽情況再說吧。”


    景安皓的手段,並非正常人可以想象得到的,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明天的京城,應該是……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翌日一早,月恨水進來就笑道:“你猜的果然沒錯,今天京城什麽都沒發生,端王殿下一早就帶著端王妃進宮麵聖去了。”


    北宮馥笑道:“他可真是好口才,一定是他說服了北宮靜,不然我那個心氣奇高的姐姐,又怎麽會同意陪他進宮?”


    “不知今日他要如何解釋新娘易主的事。”


    北宮馥繼續笑:“我和北宮靜原本就長得一模一樣,就算不說,別人也不會知道新娘子換了人,不過……以端王殿下謹慎的性子,他還是會告知皇上知道的。”


    月恨水點點頭:“你是了解他的,應該不會猜錯。”


    當然,如果沒有昨晚那把花粉,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北宮靜應該也不會答應得這麽爽快。


    一把花粉,幫馥兒解決了兩個仇人,值得的。


    月恨水隻覺得心口處有些隱隱作痛,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師父,你臉色似乎不太好。”北宮馥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是不是不舒服?”


    她習慣性去抓月恨水的脈搏,月恨水笑著縮回手:“為師看過了,昨晚吃得太油膩,有些鬧肚子罷了。”


    聽他玩笑一樣的話語,北宮馥皺了一下眉頭:“昨日我跟師父不是吃的一樣的東西麽?”


    “你知道為師一向吃得清淡,想是腸胃一時不適應。”


    北宮馥想想似乎也有些道理:“那師父趕緊回去休息,不要累壞了身子。”


    月恨水點點頭:“那為師先走了,有什麽消息再來通知你。”


    北宮馥歎口氣:“最麻煩就是我現在這個情況,白天跟本沒法出去,不然我理應親自煎藥給師父喝的。”


    “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藥為師已經吃了,不用你動手。”月恨水笑起來,“可記得為師說過的,姑娘的雙手,是不能幹粗重活的。”


    北宮馥笑起來:“知道了,徒兒謹遵師命。”


    等到下午,全京城都知道了嫁給端王殿下的是定安候府的大小姐,而不是之前說的二小姐慧敏郡主。


    好在之前聖旨隻說定安候之女賜婚端王,並沒有要求一定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此事也不算侯府欺君。


    皇後娘娘為了安慰北宮靜,同樣也封了她一個郡主的名號,稱迎鳳郡主,起含義不言而喻,是讓景安皓好好對待北宮靜,如同迎接鳳凰嫁到一樣。


    如此看起來,似乎一切都是皆大歡喜,不過當然有人不高興。


    到了傍晚時分,北宮馥的房門被人狠狠地推開了,一名高貴的婦人站在門口,怒氣衝衝地看著她。


    北宮馥卻似乎意料之中的樣子,隻是輕輕抬眸:“母親,我多不希望在這裏看到的人是你。”


    沈夫人卻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隻是氣衝衝地衝進屋內,對著北宮馥狠狠打了一個耳光:“為什麽把你姐姐綁上花轎?”


    北宮馥不躲不閃,隻笑道:“姐姐上轎的時候,是母親親自送出去的,是綁著的麽?”


    沈夫人一時語塞,卻依然不依不饒地問:“明明是你嫁人,為什麽花轎裏麵的卻是你姐姐?”


    北宮馥答非所問:“母親知道麽,剛才那個耳光,我本來是可以躲開的,母親知道馥兒為什麽不躲麽?”


    沈夫人不由有些手抖,眼前這個畢竟是她親生女兒,雖然從小沒有養在她身邊,可不管怎麽說,都是她十月懷胎生出來的,終究還是血濃於水。


    可這丫頭換了她姐姐上花轎,就真的是做得太過分了。


    “你為什麽不躲?”雖然如此,沈夫人還是認不出問了一句。


    “女兒想用這一巴掌,把拖欠給母親的全部還給你。”


    沈夫人一下愣住,良久才有些結巴地道:“你……你什麽意思?”


    “我從小沒有養在母親身邊,母親愛姐姐超過愛我,我是可以理解的,可差別如此巨大,卻是沒有想到的。”


    “你想說什麽?”沈夫人仿佛被說中心事一般,帶著心虛的表情。


    “姐姐不願意嫁給一個癱子,你自然也不會希望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毀了一輩子的幸福。這個時候,你想到了你還有另外一個女兒,於是你親手導演了這場大女兒失蹤,接二女兒回府的戲碼,對麽?”


    沈夫人手抖得越發厲害,卻是一言不發了。


    “大女兒不願意嫁的人,卑賤的二女兒,原本隻是養在農家小戶之中,沒見過什麽世麵,能嫁給一個皇子那已經天大的福分了,不管他是癱子還是傻子,對你來說根本沒有區別,是麽?”


    “不……不是這樣的。”沈夫人慢慢搖頭,緩緩後退了兩步,“馥兒,你聽娘我,不是你想的這樣的。”


    “是啊,我也希望不是這樣的,我也希望不要在這裏見到你,可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北宮馥的笑容變得冰冷,“娘,很多次,我都希望自己可以得到娘親的疼愛,像天底下所有的女兒一樣,將來也可以好好孝順娘親,可是這一切,不過就是我的幻想罷了,是不是?”


