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日薑文大張旗鼓從榮國府裏押出去一行十六人的“燕山山匪”,南安世子驚懼得很,忙將那些人的家小送去隱秘的莊子,惟願他們念著全家老小,莫出賣了主子。


    不多日,謠言漸起,那蓄養私兵的宅子日日有些不三不四的人並乞丐轉來轉去,或是砸門鬧事,或是爬牆上樹。偏這些人除了真正的乞丐閑漢,也有薑文派去盯梢的,日夜不熄。南安世子倒是想將人送走,竟尋不出好時機,麵上雖不顯,內裏煩得很。


    這一日,南安世子練了兩通刀法,方欲歇會子,忽然門吏來報,有人給了乞丐三百錢,送來一封信。


    南安世子接了,隻見一個無字信封封著一張紙片,寫了短短的幾行字:“明晚戌時,麒麟大街劉伶酒樓,三樓雅座,天字三號。知名不具。”


    南安世子百般猜測,偏不知對方為誰。因近日諸事不順,也想著沒什麽大不了,次日隨意領著七八個護衛去了。


    來到劉伶酒樓的雅座,果然有人替他訂了一席酒宴。酒菜皆為他來後由酒樓夥計上的,悉數為山珍海味。南安世子心下有幾分猜疑,先使人試了毒,無毒。因已是戌時,他腹中早已饑餓,便不客氣坐下來吃喝起來。因笑道:“何人仰慕本世子,既然請本世子吃飯,又不露麵。”


    有親兵陪笑道:“想是心中敬慕世子,偏不敢見世子真容。”


    又等了許久,終不見人。偏一盤盤好菜源源不斷端上來。南安世子哪裏吃得下許多?便讓手下人也吃了些。待一幹人等都吃飽了,仍然不見請客的。雖百思不得其解,也隻得預備回府了。


    此時酒樓的夥計笑攔下他們道,這些酒菜都尚未給銀子。


    那南安世子終於明白讓人涮了,問夥計是多少錢。


    夥計堆笑道:“爺下午使人來點的酒菜,隻說揀好的上便是,那位長隨小爺還特用心排了上菜順序。全都是好酒好菜,合一千三百二十兩。”


    南安世子大笑,看向左右道:“莫非此人以為爺連這麽點銀子也付不起?”


    親兵笑道:“我看不是尋世子麻煩的,竟是同世子頑笑的。”


    南安世子遂喊長隨去結賬,自己先往茅廁去一趟。有兩個親兵也要去茅廁,正好陪著一塊兒去。


    跟著他的人一麵再吃些酒菜,一麵等著。等了許久,總不見他們家世子回來,因笑道:“莫不是世子醉倒在茅坑了?”


    另一個笑道:“莫非三人輪著上茅廁不成?”


    再等了兩刻鍾,終於覺察出不對來了。剩下五六人忙尋去茅廁,哪裏有他們世子的蹤跡?


    茅廁不遠處便是這酒樓的偏門,早已大開,拿燈籠來細看委實能見著一些雜亂的足印子。


    南安世子的親兵隨即去衙門報了案。又有幾個在附近詢問,逮著一位路過人,道是見了一輛倒夜香的車過去,還有一輛青布馬車。


    五城兵馬司連夜提了犬趕過來,兵分兩路,一路跟著大狗,一路往倒夜香的老漢家裏去尋。


    隨著地保來到老漢家,見此處人家不多,零散幾處寒門破戶,多半屋子半塌了。那地保道:“此處原為平民窟,後房屋多破敗了,住戶無錢修理,漸漸都搬走了。”


    老漢的門虛掩著,眾人湧進去,屋中無人,炕上被子拱著一個人形。一個五城兵馬司的忙上前揭了被子,隻見那老漢被人捆住蒙了眼堵了嘴塞在那裏。


    眾人手忙腳亂解了這老漢,他深吸了幾口氣,指著外頭道:“鬼!見鬼了!”


    地保罵道:“放屁!見你個囚攘的鬼。快說怎麽回事!”


