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房間的長椅上,一個人默默發著呆。身旁是爺爺安穩的呼吸聲。


    叔叔因為過度的疲憊和身上的重傷,早就已經到了隔壁的屋裏睡覺去了。


    而張清夜此時就坐在我的身邊。


    叔叔今天和我說的話實在是太過具有衝擊力,讓我的腦回路一下子沒有辦法跟上來,這些離我本來應該很遠的東西,突然像是利刃滑過胸膛一般,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我的麵前,衝擊著我的世界。


    我本能的想要去拒絕這些事情進入我的腦海,但他們卻像是喋喋不休的蒼蠅一般,始終在我的腦海裏邊四處浮沉,往複徘徊。怎麽樣都無法驅逐出去。


    我的心情漸漸變得煩躁起來。


    我無法想象叔叔當年是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被爺爺改名換姓送到了敵對的教派當中,潛伏了整整幾十年。但如果換做是我的話,我相信我永遠不可能做的像他這樣好,因此叔叔擔負了幾十年的重任,此刻突然要交到我的身上,讓我感覺到措手不及,感覺到十分恐懼。


    張清夜的情緒此時早已經平靜了下來,一直陪在我的身邊。


    叔叔與我交談的時候,她當時也還在我的背上,自然也聽到了叔叔所說的一切。


    對於張清夜來說這些事情並不是真真切切發生在她身上的,所以感覺接受起來也並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


    但與她不同。


    我知道,在我聽完叔叔所說的每一句話之後,這些事情很快就會在我的身上重演,正如他所說的天妒之人一般,雖然天資聰穎,卻一生總要經曆無盡的磨難。


    我長歎了一口氣,將臉埋在了雙手之中。腦海裏一片混亂的我,此時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些什麽,還能夠想些什麽。


    餘家最後的希望。這個稱呼像是一副千斤的重擔一般,死死地壓在了我的肩上,壓得我動彈不得。


    張清夜麵色溫柔的看著我,也許是想說些什麽話來安慰我,撫平我此時躁動的內心,但不知道為什麽,她幾次微微的張開了櫻桃小嘴,到最後卻什麽話都沒能說出口。


    在我與叔叔交談的時候,夜色也不知不覺的降臨了。


    最沉重的黑暗,像是最精致的水墨一般映染在了天空。今天的夜晚沒有星星和月亮,看不到光芒。


    我從懷中隨意的抽出了一張符咒,把他慢慢拆開,一點一點折成了一個小小的紙飛機,隨手朝著門外扔了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許隻是為了單純的發泄一下我現在心中的苦悶。


    我看著紙飛機在半空中緩緩的漂浮著搖搖擺擺,似乎隨便吹來一陣風都能將它掀翻在地,動彈不得,但他倔強的飛著,一直到再也沒有了力氣,緩緩的墜落在地上。


    我死死的盯著地上的紙飛機,眼皮子開始越來越沉,不停的打著架,最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沉沉的睡了過去。


    後來我知道那天夜裏張清夜一個晚上都沒睡,就這樣坐在我的身邊陪了我一整夜。


    我這一覺睡得很舒服。到第二天周圍響起雞鳴的時候,我才朦朦朧朧的醒了過來。天氣開始漸漸的泛出魚肚白,純白色的光芒一點一點的侵蝕著黑暗,慢慢擴大,最後籠罩了整個天空。


    就在我醒來的時候,張清夜也已經做好了早餐,端進了房間裏。


    我沒有想到張清夜這樣一個生長在城裏甚至出過國的女孩子,居然對農村的鍋爐,煤灶,都使用的如此得心應手。雖然廚藝還是略顯青澀,但慢慢喝下她熬的粥,一股暖流慢慢在胃裏運蕩開來。似乎情緒也在這一瞬間穩定了不少。


    一直站在門外等著我的叔叔,直到我喝完粥才慢慢走了進來。


    看到叔叔走進房間,張清夜乖巧的收拾了碗筷,走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她知道叔叔一定是想要和我說些什麽,但至於說的內容,張清夜知道,這不是她應該聽的東西。


    叔叔走到我的麵前,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看著我雖然因為一夜的沉睡而變得有精神了一些的臉龐,但身體卻依舊不自覺地散發出一種頹唐的氣息。身為一個道家和邪修雙修的人,叔叔對這樣的氣息尤為敏感,一下子就將我徹底的看穿。


    他溫柔的看著我,輕輕的說道:“海生,我知道突然和你說起這些事情對你來說實在是太不負責任,畢竟你遠遠還沒有到達接觸這個東西的境界。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們需要你振作起來。或許你可能覺得餘家的希望,對你來說太過沉重了,但你要知道我們為了將它打造出來,花費了無數的時間和鮮血。這些東西是餘家無數先輩傾盡一生心血的產物,作為餘家的子孫,你有責任去將它背負起來。”


    我原本變得稍微平靜了一些的心情,在叔叔的這一番話之後再一次撥動了起來。鬆了一下站,起身反手將椅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砸了個稀巴爛,嘴中滿是憤怒的怒吼著:“憑什麽?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夢想隻是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甚至不敢奢求什麽子孫滿堂長命百歲。但是你突然告訴我,讓我背負起責任,背負起天下的公理去和天下最大的邪教對抗……叔叔,我真的做不到。憑什麽要我來承受這一切?就因為我是餘家的子孫嗎?”


    聽完我的話,叔叔溫柔的臉龐頓時間凝結了起來,此刻寒冷的如同一顆冰塊一般。他緩緩站起身,猛的給了我一巴掌。這一巴掌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我的左半邊臉頓時就腫了起來。火辣辣的疼痛感加上這沉重的力道,讓我一下子翻身摔了出去。


    他的眼神裏麵充斥著無盡的失望與落寞。似乎還帶著無盡的嘲諷。我聽到她輕聲地罵道:“餘海生你tnd真是個廢物!我們老餘家為什麽會生出你這麽個雜種?我不奢求你能體諒我們這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責任有多有多重大。我隻是希望你能站起來,像個男人一樣懂得什麽叫背負責任。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就請忘了你身上那點可憐的餘家血脈。因為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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