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臨看著桌子上的紫微玉諱,聽著秦王的話,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毛。


    十年前,洞明星君所贈……


    這一句話裏,最關鍵的詞不是十年前,不是洞明星君,而是那個“贈”。


    是“贈”,而不是“賜”。


    秦王不可能分不清其中的區別,更不會在薑臨的麵前混淆。


    換而言之,至少在洞明星君的眼中,秦王是一個平等的對象,所以是饋贈,而不是由上而下的賜予。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隻是一個王爵,秦王夠資格讓堂堂的左輔星君平等對待嗎?


    薑臨抬起了眼睛,眼中閃過一點星光。


    北極法眼開啟,薑臨把這法眼推到了自身極限,而後目光毫無顧忌的落在了秦王的身上。


    秦王笑而不語,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甚至很配合的晃了一下,好讓薑臨看的更加清楚。


    良久,薑臨眼中的神光消散,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秦王身上的異象緩緩的消失。


    紫氣。


    身為王爵,秦王的身上當然該有紫氣,但……


    “尋常王爵,紫氣如煙,飄渺而不真切,非天子之相。”


    薑臨複雜的看了一眼秦王,感歎道:“王爺的紫氣,卻如華蓋照頂,玄鳳白龍環繞,這般氣象,若非有這紫微玉諱遮蓋,怕是……”


    “早就被天子給斬了。”


    此話一點也不假。


    在薑臨的北極法眼之下,秦王頭頂紫氣,分明是天子氣象,甚至於,比如今高居紫禁的那位,還要濃鬱三分。


    這等氣象,隻要秦王稍微暴露一點,迎來的就會是天子的雷霆打擊,秦王府的蚯蚓都得被豎著劈開,雞蛋都得搖散黃。


    洞明星君送給秦王的紫微玉諱,一方麵是給了秦王一身的北極星辰法力,讓他有了自保之力。


    另一方麵,也是最重要的方麵,是為了遮蓋秦王那天子氣象。


    否則,恐怕在這氣象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會被欽天監的望氣術士發現。


    “哈哈哈哈!”


    秦王哈哈大笑,抬手說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這般道理,道長也明白吧?”


    “看來,這就是王爺所說的開誠布公了。”


    薑臨笑著看向秦王,抬手將那紫微玉諱推到了秦王的麵前。


    “自然。”


    秦王含笑點頭,而後正色道:“道長,你我,不敢說是一條船上的,但如今,你我有共同的敵人。”


    “本王,若是最後不坐上那個位子,不可能有善終。”


    “而道長,也想要查清某些事情。”


    “你我,可以合作。”


    這一番話,秦王說的情真意切,沒有半分的遮掩和虛假。


    “早在王爺拿出紫微玉諱的那一刻起,貧道就確定了一件事。”


    薑臨笑著,說道:“王府的飯食,貧道如今吃起來,已經心安理得。”


    “嗯?哈哈哈哈哈!”


    秦王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鼓掌道:“隻要道長想,吃到什麽時候都可以!”


    “道長,請隨我來。”


    秦王站起身來,拉著薑臨的袖子,對著妙清歉意點頭之後,便帶著薑臨從後麵繞過正堂,走進了一間靜室。


    靜室之內,香火繚繞,神龕之上供奉著一尊神位。


    ‘中天北極紫微大帝之神位’


    薑臨看到之後,不由得上前,一旁的秦王也適時的送上了三柱降真香。


    “弟子薑玄應,叩拜帝君老爺。”


    薑臨手持降真香,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而後上前奉香。


    三道青煙嫋嫋而起,卻不散去,反而是盤旋在香頭之上。


    這一幕,讓秦王愣住。


    他供奉了十年的紫微帝君神位,這般的景象還是第一次見到。


    而這一幕在薑臨的眼裏,卻不僅僅看到了香火凝練而不散的一幕。


    還有更多的東西。


    一道紫金色的香火神光,出現在了薑臨的識海之中,緩緩的凝聚為兩個大字。


    ‘可助’


    薑臨看著在識海之內沉浮的兩個紫金大字,正準備有所動作,凝聚為紫金字跡的香火卻開始再次衍化。


    ‘免刑’


    薑臨見狀,等了一會之後,識海之內的紫金香火沒有再次變化,而是緩緩的消散。


    他默默的再次三拜九叩。


    而後,站起身來,看向一旁的秦王,默默的看著他。


    秦王被薑臨這眼神盯的有點發毛。


    “道長?”