    原來這老漢吃罷晚飯方欲出門上工,還沒出屋子,忽然見一道圓光在地上跳,忙跟著它扭頭看炕上。才轉過身去,忽被人從後頭蒙了眼睛,嘴還沒張開便有一條巾子塞了進來。非但沒看到人,連聲音都沒聽到。


    “活見鬼了!日頭那會子才剛下去鬼便出來了!這是急性子鬼啊!”


    五城兵馬司的小頭目便知道了,人家做的精細,自己這一路怕是查不出什麽了。


    南安世子的親兵尚不死心,在外頭轉悠半日,毫無線索。


    另一路跟著大狗的倒還好些。那幾條狗威風凜凜的,嗅了嗅南安世子的兩件家常衣服,汪汪喊著便衝了出去,一路狂奔,直往城西而去。走了許久,終在一座宅子牆根邊上不走了,爪子撓牆吠個不住。


    五城兵馬司立使人去拍門,跟了南安世子的人立時臉色刷白。


    原來這裏竟是他們府裏蓄養私兵的那座。遂敢忙上前解釋道:“此處為我家世子私宅!”


    五城兵馬司的人聞言惱道:“你們世子這是逗我們頑呢!”


    南安世子的親隨心下瞞怨世子不說一聲就走了,忙打疊起十二分笑臉來賠不是。


    他們這裏正扯著,卻不知這些日子有許多閑漢無賴來騷擾,宅中人早知世子欲將他們送出去,偏一直不曾走了,故躁得很。此時聽外頭又是犬吠又是五城兵馬司,已經驚懼之極,有人不管不顧喊道:“橫豎是一死,不如拚殺出去!”許多人響應起來,領頭的按不住。遂個個裝備了騎上馬打開大門就往外衝。倒是將門外的人驚的一時無措。


    不料這旁邊早埋伏著一支人馬,見他們出來往上一兜,一麵喊道:“降者不殺!”門前隨即一團混戰。


    不過三刻鍾,南安府的私兵一個不曾走了,盡皆拿住。


    次日一早,薑文急急的趕來榮國府,偏賈赦還未曾起床。薑文哭笑不得,隻得在書房候著。


    足足候小半個時辰,賈赦懶洋洋磨蹭了過來,打了大哈欠:“大春天的誰這般無聊,一大早的上人家家裏擾人清夢。”


    薑文也顧不得旁的,問他:“人呢?”


    賈赦往他對麵的椅子一坐,順手撈了隻引枕在手中捏著頑,問道:“誰啊。”


    “南安世子。”


    賈赦悠悠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小飲了一口,才說:“我哪裏知道。”


    薑文哼道:“罷了,昨日是你忽然使人來說晚上可殺入他們他私宅的,連降者不殺這話都是你的主意。”


    賈赦點頭道:“是啊,我聽說南安世子失蹤了,可不就是個好時機麽?降者不殺,乃因多一個活人多一張嘴啊,好說南安王府的罪證啊。”


    薑文望了他半日,見他沒事人似的喝茶,隻得道:“罷了,你並不愛殺人,想必沒死。我要用時借我。”


    賈赦望天:“今天的月亮真圓啊。”


    過後薑文仍不死心,拿上司的身份令賈璉去尋他老子打探。


    賈赦哪裏會真的瞞他,隻想著那世子在他手上怕聖人看他祖上麵子不給苦吃罷了。瞪賈璉道:“還是上司管用,倒來套你老子的話。”


    賈璉賠笑道:“父親若誠心要做的機密,何必喊他們去拿那些私兵呢。況我也不甚明白呢。為何那些狗嗅不出來南安世子的氣味?”


    賈赦道:“如何沒嗅出來?不是跟著他的衣服去了那私兵宅子麽?”


    賈璉一愣。


    賈赦閑閑的說:“將人拿了便扒光了,衣服送往他們私兵宅子隔牆丟進去,人丟進夜香裏運走。”


    賈璉張了半日嘴。忽然說:“夜香裏頭隻有世子一人吧,不然哪裏弄來那麽多夜香,況大約沒人想起的來另外兩個親兵。”


    賈赦點頭道:“三個人一道丟了,自然是隻顧著身份貴重的。親兵誰有空搭理呢。”


    賈璉又問:“父親是如何得到那劉伶酒樓偏門鑰匙的?”


