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遠上半年很忙。


    萬院長確實很器重他,下鄉援醫、外出交流,全都帶著他,他忙得腳不沾地的同時,半年時間悄然過去了。


    在首都的日子裏,萬院長時不時叫他去吃飯,大部分他都以各種理由婉拒了,但也總有拒絕不了的的時候。


    萬家的人對他都很熱情,包括萬雪寧母女,熱情得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六月,他和院長下鄉回來。


    這次下鄉可不順利,院長摔一跤,扭到了腳,雖然已經處理過了,但行走不便,送院長回家的事,自然就落到了他身上。


    醫療隊的大巴車回到醫院時已經是傍晚了,誌遠隻能叫了個車,扶著院長上車回院長家。


    沒有懸念的,又被留下來吃飯了。


    萬院長對妻女麵前對誌遠讚不絕口,萬雪寧看著他,一晚上都在笑,萬媽媽其實姓魯,叫魯亦。


    魯亦一直問他各種問題,其實早想問了,但她見誌遠的次數少,每次好不容易來吃飯,都是和萬院長在聊,聊完就匆匆走了,為此,魯亦還抱怨萬院長來著,今天,可算是找到機會可以好好了解了。


    魯亦很有講話的藝術,先是誇誌遠念書厲害,然後就一路問下來,在哪上的小學,在哪上的中學。


    誌遠都如實回答了:在海邊某個小縣城上了幾年小學,到首都來上了一段時間,然後又去海邊上中學,一直到畢業。


    “聽說你姑姑在首都開店?”魯亦又問。


    誌遠點點頭,“是的。”


    “媽媽是做什麽的呢?把你培養得這麽好?”魯亦笑著問。


    “我媽媽……”誌遠不是個愛吹牛的人,一直很低調,想了想道,“她沒有上班,自己做點事。”


    “也是開店嗎?”魯亦又問。


    “是。”誌遠想了下,也算是吧……


    “哦?都賣些什麽呢?”魯亦笑道。


    “嗯……自己做過衣服賣,蛋糕,海產什麽的……”誌遠是看著林清屏一步步走過來的,他真的為這樣的媽媽驕傲,也深感她的辛苦。


    魯亦一臉恍然的樣子,“那爸爸呢?”


    “我爸……就是普普通通上班的。”誌遠從小到大的檔案裏,父親工作單位這一欄,都是空著的,也不會有老師問,應該是學校知道他們幾個部隊孩子的情況,心照不宣。


    但魯亦不一樣,她偏要問到底,“哦?在哪上班啊?做什麽工作的?”


    誌遠就遲疑了,有些事,是不能在外麵和外人說的,但魯亦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真讓人頭疼啊,“是……從事保衛工作的。”他含糊地說。


    魯亦點著頭,似乎是懂了,“是保安?”


    好像……也算是吧?保衛國家和人民安全?


    誌遠胡亂點點頭,隻求這一關快點過去。


    萬院長似乎看出他的不適,說魯亦,“你這是調查戶口呢?把誌遠都問怕了。”


    魯亦這才住了口,笑著和誌遠解釋,“沒有沒有,阿姨不是這個意思,是看你這麽優秀,想知道是怎麽樣的父母能教出這麽好的孩子。”


    誌遠勉強笑了笑,站起來,“院長,您腳傷了,需要好好休息,那我就先回去了,阿姨,感謝您盛情款待。”


    “這孩子,這麽客氣。”魯亦笑著說。


    “我送你!”萬雪寧跳起來說。


    這一次,誌遠沒拒絕。


    兩人一起走到樓下,萬雪寧一直盯著他的手腕看,沒有看見那顆珊瑚石,心頭一喜,眼睛亮了,“誌遠,你那顆石頭呢?怎麽沒見你帶。”


    誌遠一直在沉思,聽見這句話,猛然抓住了一絲靈感。


    “因為平時要看診,手上戴著飾品不方便,所以……”他從領口拉出一根繩子來,墜子正是那顆珊瑚石,“我戴在脖子上了。”


    萬雪寧的臉白了下去,再擠出一絲笑容來,“你很珍惜這顆石頭啊。”


    誌遠點頭,語氣斬釘截鐵,“是,很珍惜。”


    “嗬……”萬雪寧笑得有些不自然了,“那,送石頭的人,對你來說,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是,很重要很重要。”沒有一絲猶豫。


    萬雪寧呆住了。


    誌遠鬆了口氣,“萬雪寧,謝謝你送我下來,我自己搭車走吧,正好來車了。”


    誌遠趕緊上了出租車,而後在車裏長長舒了口氣。


    萬雪寧和魯阿姨待他熱情過了度,他感覺不適的同時也在猜測為什麽,也想到過其中一個可能性——那就是萬雪寧喜歡自己?


    但人家從來沒表示過啊!李誌遠你自作多情吧?


    可萬一是呢?


    他在不安中糾結,他總不能傻子似的衝上去和萬雪寧說你別喜歡我,我不喜歡你吧?人家女孩根本沒說喜歡你,你這樣說話不冒犯嗎?


    但萬雪寧和她媽媽的態度又實在是讓人不安,糾結中,今天終於有了機會,那就借這顆石頭表明心意吧——他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了。


    這意思夠明顯了吧?


    如果萬雪寧真的喜歡自己,也會聽懂他的意思而放棄了吧?


    隻不過,拿晴天當借口了,怪不好意思的,不過,反正晴天也不在這裏,永遠都不會知道的了……


    萬雪寧回去的時候,自己媽媽還在和她爸說誌遠呢。


    “這孩子呢,家庭真是普通,爸爸是保安,媽媽不容易,做衣服、賣糕點、賣魚,算是撐起這個家裏半邊天,哎,可惜了……”


    “有什麽可惜的?”萬院長不理解這話的意思。


    “可惜這麽好的孩子,沒有個好家庭,終歸是有點遺憾。”


    萬院長不以為然,“英雄不問出處,莫欺少年窮。”


    魯亦又點點頭,“你說的也是,這家人基因應該挺好,誌遠長得一表人才,他那個表妹,也長得很漂亮,而且,兄妹倆讀書都這麽好,別說誌遠博士畢業,他表妹居然也是博士畢業,在首都大學教書呢!可見基因是不錯的,至於家境,算了吧,難得雪寧喜歡,反正有我們呢,不至於讓雪寧過苦日子。”


    萬院長笑了笑,顯然對魯亦這番話很滿意。


    萬雪寧進來,滿肚子失落和委屈,聽見這話,眼睛一亮,閃起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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