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把迎春抱回東大院。因前後跪了近兩個時辰,何喜家的王恩家的早早請了大夫;何喜家的心細,另尋了醫女;又備好傷藥。賈赦一直握著女兒的手,見她蒼白著小臉,深恨自己大意,沒將府裏安置好。


    迎春竟擠出一個笑來:“不怎麽疼的,偏讓爹爹掛心了。”


    賈赦哼到:“你這笨孩子,怎麽是我的種!人家打你你不會跑嗎?”


    迎春便不言語。


    何喜家的在旁嘴角直抽,難怪她當家的說老爺常常不靠邊兒。祖母氣急了要打孫女,孫女能跑嗎?


    迎春房裏遂又是上藥又是開方子又是打聽各種忌諱,雞飛狗跳忙了一番。又正當午飯時辰,廚房弄了些小粥來,司棋繡橘都沒插上手,賈赦要當一回慈父,親端了碗喂迎春吃粥。正這當口兒,前頭傳信班來了人,老太太那裏要請太醫。


    原來賈赦走後,賈母小半日不曾坐下。這個無法無天的大兒子已是拿娘娘做威脅了。他大可不顧榮國府臉麵,隻要府裏有人比他賈赦更沒臉。他亦不在意侄女當不當娘娘,受不受皇寵,橫豎不是他閨女。好狠。不想如今竟這般狠了……又怨王氏讓他拿了這麽大一個短處,今方處處受製於人。又恨賈赦將一幹老親得罪了,榮國府敗落於他手指日可待。終是上了年紀,賈母怒急攻心,且全無應對之法,雙目一閉,厥了過去。


    賈赦思忖一陣道:“咱們府裏有三百多號人,日常誰沒個三災兩病的?且將東北角那座客院(原著薛家從梨香院搬出來後之所居)收拾出來,請三兩位大夫就在咱們府裏住著,另養十幾位醫女,就從家生子裏挑,讓大夫來挑,月錢比著一等大丫鬟,嗯……再加五百錢。”咱現在有錢了,家庭醫生護士養得起。


    如今府裏一等大丫鬟每月是二兩銀子,隻比姨娘的份例少了一吊錢,倒比周趙二位姨娘有臉麵多了。賈赦的姨娘早悉數打發了,府裏小爺們都在外書房圈著,丫鬟們平白近不得身;且四位小爺三位還太小,唯寶玉雖大了幾歲,在府裏的地位一落千丈,王夫人愈盯得死死的;故此丫鬟們都將那些鑽研做小的心思淡了八\九分。這醫女份例一出來,月錢比大丫鬟還多些,人數偏也不少。各家聽了都吩咐女兒好生預備不提。


    賈母既病了,賈赦隻得將粥碗交予司棋,讓好生服侍,又將何喜家的留下守著迎春吃完藥再回去,又許諾待養好了帶她去大江胡同頑兒,那裏如今有許多好頑的,絮絮叨叨好一陣子才走。


    因今日不休沐,賈政去了工部衙門,賈赦趕到時唯有邢王兩位太太並李紈在屋裏。李紈悄悄立於王夫人後頭,就聽王夫人拿著賈母的手一壁哭一壁指桑罵槐,邢夫人陰一句陽一句的與她對杠。見賈赦進來,邢夫人倒是機靈了些,忙閉嘴了。


    賈赦笑道:“二太太怕是不知道老祖宗被誰氣病了罷。”


    王夫人恨道:“大老爺心中自知。”


    賈赦笑得愈發好了。“自然自然,我與二太太皆知,周瑞闔家還在我手裏捏著呢,不知二太太可願聽他去致和居說評話兒?”