    秦王忍不住開口,卻見眼前的道長麵色一鬆。


    在薑臨的神色中,秦王品出了一抹百分百信任的意味。


    秦王很確定,在此之前,哪怕自己拿出了紫微玉諱,薑道長也依舊有著三分防備,他也很理解,因為這是人之常情。


    但現在,薑道長卻表現出了毫無保留的信任,而且,看起來薑道長對完全交托信任這件事,很有信心。


    並且毫不猶豫。


    秦王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知道與方才神龕之前的香火異象有關係。


    “王爺。”


    薑臨笑眯眯的開口,說道:“咱們來籌劃一下造反的事情吧。”


    大逆不道到了極點的話,被薑臨輕鬆無比的說了出來。


    甚至就連秦王都愣了一下,卻見那黑氅道人笑的燦爛。


    “貧道會全力幫王爺你登上那個位置。”


    秦王本以為自己就已經夠直接了,但沒想到眼前的道長比他還直接。


    “道長啊……”


    秦王有些遲疑的說道:“咳咳……造反這種事,咱們好歹藏著掖著點?”


    “藏什麽藏?”


    薑臨四周看了看,轉了一圈,理所當然的說道:“掖給誰看?”


    “嗯……”


    秦王眨眨眼,一時語塞,最後還是說道:“本王把百化先生叫來,一應布置,都是他在做。”


    說罷,就要轉身離開靜室,卻聽薑臨說道:“把妙清也喊來吧。”


    “道長確定?”


    秦王皺了皺眉頭,這到底是絕密之事,白化可以完全信任,眼前的薑道長現在也可以。


    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薑道長之於自己,乃是“天降神兵”。


    可那位妙清道長……


    她的爺爺可是當朝的大將軍啊。


    “王爺放心,不會有問題。”


    薑臨笑著點點頭。


    “好。”


    秦王沒有多少猶豫,選擇了相信薑臨。


    既然薑道長能夠百分百信任自己,那自己又何懼冒一點小風險?


    一念至此,秦王出了靜室。


    薑臨則依舊等在靜室之內,他四處看了看,發現這個靜室本身也不簡單。


    或者說,因為有神龕之上那一尊帝君老爺的神威在,連帶著這個靜室本身也有了神異。


    在這裏交談活動,可以做到“法不傳六耳”。


    除非有和帝君老爺同等位格的存在,否則不存在泄密的可能。


    “帝君老爺,請放心,弟子不會拖您布局後腿的。”


    薑臨也不管帝君老爺能不能聽到,有沒有關注著這裏,低聲說道。


    方才,帝君老爺給了薑臨兩句話四個字。


    第一句,是在打消薑臨的疑慮,表明秦王確實是北極自家的人,或者說,是帝君老爺選定的下一任天子。


    可助,意思很簡單,隻要薑臨想,在幫助秦王這件事上,可以不用有任何的顧慮。


    因為這本就是薑臨的“家事”。


    而第二句‘免刑’,理解起來就更簡單了。


    薑臨的三千八百裏流放,滿打滿算都還有一半,而隻要出手搞定了秦王這裏的事情,那剩下的流放就可以免掉。


    黑律明文嚴苛無比是事實,但北極一係的頂頭老大說話,要薑臨“功過相抵”,便是魏天君都不會說什麽。


    對薑臨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這時,秦王已經帶著百化和妙清走進了靜室。


    秦王轉身關上門,百化卻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妙清。


    “本王現在可以將生死交托給薑道長了。”


    秦王笑著對百化解釋了一句。


    百化聞言,看向薑臨,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點點頭。


    薑臨微微一笑,看向了麵帶疑惑,並左顧右盼,顯然已經發現這個靜室有神異之處的妙清。


    他閃開身子,露出了身後的紫微帝君神位。


    妙清見狀,上前見禮,拜了三拜後起身,看向薑臨,有些疑惑的說道:“道兄,這是要做什麽?”


