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建成的聲音,如驚雷一般,即刻就在趙國百姓們之間炸開了!他們聽了,都在下麵交頭接耳議論起來!“當然是要一個新生的趙國,可為什麽一定要跟著雅國走?”不知是哪個膽大的漢子,口中就發出了一個這樣的聲音!澹台建成聽了,沉默了片刻,將眼睛掃射著街上的人群,繼而威嚴而又篤定說道:“哪裏有安定自由,哪裏才是你們真正的家園!隻要安居樂業了,又何必執著於姓趙或是姓雅呢?為何……不試著給自己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澹台建成富有磁性的演說,最後竟然打動了處於迷茫和憤懣中的趙國百姓,最後,長街上的人,看著載著皇上和大臣們的囚車,已經漸行漸遠,再看著城樓上這個年輕威武有力地雅國帝王,也看到了自己身後那手持著兵器的雅國士兵!最終,他們還是閉上了自己的嘴。


    如今,雅國皇帝保他們安居樂業,自由行商,這已然比他們所預料的結局,不知要好上了多少!是以,最後,這些趙國的百姓,目送了趙德宣離去後,都失落低沉散去。不多都是最平凡的百姓,如今既已亡國,難道還要和新主去討價還價嗎?何況,雅國皇帝澹台建成已經當眾對著他們許出了承諾!性命已然無虞,又何必令這些雅國人懷疑呢?搞不好,將他們給惹毛了,可是要被殺頭的!不如散去,不如散去的好。澹台建成立在城門上,看著這些手無寸鐵的趙國百姓們,最終無精打采地離去,麵上,不禁現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


    他俯身往下看,雖然麵前的大雪還在下,可從宮門看去,趙國的三千裏大好河山,此刻如銀裝素裹般妖嬈地一一呈現在了他的麵前,他,澹台建成,在勵精圖治後,終於登上了趙國的城門,在這場不戰而勝的戰役中,他成了真正的主人!驀地,一陣冷風又吹過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卷上了他的額頭!恍惚聽到在他的耳畔前,一個女子嘲諷低沉的聲音:“可惜啊……可惜啊……澹台建成,你縱然得到了趙國的天下,可那又怎樣呢?你……終究沒有得到過一個女子的心……我可憐你……”這個聲音是如此的真切,澹台建成聽了,不禁朝著四處張望,口裏說道:“誰……是誰……”可是那個聲音隨即就漸行漸遠了,他看著城樓下,除了漸漸散去的人群,除了鵝毛般的大雪,哪裏有什麽女子的身影呢?


    可他還是蹙了眉頭,這不是幻聽,的確……方才,有個女子曾對他這樣說過!而這名女子的聲音,像極了趙舒窈!“舒窈……舒窈……是你嗎?你是不是心裏不高興,所以在九泉之下……也要告訴我,你的憤怒?”澹台建成的麵上隨即陰冷起來!他苦澀地笑著,自言自語。他默默念道:“舒窈,不要怪我!趙國的百姓與其在你父皇的統治下,擔著沉重的徭役賦稅,痛苦地活著,還不如我去打破這些!給趙國的百姓一個希望!你可知……在他們看來,誰來做這個國家的皇帝,他們並不關心!他們所關心的,隻是能如何過好自己的日子,官府不要那麽貪婪,朝廷不要那麽**……


    可,這也隻是自己自言自語而已,現在的他,心裏一點兒也嚐不到勝利的滋味,反而更是惆悵無比!他在趙國停留了數月,留下了軍隊駐紮,通過考試的辦法,選出一些年輕有為的官員,任用選拔,澄清趙國的吏治!(不,現在的趙國,已然是雅國的版圖範圍了)而後,他才默默地隻帶著幾名貼身的侍衛,就要離開趙國!在出發的前一刻,手下一名侍衛卻來報告,說是一個趙國姓安的百姓,說他是舒貴妃的母舅,請求要見他!澹台建成聽了,沉吟了片刻,便點了頭。安有光懷著複雜的心情,帶了一些趙舒窈小時喜歡的糕點,立在行宮裏的一處大廳前,等著雅國皇帝澹台建成的召見!