    王夫人氣了個仰倒。若非如此她緣何隻能忍氣吞聲?故深恨周瑞一家不省事,竟將主子賣了!因愈發想建那園子,隻盼娘娘能回家來替自己撐一撐顏麵。偏手中實在無錢,薛家竟渾不為所動;賈璉那頭毫無消息,自己早往金陵去了三四封信,他倒是回過一封,隻道忙得很,沒工夫回京。


    誰知過些日子她入宮見了元春,元春先前聽了賈母之言,也恐樹大招風,尤其近日伯父倒得了聖人兩回賞賜,雖心疼母親,隻勸她暫忍一時。然見吳貴妃周貴人等日日談及家中的省親別院如何如何了,很是羨慕。三言兩語又哽咽了。此為後話。


    倒是齊周聽說嚇了一跳,趕忙把賈赦找來先罵一頓。原來滿大街溜達的女子在古代並非沒有,但公侯小姐決計不能!人的嘴兩張皮,是非黑白全隨意。此事若讓人知道了,非但迎春的名聲全毀了,且當真會帶累探春惜春和府裏其他小爺。賈母所言句句屬實。況如今不定多少人守著榮國府拿他們的錯呢。


    賈赦隻記得前世看過那些影視劇裏滿是古代美女,男裝女裝都到處閑晃,哪裏知道這般厲害?不過此人有個長處,就是聽勸。自己不了解的交予行家。遂老老實實讓齊周罵夠了,方問:“事已至此如何是好?”


    齊周方才也是急的,不顧顏麵罵就罵了,罵完又自覺太下東家臉皮,正想著如何弄架台階下,見他這副模樣又好氣又好笑。“先去問問府裏府外多少人知道此事再做定奪。”


    賈赦趕忙讓王恩先去查清楚府內的,必須精確到人。想了想又說:“外頭的沒關係吧,橫豎是璉兒出去逛了一回。”“


    齊周:“???”


    賈赦乃說:“我讓迎春扮作璉兒出去的。”


    “…………她竟肯了?”


    “我和琮兒一道蘑菇她……”


    齊周有種將眼前這個東家捏死的衝動……好半日才忍下去:“與我從頭說一遍!”


    賈赦遂老老實實從頭道來。


    齊周聽完歎道:“既是二姑娘在外人跟前不曾開口,且一直有人圍著,倒是好些。如今須將府內牢牢把持了,不得有半點風聲出去。關聯到一大家子的名聲,老太君自不肯吐露的。隻恐下人口風不緊。其餘唯有聽天由命罷了。”


    賈赦想了一回說:“我把璉兒喊回來吧,替他妹子背口黑鍋原是哥哥應當的。”


    齊周搖頭道:“掩耳盜鈴。若有人盯著你們,這些時日早有謠言喧囂而起;既平安無事,倒像是沒人知道。”


    賈赦還在糾結,怕有人查出來。齊周乃說:“這世上每日之事不下數萬,若非特特去查,誰管誰筋疼,各人幹各人的就完了。且呂良既被你鬧到公堂上,人多以為此事已了,縱有探究的不過探究打官司細節而已。或是多事的想從頭打探,時日既久,隨你尋個什麽人頂上便是。”


    不久,王恩已打探到,賈母發作迎春之時唯有賈母院子裏四個婆子並鴛鴦琥珀玻璃三個大丫鬟在,再有迎春的大丫鬟司棋,旁人並不知情,其餘便都是賈赦的人了。鴛鴦等也是聰明的,尚未將此事告知王夫人。


    故此賈赦強打發了賈母身邊一眾婆子去莊子上。因琥珀玻璃的家人雖放了出去,並無謀生之法,全靠女兒養著一大家子。齊周嫌賈赦做事不周全,親去將那兩家並鴛鴦的兄嫂拿言語套回榮國府來,也送去莊子上過活了。唯鴛鴦父母尚在金陵,想必賈璉也不會太為難他們。好在鴛鴦極聰明,幾句話便已通透。三人全都立了毒誓不得說出去。


    待賈母病愈身邊隻剩十來個大小丫鬟,實實在在成了睜眼瞎。


    而後齊周不顧忌諱,煩勞他自己的媳婦兒梁氏親去叮囑了賈璉的乳母趙嬤嬤並平兒一番。鴛鴦等並不知道迎春乃男裝出遊,她二人卻是知道的。


    齊周並賈赦幾個心腹亦暗暗多敬重賈赦幾分。尋常公侯府邸常常將知情奴才直接滅口了事,賈赦來自那個尊重人權的時代,全無這根筋。


    至此賈赦自以為此事就此揭過,不再掛心。依然寫信喚賈璉回來。


    後想著齊國府並其他一些愛作死的委實可惡,需整治一番方可出氣。遂去程林府上拜見。


    原來賈赦的主意簡單得很,便是讓戶部與禦史台勾搭成奸……額,互相配合協同作戰,將那些欠銀的人家的小辮子一一逮出來明碼標價,一封折子多少錢!偏程林與林如海一般乃是君子,連批胡鬧!賈赦悻悻而出。心道不如說與薑文。雖隻見過一麵,倒有幾分氣味相投。奈何他與薑文別無交情,直接上門去怕太急切了些。