    沈夫人衝過來拉住她的手:“馥兒,你聽娘解釋,不是你想的這樣的,你姐姐不願意嫁,娘確實幫她偷偷逃了。後來你爹急得沒了辦法,還衝我大發雷霆,我情急之下就想到了你。我隻是想,你本來是不能回京,可如果因為端王的關係,你就能留在京城了,以後娘就可以經常見到你們姐妹二人了……”


    “那為什麽姐姐嫁給端王,我留在府中在娘心中是不可以的呢?”北宮馥打斷她的話反問。


    沈夫人一下語塞。


    “答案其實很清楚,如果我和姐姐必須有一個人要犧牲的話,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姐姐,是不是?”


    她現在已經是慧敏郡主,定安候府也早就對外表示接納她重新回家了,她可以長留京城,不會被再次趕走。


    但沈夫人顯然對這個結果非常不滿意,而對罪魁禍首的二女兒表示出了極大的憤怒。


    所以,她內心的想法是什麽?


    一個是她親手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女兒,一個是拋棄在外,雖然日日想念,但畢竟沒有培養出多年感情的女兒,她心中的天枰到底是不是有高低,答案已經非常清楚了。


    沈夫人的沉默就是一種默認,北宮馥不怒反笑,這個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麽值得她留戀的東西了不是麽?


    是她傻,以為至少還有一份親情留著,以為至少眼前這個貴婦人對她是真心的。


    卻原來,一樣什麽都不是。


    “……你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良久,沈夫人終於緩緩開口。


    北宮馥也並不隱瞞:“我一直在想,姐姐失蹤了,我出嫁,對誰有好處,因為姐姐這樣一個大家閨秀,如果沒有別人的幫助,絕對不敢離家出走幾個月這麽久。”


    沈夫人點點頭:“不錯,你姐姐是不敢,所以你想到了我是麽?”


    “之前我並不敢相信我的猜測,後來我慢慢發現,原來我的母親並不是一個蠢貨,相反,她可以說挺聰明的,懂得審時度勢,雖然心地善良柔軟,卻也懂得耍一些小手段,所以我知道,我的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後來我找到了這家農莊,看到姐姐住的地方,就知道,我的猜測應了九成。”


    沈夫人苦笑:“還缺一成。”


    “你就是那剩下的一成,在你打開這個房門之前,我一直希望我之前猜到的九成都是錯的。”


    沈夫人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能長伴我左右,我十五年不曾見到你了,每日對著你姐姐我就會想到你,我日夜撓心地想,用盡辦法想讓你回來,府中的人都以為我瘋了,其實我並沒有,我隻是想得有些癡了,魔怔了。”


    北宮馥安靜地聽著這一切,並沒有表示什麽,仿佛隻是在聽一個與她無關的故事。


    “終於有一天,侯爺說給靜兒定了一門婚事,對方是端王殿下,靜兒一聽就哭了,尋死覓活的。我已經失去一個女兒了,我怎麽會讓另外一個女兒也出事,不,絕對不行!”


    “於是我找了娘家兄弟幫忙,讓他們買下了這座農莊,趁著家中沒人的時候,偷偷把靜兒運出了府,接下來的事情,你都清楚了。”


    北宮馥聽著她說完這一切,點點頭:“已經很清楚了。”


    沈夫人盯著她冰冷的笑臉輕聲道:“如果你還要回侯府,收拾一下,跟娘回去吧。”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帶著幾分哀求,與來之前的氣勢洶洶完全不同。


    但是她不會知道,北宮馥如今早已是鐵石心腸,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剛才她的表現,又讓她在心口澆築了一層厚厚的堅冰。


    “回去,為什麽不回去呢?”北宮馥靜靜地開口,“我就等母親來找我,帶我一同回家呢。”


    她念著“家”這個字的時候,語氣格外冷,格外輕。


    沈夫人歎了口氣:“好,娘等你。”


    “不用等,現在就可以回去了。”北宮馥笑。


    “不用收拾麽?”


    “這是都是你寶貝女兒的東西,沒有一樣是我的。”北宮馥的語氣極盡諷刺的意味。


    十五年來,北宮靜每一件衣服,每一樣首飾,都是她的生母沈夫人親自挑,親自選的。


    而那個時候,她北宮馥,有可能還在那個山村裏穿著打著補丁的褲子,提著幾乎有她一人那麽高的水桶,艱難而蹣跚地走著。


    沈夫人可能永遠不會明白一個小女孩渴望有父母在身邊疼愛的心情,即使她有多麽愧疚,終究無法愛她超過那個她一天天用盡所有心思去愛的大女兒。


    窗口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隻是晃了晃,沒有讓沈夫人看到。


    北宮馥笑了起來,忽然就釋懷了,沒有必要去比,她有師父,不是麽?


    八歲開始,她的每一樣首飾,每一件衣服,都是師父幫她親手挑選的。


    她並非沒人愛,她有這個世上最疼愛徒弟的好師父。


    疼愛她的人,這個世上有一個她就心滿意足了,如果這個人那麽恰巧是她的師父,她就已經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那麽……走吧。”被搶白了一頓,沈夫人除了苦笑,再也沒有其他表情。


    她是這場鬧劇的一手策劃者,結果是,她的大女兒最後還是嫁了不想嫁的人,而她自己……恐怕已經永遠失去了二女兒的心。


    對著門外的陽光,沈夫人悠悠長歎了一聲,或者,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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