    安有光當然不知趙舒窈已經不在人世!是以,他打聽到了雅國皇帝,近期就要回國,思來想後,決意要給舒窈帶一些好吃的!自打舒窈去了雅國後,安有光的心裏,就從來沒有停止過牽掛!之前,趙舒窈被趙德宣接進了宮裏後,他也被趙德宣封了一個小官!可……因為他性情耿直的緣故,看不下那些大臣們日日花天酒地的行為,幹了不久,就辭官不做了!帶著自己的妻子女兒,去了別處隱居!如今女兒已經都遠嫁,妻子去年生病去世,他已經是孑然一人了!正因為此,是以,他才變得越發地掛念趙舒窈!


    就在他沉浸在往事的回憶裏時,大廳裏很快就走來了一個身軀高大的男子!男子神情威嚴,麵容冷冽!安有光趕緊行禮道:“草民安有光見過雅國皇上!”澹台建成見了他,神色平靜說道:“不必如此,起來說話……進來吧!”言下之意,請他進去說話!安有光便又提了糕點盒,小心翼翼進了大廳!安有光打量著澹台建成,想著他,就是舒窈的夫君!看起來……雖然看起來和善,可到底是萬人之上的帝王!真不知……舒窈在雅國宮裏的,呆得可好!何況,趙國現在也亡國了,舒窈在深宮,心裏會怎麽想呢?


    “你是舒窈的母舅?”安有光落座後,澹台建成注意安有光舉止大方,看起來受過良好的詩書修養,而穿著,簡樸隻如趙國尋常百姓,是以,心裏倒是不禁升起了幾分好感!他親自給安有光端來了一杯茶!這叫安有光心裏,當然是誠惶誠恐,受寵若驚!不過,聽了麵前這位雅國皇帝,口中直喚‘舒窈’這個名字,倒是聽得安有光的心裏,倒是一暖!看起來……似乎舒窈和他之間的感情,很是不壞啊!他淡淡地說明白了來意,對著澹台建成說道:“皇上,我就是舒窈的舅舅!舒窈從小兒,就是我帶大了的!我的心裏,還真是想她!知道她一直愛吃我做的棗泥糕和酥餅,因此我就在家裏做了好多,如今都盛在了盒子裏,還請皇上回宮的時候,帶給舒窈吃!也是……我這做舅舅的一份心意!”


    澹台建成看了看安有光腳下的盒子,心中卻是悲愴起來!他不忍心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好……我會帶走,給舒窈的!想必她知道了,心裏定會十分高興!”澹台建成鄭重答應!見他點頭,安有光不禁感激道:“如此……了真是謝謝皇上了!”安有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作了一揖!不知為何,澹台建成看著安有光,卻是從懷中緩緩掏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金鐲,對著安有光說道:“對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兒來了……”澹台建成又繼續說道:“舒窈說過的……說我來了趙國,若是見到她的母舅的話,就請將她的一個金鐲,送了給她的母舅,以作念想!現在……既然我見到了你,那麽這個金鐲,可就交給你了!”


    說著,澹台建成將這個趙舒窈童年時給他救濟的金鐲,又交給了安有光!安有光見了這個金鐲,心裏也是激動不已!他已然開始哽咽了!這個金鐲,可是舒窈的母親留給她的!如今……舒窈掛念母舅,可是要將這個金鐲給了他了!其實……這個金鐲,本來就是他安家祖傳的,妹妹一意孤行地進了宮後,他母親心疼女兒,便將這個金鐲給了妹妹雅妃!看著這個金鐲,安有光的心裏,當然感慨萬千!他見到了這個金鐲,隻如見到了舒窈一般,隻是撫摸摩挲!舒窈未有將金鐲交給她的父皇,卻隻是給他,可見在舒窈的心裏,對於母舅的情意,已然大過了她的父皇!


