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看著蔣瓛一瘸一拐的離去,也是長歎一聲。


    這人有大毅力啊,可用。


    “等一下。”朱允熥突然想到了什麽,叫住了蔣瓛。


    蔣瓛轉身拱手道,“陛下還有何吩咐?”


    “去給永壽宮布控錦衣衛,水井、茅房、池塘、房梁,都給朕安排上,記上他每天說的每一句話,事無巨細的記上。”朱允熥已經和朱元璋撕破了臉。


    現在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徹徹底底的囚禁朱元璋,封鎖朱元璋一切消息傳出去的可能。


    “臣即刻安排錦衣衛親信秘密進入永壽宮。”蔣瓛領命。


    這件事情,隻能讓自己的親信去辦。


    朱允熥微微點頭,“下去吧。”


    “是,臣告退。”蔣瓛行了一禮,轉身退下。


    手上還拿著名單。


    今日月黑風高,正適合殺人,炎炎夏日,沒多久就是秋天了,就當提前為今年的楓葉,積點顏色吧。


    永壽宮內。


    “把他給他挪走!挪走!”朱元璋坐在床邊,看著立在對麵的常遇春鎧甲和大刀,氣憤無比。


    王忠打了個哈欠,“陛下,您都說多少遍了,這東西也不能挪啊,也挪不走啊。”


    這東西太重,沒人幫忙,一個人挪不動。


    現在永壽宮就隻有朱元璋和王忠兩個人。


    朱元璋自己不可能挪的,朱元璋現在看著那鎧甲,都感覺到一股森森的寒意。


    朱元璋本來拉上床簾,不想理會。


    但是一躺下來總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朱元璋反反複複,愣是睡不著。


    王忠此刻也不想在說啥了。


    這不純純是朱元璋自己作的嗎?


    但是王忠也能理解,這就是權力帶來的禍事。


    權力……它虛無縹緲,但又真實存在。


    權力,是最危險的毒藥。


    古往今來,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誰能抵抗得了?


    朱元璋對權力的掌控近乎癡迷,突然一下被奪權,肯定是不會樂意的。


    “咱……咱……”


    朱元璋想著想出個辦法來,但是想不出來。


    王忠此刻困的很,“您要是再鬧,陛下就要把您安排到太廟住去了,天色也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


    “咱……去廂房住去。”朱元璋起身道。


    王忠歎了口氣,“永壽宮其餘房間,包括柴房和小廚房,窗戶全部被釘死,門上六把鎖全給鎖死,您住不了,就連兩個茅房都被鎖了一個。”


    “咱……那你呢?你住哪?”朱元璋沒想到朱允熥連永壽宮其他房間都鎖起來了。


    王忠搖搖頭,“您要是憐憫奴婢,就讓奴婢在這兒打個地鋪,實在不行,奴婢就去門外打個地鋪也行。”


    “可別,你就在咱這打個地鋪吧。”朱元璋說道。


    朱元璋現在一個人住,有點怕。


    “多謝陛下。”王忠謝恩,私下裏王忠還是稱呼朱元璋為陛下的。


    朱元璋氣得直拍床板。


    “茅房他都鎖!幹嘛啊!怕人偷屎嗎?”


    朱元璋是真被這波操作氣到了。


    永壽宮兩茅房,一個是給朱元璋用的,一個是個太監宮女們用的。


    “奴婢不知。”王忠搖搖頭。


    王忠還真不明白朱允熥是怎麽想到把事情做的這麽絕的。


    “咱記得永壽宮外麵沒人看守吧?你說咱們翻牆能不能出去?”朱元璋還是想出去。


    沒了自由,渴望自由。


    得到的時候不珍惜,失去了卻想擁有。


    “爬不出去,牆上全被圍了鐵絲網,上麵都是鐵刺。”王忠回答道。


    聞言,朱元璋一陣嘴角直抽抽。


    我踏馬……


    “那咱們砸洞!”朱元璋說道。


    辦法總比困難多,我砸狗洞偷跑出去總行吧。


    “永壽宮內所有錘子、扳手等工具,全部被收走了,就連柴房裏的木柴都被搬走了,所有的石頭全部被撿走了,還有桌椅茶幾板凳全拿走了,就留了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王忠再一次讓朱元璋的幻象破碎。


    鑽狗洞也沒東西砸牆。


    就連多餘會客的凳子都沒了。


    “好!咱就不信咱們出不去了!咱掀瓦片,一點點挖地道總行了吧。”朱元璋更生氣了。


    王忠搖頭,“不行,工部已經領旨,明天來把永壽宮裝修,花花草草全鏟了,全部鋪上地磚,而且就算沒有這事兒,以皇宮的地基,您也挖不出去啊。”


    朱元璋站了起來,左右踱步。


    “好!好!好!那咱從大門出去!晚上溜出去,反正外麵沒人看守。”


    朱元璋又想到個辦法。


    王忠再次搖頭,“永壽宮外落了鎖,鑰匙在馮太醫那裏,隻有來送膳的時候,才會打開門。”


    “那你說賄賂他成不?高官厚祿,金銀珠寶,土地美人都行。”朱元璋又問。


    王忠還是搖頭,“他是淮西的,賄賂不了,您要是賄賂他,他轉頭就能舉報您,再說了,您現在許的那些都是空頭支票,還有被誅九族的風險。”


    你現在說得能做數嗎?


    你能許的,朱允熥照樣能許啊,而且朱允熥許的還是真的,你許的都是空頭支票,還有被誅九族的風險,馮太醫就是再傻,也知道怎麽選啊。


    “難不成……這是天要亡咱朱元璋麽?”


    朱元璋聞言一個踉蹌,坐在了床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而且,膳食放門口就走,不送進來,此外馮太醫兩次來請一次脈,錦衣衛陪同,您連賄賂他的機會都沒有。”王忠補充道。


    聞言,朱元璋腦瓜疼。


    這真是什麽辦法都沒了啊。


    “袞袞諸公,碌碌明臣,竟無一人忠君,都是亂臣賊子!”朱元璋氣得直拍床。


    王忠其實很想說,你為什麽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就沒錯嗎?官員跟你離心離德,就是官員的錯嗎?


    朱元璋做皇帝:拉下去砍了,剝皮揎草!誅你三族!殺你六族!通通殺了!


    朱允熥做皇帝: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這一對比,臣子沒腦疾,都知道跟著誰。


    滿朝文武:我們是不忠君嗎?不,我們不忠的隻是你,我們還是很忠君的,滿朝文武,袞袞諸公,忠君者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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