    因想起一個人來。


    薑文之弟薑武乃禦林軍副驍騎參領,正四品武職,比他哥哥還高了一階,就住在賈赦大江胡同那私宅隔壁。


    由薑文弟弟這頭繞過去倒是條好彎路。


    打聽到這日薑武休沐,賈赦奉旨睡足了懶覺,乃使人備了份厚禮往大江胡同去了。


    因了他的官位,再想想薑文,賈赦便知兄弟倆必皆為聖人心腹。故此禮物頗費了些心思。除尋常禮品外,他另加了一把從前賈赦私庫裏搜羅來的古刀。


    先使人投了拜帖,不一會兒,薑府正門大開,一位青年將軍昂然而出。


    賈赦上前才拱手了拱手,客套話脫口而出:“薑大人,久……”還沒說完,便看清楚人家的臉了。


    而此時薑武早已看見他的臉,抱拳道:“賈大人才是久仰。”


    賈赦費半天勁才拉回自己的囧容,驚道:“白袍師兄,怎麽是你!”


    薑武微笑道:“便是我,集巧堂東家待要如何?”


    賈赦咧嘴:“不待如何。”這才想起原來此處離燈籠巷近得很。


    薑武又說:“東家當日可說了要送我師弟一副好棋子,我可聽見了。”


    賈赦“啊”了一聲:“本以為你走遠了,我白說的。如此倒賴不掉了。”


    兩人同笑,乃入正院。


    薑武這宅子建的頗為雅致,花木繁鬱,雕畫精美,錯落有致,全然不似武將之家。賈赦讚道:“好院子!比我那裏竟強了十分去。”


    薑武道:“這些都是我媳婦兒使人收拾伺弄的,我可不會這個。”


    賈赦看這院子便知他媳婦兒也出自書香門第,奇道:“那日見你師弟乃一文生,薑文大人亦為翰林,怎麽你倒是習武的?”


    薑武說:“我家本是讀書人家,世代習文,偏我母親為將門之女,自幼我身子弱,舅父便教我些騎射功夫鍛煉筋骨,不意倒教出一個武生來。”


    賈赦心中暗想,大約這兩兄弟的名字也是外家取的,實在不似文人家的名字。


    可巧因兩家相鄰,賈赦發了橫財,土豪氣息暴增,高薪請來工匠日夜改造院子,可謂工程浩大,進進出出也不遮掩,又有好奇的小幺兒爬上樹去探究,回來說與薑武聽,他也頗為好奇,乃問,“這些日子常聽下人說,隔壁把院子修得極怪,賈大人莫非大動風水?”


    賈赦眨眨眼。他隻是懷念現代,做了些改造而已。“薑大人可有空來隔壁瞧瞧?準保你喜歡!日後可常來玩!”


    何喜在一旁拚命使眼色。我的爺,哪有才到人家家,連茶水都不曾喝一口,就喊人家去自家玩的?況且咱家這會子能讓人看嗎?


    不料薑武竟也是個爽利性子,二人當場轉身就走!


    何喜急道:“爺!咱們家還沒完工呢!”


    “哦!”賈赦歉然道,“尚有少許不曾修完,好歹仍然算個工地,薑大人可介意?”


    “無事!武甚是好奇。”薑武倒興致勃勃。


    故此賈赦這趟來連薑武家的椅子都不曾坐,就帶著人家主人回自己家了。


    兩家的下人麵麵相覷,最後按照流程交接了一下禮物,彼此同病相憐。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當場就被好幾位親看出不妥來了麽……帶迎春逛大街是不對滴,偏迎春脾氣軟,容易妥協。賈赦是穿的,這方麵比較大條。現代人對古代社會製度感興趣的並不多,尤其是男滴,武俠劇戲說劇印象深一點,宅鬥劇他們不看。這是齊周和賈璉存在價值滴一部分,背黑鍋收拾爛攤子,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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