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賈赦領著孩子們盡力頑了一日歡歡喜喜回府,忽然想起來十一皇子好容易出宮一趟,自己竟沒讓人家見見賈政,心下有幾分不好意思,特跑去向賈政解釋了一番。賈政那會子本來也在衙門,心下很是惋惜。聽他大哥道十一皇子日後必定還來,便有了幾分期盼。


    從賈政院子回來不過半盞茶功夫,外頭有客人來訪。賈赦早累的不願動彈了,懶懶的躺在藤椅上問是誰。


    何喜道:“那位先生說,他便是好時。”


    賈赦一激靈坐了起來:“人呢?”


    “在接待廳候著呢。”


    “請進來,再請小白來。”他倒想知道這兩位可認得。


    不多時,何喜領著當日在十裏香見過的那位先生進來了,才拱了拱手寒暄兩句,白安郎自己掀簾子進來,口裏抱怨道:“赦公又跟壯壯說什麽了?方才跑去跟我說,他不念書了,從明兒起日日專心學西洋畫。”


    賈赦笑道:“我哪裏管的了他,你的學生你自去對付。”


    白安郎瞪他道:“那是你孫子!”眼角恰掃見“好時”,愣了一愣,旋即笑起來,“聽聞忠誠王爺下葬了我便猜遲早能見著姬先生,果然如此。”


    倒是那“郝石”震驚了會子:“不曾想還能見著白先生。”


    白安郎乃指他向賈赦道:“姬垚,司徒塬的智囊。”


    賈赦笑道:“猜著了。大約郝先生……額,姬先生是來說諸位皇子王爺之事,我今兒委實累了,對不住,你二人商議事兒便是。”言罷竟拱了拱手,將他二人丟下走了。


    白安郎笑道:“勿怪,赦公素來不拘小節。”


    姬垚歎道:“你竟在他府中,看來榮公十分信你。”


    白安郎道:“在下這小命乃是撿來來,從前種種不說也罷。”


    他兩個都不是拘泥之人,便商議起外頭的事來。


    那頭賈赦才回到屋子,還沒來得及合眼,何喜又進來回道:“那位早幾年來過的小方大爺來了。”


    賈赦闔眼道:“什麽小方小圓的,你家老爺累了。”


    何喜道:“便是前科的方探花。”


    賈赦哼道:“昭兒是狀元,強過他兩位去。”一激靈又醒了,“方靖?”


    何喜道:“是。”


    “真麻煩。”他這會子方想起來,當日自己讓人家丟在三味書屋便忘了,又有幾分不好意思。隻得打點起精神出去。一時又有幾分後悔沒問“郝石”三皇子那頭是如何作想。


    不曾想才進接待室,那方靖迎著他深施一禮:“求榮公賜教。”


    賈赦皺眉道:“小夥子,又鬧什麽呢?”


    方靖苦笑道:“榮公乃是明白人,靖便直言了。今日隻欲請教一事:三皇子可有機會。如今我們府裏爭的厲害。若無,靖便助他謀劃往外洋去了。”


    賈赦心道,你來問我,我恰是一心要哄你們出去的奪美洲大陸的,縱有機會我也得說沒有啊!何況本來便沒有。乃做出一副高人的模樣來正色道:“我實說了吧,聖人心中大約並未定奪,然幾位年長的皇子怕是不成了。除了十一郎,其餘幾位小皇子想來有太子之選的。”


    方靖問:“榮國何以知道十一皇子不在其列?”


    賈赦道:“十一郎已愛上西洋畫兒了,他雖最小,保不齊他是最先出去外洋的那一個。”旅遊,還是公費的。“不信你們明兒去問問他。”


    方靖笑道:“莫不是榮公之意?”


    賈赦笑道:“不錯,國內世家大族林立,麻煩得很。外洋多好,那麽好那麽大的地盤子沒人跟我搶。”說著笑讓人取一卷世界地圖來。


    過了會子,地圖送來了,賈赦攤在案子上道:“我讓人去印了些,也是時候讓你們都瞧瞧這個了。嫌棄國內人多地少的便出去吧,誰打下來是誰的。天高皇帝遠的,自己的地盤自己說了算,也不用日日向旁人叩頭,那裏如今有許多西洋移民,壓根兒不知道皇帝姓什麽。”這是明目張膽引誘人家占山為王了。他又指著地圖渲染了一番,這兒有什麽那兒有什麽。


    方靖皺眉瞧著那地圖,半日不言語。


    賈赦又道:“隻是,你們若是慢性子,便等著,等幾年聖人派大軍過去慢慢打,好處自然也讓領兵的將軍士兵分去些——這回子騰往東瀛去,戰利品不上繳。”


    方靖倒吸一口氣:“戰利品不上繳?”