    秦王還沒說話,一旁的薑臨就說道:“我們準備造反,把皇帝老兒幹掉,想拉你入夥。”


    此話一出,秦王倒是還好,好歹已經被薑臨“洗禮”過一遍了。


    百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薑臨,然後看向秦王。


    不是……


    王爺啊,咱們已經裝都不裝了嗎?


    妙清聞言也愣了一下。


    秦王隱晦的審視著妙清,他雖然相信薑臨,但真的不確定妙清的態度。


    這種事情,這位驃騎大將軍的唯一一位孫女,真的會“入夥”嗎?


    然而下一刻,在秦王的眼中,那女冠的眼睛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薑臨見狀,微微一笑。


    果然,這也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或者說,也是一個報仇不想隔夜的主。


    “真的?”


    妙清有一點點遲疑的問。


    就在秦王想要說話的時候,妙清卻緊跟著說道:“直接殺進金鑾殿是不是有點麻煩?”


    “皇宮的供奉們有點多……等我找找……”


    妙清翻了一下袖口,抬起頭,很認真的說道:“我可以召請主痘元君,但後果有點嚴重,得請道兄你頂一下。”


    此話一出,靜室名副其實的安靜了下來。


    百化默默的後退一步,眼睛裏是藏不住的驚歎。


    他本以為薑道長已經夠狠了,沒想到,這裏還藏著一個厲害的。


    一開口,就是瘟疫起手,而且還是瘟部正神……


    若是真的被她召了下來,那後果……


    百化不由得看向了薑臨。


    就算是黑律法師,想要頂住那般的後果,恐怕也得脫層皮,薑道長應該不會……


    “也不是不行……”


    百化瞪大了眼睛,眼看薑道長麵帶考量,他居然真的在認真考慮妙清道長的提議!


    “嗯,那就作為備用。”


    妙清點點頭。


    “好。”


    薑臨也點點頭,看到秦王麵色有異,奇怪問道:“王爺為何這個表情?”


    “咳咳,兩位道長,還是盡量不要這麽……極端吧?”


    秦王有些掙紮的說道。


    一想到即便成功,自己要住進的也是被瘟疫席卷過一圈的皇宮,他突然覺得那個位子的吸引力也不是那麽大了。


    說著,秦王意外的看向妙清。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這位女冠居然真的就這麽水靈靈的入夥了?


    而且,一躍成為了“激進派”。


    說實話,這有些超出秦王的意料,他不由得問道:“妙清道長為何……這般直接就同意了?”


    “要知道,即便道長扶本王上位,本王投桃報李之下,也給不了令祖更多的東西。”


    “王老將軍,已經升無可升了,本王能許諾的,最後就是一個虛銜王位。”


    秦王沉聲問道。


    事關秦王府身家大事,再相信薑道長,也必須問清楚。


    “因為有仇。”


    妙清幹脆利落的說道:“那老皇帝先是逼迫我爺爺,讓我嫁人,後又派人劫殺。”


    “如今既然有機會報仇,貧道自然不想放過。”


    “更何況……”


    妙清說著,看向了薑臨,笑道:“我相信薑道兄。”


    “既然薑道兄相信王爺你,那我也相信。”


    話說的理所當然,沒有半分猶豫。


    秦王聞言,看了一眼薑臨,又看了一眼理所當然的妙清。


    心裏不由得一歎。


    女兒啊,便是薑道長有心男女之事,怕是也輪不到你啊……


    “不愧是越秀山出來的。”


    薑臨笑著對妙清豎起大拇指。


    三皇法脈,雖然是清福仙宗,但也是五大威法之一,這一法脈,可不是吃了虧自己咽下去的主。


    真要是凶勁起來,也不是好相與的。


    “嘿嘿。”


    妙清嘿嘿一笑,沒有多說,站在了薑臨的身後。


    意思很簡單,你們談,我聽薑道兄的。


    秦王見狀,也明了了情況,說道:“百化先生,把咱們的家底給兩位道長說說吧。”


    “是。”


    百化先生想了想,攤開袖子,伴隨著一道白霧閃過,袖子上浮現出了一副地圖。


    薑臨湊過去一看,發現是京都以及周邊的俯瞰圖。


    百化指向了京都東邊的一個矮山。


    “這是京都之外的東山,山上常年駐守著三個大營,乃是除了禁衛軍之外,距離京都最近的軍隊。這三營的副將,暗裏都是王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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