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海茵求助時,她口中的“媛媛昉昉”,同樣瑪麗蘇頭發的一男一女,看著王小寶麵無表情大殺四方的架勢,聽著酒瓶子揍在身上沉悶的響動,以及蔣海茵殺豬般的嚎叫,互相看了一眼,色厲而內荏:“石麥,那個,茵茵不是有意的,再打就出人命了。”


    石麥皺著眉,束手無策:“是啊,可是不好攔啊,你看她這樣,什麽話都聽不進去……你們不是黑帶麽?幫幫茵茵!”


    “呃……這個……”兩人麵有難色。


    石麥:“得想想辦法……”話音未落,他一個側身,自然而然,手忙腳亂,接住了王小寶。


    被扔過來的王小寶。


    另一邊,邱月把王小寶扔出去以後,扶起熊貓眼大花臉的蔣海茵,試圖安撫。


    作為蔣海茵的雇員,雇主的命令一定要遵守,所以這些人裏,隻有邱月真正在行動。


    受過專門訓練的和野路子出身的一比較,高下立現。


    更何況王小寶簡直對身後不設防,邱月輕而易舉繳了她的械。並不考慮把人丟到地上還是車上還是別的什麽地方,正好看見石麥的動作,於是順手一擲。


    她從車前擋拿了一盒紙巾,供雇主擦眼淚。


    蔣海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全身都在哆嗦,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怕的,有那麽一瞬間,她感到王小寶真的會打死她!


    邱月不敢動她,怕有個骨折骨裂什麽的,拿過手機叫救護車。


    “茵茵你沒事吧?”


    媛媛昉昉圍過來問候。


    蔣海茵聽見他倆聲音,氣不打一處來:“太可惡了!你們竟然不好好收拾那個小浪貨!還不扶我起來!”


    她剛一動,疼得嗷嗷叫。


    邱月無奈道:“蔣總,先別動,去醫院看看傷吧。”


    “你!你——看傷是小事,趕緊給麥子哥哥打電話!我要揭發那個賤人!”


    鈴音在suv的後座底下響起。


    “……沒帶手機。”


    “真可惡!報警!趕緊報警!交警呢?不,叫刑警!”


    邱月提醒:“蔣總,您是酒駕。”


    “該死!救護車怎麽還不來啊,疼死了……”


    從蔣海茵叫停suv,到王小寶被石麥帶離現場離開,其實並沒過多長時間,也就十來分鍾。


    兩輛車一前一後分別占據兩個車道,後麵的車輛早就排起長龍。


    反向車道上,一輛黑色商務車圍觀全程,悄無聲息靠了邊,一個人匆匆忙忙從車上下來,追著石麥和王小寶消失的方向而去。


    在石麥帶王小寶拐進巷子以後,王小寶的理智就開始回歸。走出一百米,她雖然沒有完全冷靜下來,也恢複到平時的七八成。


    理智回歸後,第一反應就是——腳軟。


    王小寶腳下一個踉蹌,還好石麥在身後給力地扶住她。


    在街邊找了個咖啡廳,把人按進角落的圈椅。


    沒帶手機的石麥在王小寶對麵坐下來。


    一杯熱呼呼的巧克力塞進她手裏。


    王小寶眨眨眼睛,雙手捧杯,一小口一小口啜飲。


    石麥並沒有說什麽,也不做什麽,同樣捧著杯子,陪她一起發呆。


    香噴噴的熱巧順著食道滑進胃袋,仿佛一點熱源,慢慢擴散到全身。


    王小寶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


    她去洗了一把臉,用的還是石麥那條手帕。


    “那個,我沒事了,謝謝店長。”王小寶小聲說,“給店長添麻煩了,手帕洗了再還。”


    石麥鬆口氣:“小寶,你可不像沒事的樣子。”


    隨即他誠懇地說:“茵茵的行為非常失禮,謝謝你手下留情。”


    王小寶輕輕笑了一聲:“是我衝動,可是,我不後悔。”


    衝動,可是不後悔。


    她說:“很抱歉,店長。不是因為打人道歉,我知道這件事讓你為難了。”


    正如她跳樓前還會擔心酒瓶砸到人一樣,王小寶一清醒,就意識到自己這下給石麥惹麻煩了。


    之前蔣海茵說的什麽來著,是店長的……未婚妻?


    “店長,我真的沒事了,你回去看看她吧,畢竟她是你未婚妻。”王小寶說的這個別扭,店長這麽好一人,怎麽會有這樣非主流未婚妻。


    “她說了那麽多,你別的都知道是胡說八道,怎麽偏偏就信這一句?”石麥好笑。


    “……”王小寶語塞。


    石麥主動解釋:“她是我長輩的朋友的女兒,今年十七歲,被管壞了。”


    “管壞了?”確定不是慣壞了?


    “起初管得很嚴,到青春期叛逆。”石麥嚴肅說,“吞藥自殺過一次,被救回來,從此大變樣,家裏人也不太敢管。婚約是她自作主張,請你不要誤會。”


    “不不,店長不必跟我強調這個。”王小寶忙擺手,“那什麽,我能把這幾天工資結了麽?”


    石麥愕然。


    “她那身傷,估計已經報警了吧。”王小寶說,“我知道肯定不夠醫藥費,能湊點是點。”


    “你不計較?”


    王小寶笑笑:“醫藥費是一回事,再罵,還打。”


    她忍不住將自己心聲吐露:“反正我也活不多久,大不了賠她一命。”


    石麥嚴肅起來:“這什麽話——小寶,你有心事。”


    王小寶淒慘笑笑:“店長別問了。總之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怕。”


    “嗯,小寶不怕,”石麥點點頭,“可是,我很擔心。”


    他猶豫再三,調整坐姿,下定決心追問:“小寶,當初你留在店裏,我猜到你有難處的,隻是萍水相逢不好多問。這幾天相處下來,我知道你通情達理,不是一個隨便說大話,隨便撂狠話的人,現在你突然這麽說,必定是真的,對不對?你不打算活下去,對不對?”


    王小寶身體一僵。


    這細微之處沒有逃過石麥的眼睛。


    他把杯子放在桌上,俯身往前,鄭重其事,認真地道:“我,石麥,在這裏非常誠懇地請求你,王小寶同誌,答應我不要死掉,我舍不得。我會很心疼,很難過,很悲傷。”


    一個人說的話,是真實想法,還是虛假的意思,從眼神、從語氣、從神態,從肢體語言等細節能看出來。


    石麥是認真的,毫無疑問。


    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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