    賈赦“啪”的敲了一下他的腦門子:“我說賈小璉,你到底是多沒常識,連砸鎖這麽簡單的事都想不出來麽?”


    且不說賈赦樂顛顛在家欺負兒子,某處的莊子裏,有人正蒙了眼日日在拉磨,他旁邊有許多同僚並不會說人話,隻會“啊呃啊呃”,還長著一對對長耳朵。


    次日賈赦睡足了起來,忽然諸事不願做,領著何喜上街上晃悠去。恰是暖春將夏,煦日融融,又有各種花香不知何處傳來,端的人間好時節。


    賈赦同何喜在小攤子上吃了一小碗酒釀丸子,心滿意足偏又百無聊賴,遂頌詩一首:“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蟲冬又冷,收拾書本好過年!”


    旁邊有人“噗哧”一聲笑了。“賈先生好詩。”


    賈赦隨口道:“這位先生好眼光!”扭頭一看:認識。許久不見的忠誠王爺,領著他的德芙巧克力。遂笑容可掬問好:“原五爺別來無恙啊!”


    忠誠王爺司徒塬笑得如此刻的春風般和煦:“無恙,賈先生想是近日心情不錯。”


    賈赦點頭道:“委實不錯,天下少有人像我這般又高尚又純粹又有益於旁人,心情如何不好?”


    司徒塬忍俊不禁:“賈先生仍是爽直的很。”


    賈赦點頭:“且誠實的很。”


    司徒塬乃說:“不知賈先生可認得應天府的賈化賈大人?”


    賈赦迷瞪了一會兒,忽然明白過來:賈化不就是小人賈雨村麽?忙道:“不認得,卻稍知此人。五爺何出此言?”


    司徒塬笑道:“聽聞王子騰大人累上保本,他方京候補京缺,才拜會了令弟。”


    賈赦大驚!自己忽悠薛家的時候暗地裏捅了他一刀,本以為兩下裏不再沾邊,怎麽王子騰還是跟他攪和到一處去了?又黏上賈政?忙向司徒塬施了禮:“多謝五爺提醒。”急急回府去了。


    才到府門口,忽又覺得王子騰那頭比較有力度,又撥轉馬頭往王家去了。


    可巧王子騰在家,見他急匆匆的,笑問:“何事匆忙?又遇上騙子了不成?”


    賈赦正色道:“非是遇上騙子了,乃是遇上小人了。”遂同他入了書房,問道:“怎麽你又保舉了賈雨村?那可不是個好東西,過河拆橋、恩將仇報,惹了他麻煩多了去了。”


    王子騰笑道:“原來你隻為了這個?我如何不知道他的為人?他雖人有些奸滑,辦事倒是不錯,況朝堂之上豈能盡是君子。”


    賈赦皺眉:“小人殺傷力太大,我怕他亂咬人,你當心點,甄士隱那下場可慘的緊。”


    王子騰忙問甄士隱是誰。


    賈赦便將原著中甄家之事說了。又罵道:“給狗一隻肉包子它還衝著人擺尾巴呢。他明知道那英蓮是恩人獨女,順手救下來又何妨?落到薛蟠那傻小子手裏有什麽好。”


    王子騰驚道:“如此說來蟠兒那通房丫頭竟是良家女子?”


    賈赦哼道:“可不麽?仿佛她老子也是有功名的。”


    王子騰跌足道:“如何不早說!”


    賈赦訕訕道:“我忘了……真的……”


    王子騰無言以對,思忖一會子,道:“既如此,我先遣人去尋訪那甄士隱及其太太。那甄姑娘仍需好生安置了,日後保不住這個賈化回頭用這個來咬我。”


    賈赦道:“可不麽,隻管離他遠些。我是不怕的,我上頭有人。子騰你當心些他罷,這等人,你不幫他原是本份,他卻隻會怨你怎麽不盡心將你的掏空了給他。偏甄費倒是幫了他,下場如何?”