    不過,接過這個金鐲,他在欣喜流淚之後,卻又隱隱覺得不祥!可……片刻之間,他又說不出什麽!澹台建成見了此,心中忽也傷心,可為了掩飾,他不禁背轉過身去,忍住了淚水!繼而,他轉過了頭,對著安有光說道:“母舅……若沒有什麽事,你就下去吧!我即刻就要啟程了,你的心意……我一定會告訴舒窈的!”“如此……真是謝謝皇上了!”聽得澹台建成叫他一聲母舅,安有光心裏不禁一陣激蕩,他隨即就道:“這聲母舅,草民可是不敢承領!隻是……草民還是不禁要多一句嘴兒!舒窈雖是公主,可卻是吃了許多苦的孩子!還望……望皇上能夠珍惜!舒窈是個難得好姑娘!草民就說這麽多,草民這就下去了!”


    說著,他又佝僂著背,朝著澹台建成規規矩矩地又行了禮,放才出去了!安有光出去後,澹台建成看著椅子旁留下的那盒裝著點心的糕點,心裏萬分複雜!舒窈……算來算去,我竟然是真的欠你的了!舒窈……要怎樣,你才能活過來,回到我的身邊來?舒窈……這份失落惆悵之情,一直到澹台建成出發,徐徐而行,到了雅國的皇宮,也未消失!他到了雅國都城,第一件事,就是騎馬去趙舒窈的陵墓,他將那些糕點一一地擺放了陵寢之前,又作了一首悼詞,方才進了宮裏!


    而此時的澹台世民,知道了趙國被滅的消息後,卻在和岐國作戰的戰場上!他領著區區五千士兵,卻要奪回被齊國占去了幾百年之久的鳳凰山,可謂是螳臂擋車,自不量力!幾日作戰下來,他甚覺得疲累,晚上他吩咐就宿露營!看著高原之上,那點點閃爍的星光,他立在山腰,不禁想起了出發之前,和退位的老丞相蕭遠山的一番深談!他清晰地記得,他謹遵了澹台建成的話,徐徐往薊城以東而行,走到一個偏僻的院子前兒,到了這裏時,天上落的小雨,方才漸漸停了,腳下當然濕滑,是以他便走得慢了!不過,想著蕭遠山可能就住在這裏,那麽……自己母親死亡的真相,可就也能弄明白了!他的心裏還是有一份隱隱的激動!


    他看著這院子前兒栽種的簇簇的修竹和冷杉,隻不見任何的人影,口中不禁大聲叫道:“院子裏可有人?有人嗎?”喚了幾聲,無人答應!他不禁好奇起來,打量著院子裏的屋子!屋子的結構很簡單,不過幾間白牆黑瓦的瓦房!他推開籬笆門,看到一簇竹子下,一個戴著鬥笠的瘦小的老人,衣著簡樸,正彎著腰,尋著地上雨後冒出的新筍和木耳!他走上前去,輕聲問道:“老人家,請問你可知,蕭老丞相在哪裏?”一聲相問,尋著新筍的老者,不禁抬起了頭!他將鬥笠摘下,打量著這個年輕的不速之客!看出了他的眉眼之間,和澹台建成的幾分相像,老者不禁歎息了起來,他沉重地說道:“我知道……你總來尋我的!實話說了吧,我就是你要找的蕭老丞相!”