    賈赦頷首道:“東瀛人多,不給將士們多些甜頭,他們哪能拚命?外洋也是一樣的。故你們若是急性子,想自己先去、獨占好處的,因外洋人也用火槍,你們也須得帶上火槍。”


    方靖問道:“便是四皇子兵禍那日,聖人密營所用的那個?”


    賈赦笑道:“不錯,那是我一處作坊試做的,已是有了許多經驗了,做的不錯。眼下還有幾家新作坊將將開始做。各位世家,想買火槍麽?薑氏第一火槍,好用的緊,乃打洋兵洋將必備佳品!”


    方靖笑道:“榮國又欲做生意麽?”


    賈赦凜然道:“軍火商是領土擴張必不可少的一環,哎,我這麽個慈善人,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方靖道:“想來此物不可私藏。”


    賈赦笑道:“非甲非兵,不在禁物行列。”


    方靖膛目結舌了半日,道:“想來不久便能成禁物?”


    賈赦道:“但凡你拿去外洋打洋人,便不是禁物。”


    方靖笑道:“且聖人病著呢,大約沒功夫管這個。”他思忖了會子,頷首道,“我回去商議會子。”


    賈赦笑道:“地圖贈與你,另有我尋幾位海商做了海圖。願早日在外洋相會。”


    他這是誤導人家他欲捧十一皇子去外洋奪地盤了。方靖笑點了點頭走了。


    賈赦回屋頭一句話便是:“爺要歇會子,莫使人打擾。”


    何喜跟著後頭笑回到:“白先生說煩請老爺一回來便過去,有要事相商。”


    “還讓不讓人睡覺啊!”賈赦揉了揉太陽穴,沒奈何,又往書房去了。


    隻見白安郎滿麵苦笑,望著他道:“讓我猜著了,聖人的毒是忠誠王爺下的。”


    賈赦這才想起,皇帝大叔眼下還是個重病患。忙向姬垚道:“那兩冊古書裏頭沒說假話吧。”


    姬垚道:“自然是真的,清平道人如何哄的了。”


    賈赦皺眉道:“聖人活得時間越久,司徒塬才越有機會。他就是那西行取經之唐僧,遇上事兒他發話,全國兵馬他調遣,合力對付西洋諸國,先將地方搶了來再說。他若死了,眾位皇子忙著奪位、世家忙著站隊,外洋諸事隻怕要擱淺,司徒塬隻怕得當一輩子道士了。你們得幫著讓他活,讓他好生活著、多活幾年、越久越好。”


    姬垚思忖了會子,問:“國公爺眼下之力,扶十一皇子上位豈不更好?”


    賈赦搖頭道:“眼下我是不會扶十一郎上位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外戚決計無好下場。若聖人駕崩,我必幫著扶隨便哪位小皇子上位,自己帶十一郎去美洲打天下。我要的是諸王分政,絕非擇主而立。”


    姬垚笑道:“十一皇子尚小,國公爺立了他為君,便可自己把持朝政,那會子你愛分政給旁的王爺,他們還能不擁戴你?何苦往外洋去,水土不服的。”


    賈赦笑道:“那他們必然一麵討好我、一麵對付我、一麵彼此對付。終有一日保不齊咱們國家就分裂成許多諸侯國了,而這些諸侯國再漸漸彼此征伐,又統一成一個大帝國,依然是皇帝一人說了算。若這會子聖人多活了十幾二十年,諸位王爺皇子都去將外洋打下來,縱然日後也分裂成諸侯國,地盤也大了數倍,中間還隔著大海。而外洋那麽大,我才不信後世哪個皇帝有本事將這麽大的地盤悉數統一,除非他是西斯。”


    姬垚似乎依然不解。


    “姬先生,我要天下不再有一人說了算的皇帝。不論皇帝多勤政愛民、多天縱奇才、多禮賢下士,他總會死的。他的兒孫能如他一般麽?況唯有最近這幾十年乃外洋擴張之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咱們趕緊趁這二三十年的東風將地盤占下來,後世子孫有了地方,他們愛幹什麽幹什麽去。”賈赦哼道,“到時候讓西洋人考中文四六級,讓他們背‘大學之道,在明明,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那才有熱鬧瞧呢。”