    王子騰點頭稱是,立時喊人去請薛姨媽來。


    賈赦忽然想起薛家貌似許久沒消息了,順嘴問了一聲。


    原來王子騰恐薛蟠又惹是非,將他丟進軍營裏摔打去了。薛寶釵如今也在說人家,乃是一戶六品官的嫡次子,已有了秀才功名。


    賈赦聽了點頭道:“還是子騰你靠譜。”


    王子騰道:“他們家是你哄得搬出去的吧。”


    賈赦連連搖頭:“我同他們一家三口皆不熟,別賴我!”


    王子騰瞅著他不言語。


    賈赦一拍大腿:“聽聞那賈雨村還找過我家老二,莫讓他哄了,我先回去了!”一溜煙兒跑了。


    王子騰啼笑皆非,半日自言自語道:“我又不曾要你收他們回去,跑什麽呢!”自去尋訪甄士隱、甄娘子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咦,看到有親覺得小三上位,怎麽可能,從男主的性格上也不可能吧。精神出軌這個故事也是有原型的,是另一個朋友的故事,他那位出軌對象驕傲而且才華橫溢。


    那個朋友因為學曆比所有領導都高在老家的單位被排擠,一氣之下一個人來外麵闖蕩。他的妻子因為在老家有固定工作,不願意離開。大概五六年吧,直到買了房子他老婆才肯到外麵來。然後發現兩口子原來有一定距離的腦電波頻段已經完全接不上了。各種生活小細節簡直是兩個星球的。


    他妻子出來已經八年了,跟環境還是融合不了,而且越來越奇葩。比如有一次他姐姐來出差,給他和也在外麵打拚的弟弟送了點土特產。當時是中午,他不在家,他妻子下午立刻全部拿去自己公司給同事分了,半點不剩。可是至少要留點他弟弟吧……他們家搬家,他請了好多朋友去幫忙,我也是女的,我都幫著搬不少東西,他老婆就在樓下壓著單元門= =不會拿個箱子或撿個石塊撐住麽那扇門?我們老板是美國人,在公司大家都彼此稱呼英文名字,可下班還是願意喊中文名字的好麽?每回聚餐他老婆老大聲音喊我們英文名字,全飯店都聽見了!那個時候被喊的我真想裝作不認識她= =朋友喜歡穿布鞋,有個同事從北京出差給他帶了雙布鞋,她嫌不洋氣,當場就給人家臉色看,我在旁邊圓場都打不下去了……人家隻是級別比她老公低,又不是她老公的下屬!那朋友差點掀桌。要說他老婆人壞吧還真沒做過什麽壞事,生活中絕對是無害的那種人。隻是兩個人價值觀差太多,怎麽都拉不到一起去。


    他的事業又不可能回老家去,於是發生精神出軌了。他好些兄弟都勸他離婚的,讓他老婆回老家去生活說不定更合適。他老婆後來身體不好,需要錢養病,而且威脅說如果離婚她就自殺。就那樣好幾年吧,終於還是斷掉了。現在兩口子就是一個在外麵工作,一個在家裏打遊戲。自從女兒去澳洲念高中,家跟旅館已經沒區別了。


    有幾個朋友看了他的生活,決定不結婚了……


    我真心認為他倆挺難得的,一直是純清水關係。在這個物欲橫流的魔都,能保持*節操真心不容易。他出軌的那位對象當時是我們對手公司的一位女高管,現在已經離開這個行業,在一個很著名的德國大企業當金領了。雖然她這輩子不結婚也可以過得很好,我還是祝她早日找到結婚對象。


    從旁觀者角度,我私人以為他們離婚比較好。這兩個人不合適一起生活,都磨合這麽多年了還磨合不了,不如各自找新的人生伴侶。隻不過他妻子貌似是那種將自己的一切價值放在老公是什麽人上麵的那種,估計這輩子不太可能離了。也有人勸過她妻子尋找自我什麽的,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被勸說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之土豪賈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金子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金子曰並收藏紅樓之土豪賈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