    此言一出,澹台世民的心裏還是不禁一愣!麵前這個頭發胡須皆白的不起眼的瘦小老頭,竟是之前在雅國聲名貫耳的蕭遠山?他雖然不知蕭遠山為何在盛名鼎盛的時候,選擇辭官歸隱!隻是看了他這副模樣,未免心裏還是躊躇,他……真的是蕭遠山嗎?看出他的遲疑,蕭遠山不禁笑道:“是我!你是雍王爺吧!”澹台世民沉沉看著他,雖然身形瘦小,可那雙眼睛,還是常人沒有的矍鑠和風采,他看了,心內自是一怔!不過,對方既然坦率承認了,自己也就盡快要步入了正題才好!“不錯,今日我的確有事要來問一問老丞相,是關於……我的母親……因何而死的事情,不知……肖老丞相可否知道,當年的一點點滴?”


    此話,澹台世民已然說得盡量委婉了!他隻是覺得,澹台建成會那麽坦率,主動和盤說出,說不定私下裏,早就蕭遠山合謀好了,好令自己上當而已!蕭遠山聽了,卻是沉沉一歎,卻是對著前方一簇小山喚道:“意歡!意歡!來客了!”澹台世民聽了,心裏自是驚奇!他便隨著蕭遠山的眼睛看去,隻見前方一個幽遠的小山裏,緩緩地走來了一個手裏拎著籃子的一身素白的姑娘!這個姑娘容顏極美,看起來有二十左右!姑娘笑意盈盈地走近了,澹台世民看清了她的姑娘的容貌,心裏卻是納罕:因為這個姑娘,長得怎麽和舒窈,是那樣地酷似呢?越看清了,真的就覺得這個姑娘,和舒窈是那樣地相像!


    他掩飾住心裏的激動,隻聽得蕭遠山對著意歡囑咐:“意歡,家裏來客人了!這可是許久未有客人了!你去煮茶待客!”意歡聽了,不禁抬起眼睛,看了看澹台世民一眼,平靜對著蕭遠山說道:“是,父親!意歡這就去!”說著,就走過竹林,朝著一個小小的茶室走去!澹台世民因為心裏思戀舒窈,不禁朝著意歡的方向,多看了幾眼!“雍王爺,和我去裏間說話!當年之事,我會將我所知道的,都一一地告訴你!我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看出澹台世民的眼睛,還停留在意歡離開的方向,蕭遠山不禁將嗓子放大了一些。


    澹台世民方回過頭來,心裏也覺得微微尷尬!“好……我希望老丞相……不必再有什麽隱瞞的了!”說著,跟在了蕭遠山的身後,徐徐進了屋子!須臾,意歡煮好了茶,呈上了茶,蕭遠山對著澹台世民說道:“雍王爺請用茶!這茶可是用山間的楓葉焙製而成的!喝著……別有風味!”澹台世民聽了,不禁輕輕喝了一口,果然覺得口津甘甜,渾身舒暢,不禁看著一旁立的意歡說道:“這茶果真是令愛所焙?果然好喝!”說著,將讚許的眼睛看了一眼意歡!意歡還是平靜說道:“不過是尋常的茶水而已!”說著,便轉過身子退了下去!聽著她的聲音,竟也有幾分似舒窈!倒叫澹台世民的心裏,更是驚奇不已了!他一時忘情,不禁對著蕭遠山道:“蕭丞相,她……果真是你的女兒麽?”


    蕭遠山聽了,隻是淡淡說道:“不錯,是老夫的女兒!叫做意歡!”說著,將眼睛深深地看了看澹台世民!澹台世民知道自己失態,不禁轉過了話題,問道:“老丞相,我的母親……真是喝下毒酒自盡的?其中……究竟有沒有別的隱情?還有……我皇兄……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究竟有沒有私下逼著我母親?當時我隨著我師父,出宮練劍,不在宮內,是以……詳情我真的不知!隻是……宮裏對我的母親之死,流言甚多!我現在就是來問你弄清真相的!希望……老丞相不要有什麽隱瞞我才是!”想起了母親,澹台世民的心裏,又沉重起來。蕭遠山聽了,不禁長歎了口氣,他將楓葉茶一飲而盡,終於艱難說道:“雍王爺,你的母親!是被你父皇賜死的!當時……我也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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