    姬垚搖頭道:“垚須得再想想。”


    賈赦道:“這個你未必能立時想通。總之你記得,聖人在世時候若諸位皇子王爺在外洋勢力成了氣候,我便擁十一皇子上位、請諸王分政、設法放司徒塬出來給他一塊外洋地盤。他若死得早,我立時帶著十一郎走人,司徒塬是死是活可就顧不上了。”


    白安郎笑道:“橫豎不論姬先生如何作為,忠誠王爺已然無法君臨天下了。”言語間頗有諷刺之意。


    姬垚怔了半日,歎道:“委實如此。”


    賈赦“咦”了一聲:“他竟真的一直想著當皇帝麽?”隨即笑道,“他若成了,我必在他登基前出海。”


    姬垚問道:“王爺哪裏不比當今那位強了?唯輸在運氣罷了。”


    賈赦笑道:“我自打見了聖人第一回便下跪磕頭,雖每每不舒服,也習慣了。偏從不曾向司徒塬行禮。若他上位,我豈不是要向他磕頭?我卻是不慣的,寧可走的遠遠的,也不向他磕頭。”


    姬垚愈發奇了:“這算什麽緣故!那是君臣大禮,古來便是如此!”


    賈赦哼道:“若非想廢了這自古而來的君臣大禮,我費力氣轟許多人出洋作甚。我賈赦要挺著腰杆做人,不向人下跪磕頭,也不欲兒孫向人下跪磕頭。”


    半日,姬垚歎道:“國公若非天性懶散,怕是早反了罷。”


    “我不做皇帝,我也不願旁人向我下跪。我不舒服。”賈赦道,“況皇帝的兒孫也唯有一人能不跪罷了。其他孩子縱當了王爺公主,還是得跪皇帝。人與人要徹底平等是不可能的。隻是如今我既有餘力,盡力使身後之世平等些,也算對得起孩子了。”


    白安郎笑道:“姬先生且回去慢慢想,總能想明白。”


    賈赦也笑道:“小白你莫欺負人。”


    姬垚苦笑一聲,告辭而去。白安郎乃問:“赦公,西斯是誰?”


    賈赦愣了會子,不知該如何解釋好。“西洋故事中……一個會巫法的……暴君。”


    不久,京中各大小書局都有世界地圖及海圖售賣了,且便宜的很,滿街的傳聞都說外洋金磚鋪地、隨便去撿就能撿到,又有說外洋美女如雲個個多情的。一時間朝野俱議論紛紛。


    是年十一月初九,宮中悄然慶賀十一皇子六歲生辰。本來聖人與皇後皆無輕視他之意,偏恰趕上這一日三路大軍同時開拔,一個皇子的生辰便算不得什麽了。眾將士誓師後,浩浩蕩蕩分三路離京。


    也不知彭楷跟聖人說了什麽,如今薑武另組一新營護衛聖上,他們特種營如今跟在彭潤一處。忽然有親兵來報,榮國公在前頭候著將軍。彭潤催馬過去。


    賈赦笑嘻嘻勒馬在前頭道邊立著,馬前還坐在一個孩子,咕嚕嚕轉著大眼睛。見她過來了,何喜遞過來一口大箱子。


    彭潤問:“何物?”


    “子彈。”賈赦道,“皎兒新弄出來的左輪手槍,才將將做出幾把來,能連打六發。”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把左輪手槍來,“還來不及改良,粗了些。遇上急事仍比火槍便宜。”


    彭潤接了過來,槍身溫熱,想來本是他防身的。乃收入懷中,點頭道:“我知道了。”


    “戰場刀兵無情,將軍一路保重。”賈赦又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腦袋,“十一郎,謝謝彭將軍替你父皇打江山哦。”


    那孩子脆生生喊:“謝謝彭將軍替父皇打江山。”


    彭潤便知道這是十一皇子,也知道太子必是這一位了,乃抱拳謝過,撥馬回去了。


    賈赦也撥馬跑上小山坡,讓十一皇子瞪著眼睛瞧下頭西路大軍遮天蔽日般過去,正色道:“十一郎,這些人,是咱們國家最重要的人,十一郎須得好生敬重他們。”


    十一郎重重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去征服世界吧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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