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隊長朝隊伍掃視了一圈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我知道現在大家的肚子都比較餓了,我也很餓,但是,想一想紅軍兩萬五,吃草根,咽樹皮,我們卻能吃到四菜一湯,嚼大白饅頭,因此,我想問一下,咱們大家是不是應該珍惜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愛惜糧食,堅決杜絕浪費呢?”


    “是!”學兵們響亮地回答。現在大家的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雖然邵錫不知道黑隊長為什麽會給大家講這些,卻能預感到,他肯定是有‘預謀’的。


    “好,大家能知道就好,為了表達我們對來之不易的飯菜的珍惜,經過我和幾個教官研究商量,我們有針對性地選擇了一些出入飯堂的緬懷方式!周一周二匍匐前進,周三周四鴨子步,周五周六蛙跳,周日進行散打舞台賽,隻有贏了才有資格吃飯!”黑隊長這話一出口,整個隊伍騷動了,這種開飯的方式,邵錫實在是從來也沒聽說過。


    然後,由各區隊的區隊長(也就是各區隊的帶隊教官)下口令,以分隊為單位,趴下,匍匐前進。其實集合場地距離飯堂不近,足足有七八百米,匍匐前進完了,不吐已經謝天謝地了,誰還能吃的下飯?


    隨著一聲聲的口令,二百多名學兵相繼趴下,開始匍匐前進。


    看著這漫長的道路,邵錫越來越艱難地隨著隊伍匍匐著,即使身心到了極限,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學兵隊的領導們象監工一樣,在旁邊象趕豬一樣吆喝著、叫喚著。


    媽的,這是人過的日子嗎?邵錫曾經聽說過學兵隊的魔鬼訓練,但是沒想到來過這裏,才知道實際中的學兵隊,要比傳說的學兵隊殘暴一百倍!今天,學兵們剛剛從各大隊興致勃勃地趕來,還沒來得及洗去身上的風塵,就開始享受起這些聞所未聞的超級待遇。就是在這條通往飯堂的路上,大家所有的本領,所有的韌性,都被堅硬漫長的道路磨礪的蕩然無存。


    “快點兒,加速,就這速度,戰場上早被打死了!”嚴傑軍在身邊狠狠地招呼著,吆喝著。


    邵錫朝前看了一眼,那可憐的李浩區隊長,他堂堂一個區隊幹部,也陪戰士們來這裏享受了這種非人的待遇,邵錫倒真覺得有些同情他了。


    四區隊有兩個落在後麵的學員,被嚴傑軍狠狠地揪了起來,責令回到起點上重新開始。來傑軍狠狠地諷刺著,一切貶義的話都罵出來了。“廢物,純粹是廢物”邵錫心想:天啊,這是人呆的地方嗎?教官怎麽這個樣子?


    當邵錫氣喘籲籲地爬到飯堂門口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疲憊的身軀艱難地爬上通往飯堂的台階後,整個人癱倒在了門口。門口癱著的,不光他自己,還有好多戰友象王八似的四肢朝天,盡情地粗喘著氣。“這頓飯,吃的真值!”不知是誰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唉,這是人過的日子嗎?第一天就這樣折騰我們!”又有人埋怨。


    “幹什麽呢你們?不想吃飯了是吧?”嚴傑軍不知什麽時候也跟了進來,見到學兵們的窘相,朝其中一人的背上踢了一腳。


    “你憑什麽踢我?”被踢的是來自四大隊二中隊的一個二級士官,也許他實在受不了了,狠狠地瞪了嚴傑軍一眼。邵錫是個愛管閑事兒的熱心腸,趕快拽著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跟教官發生摩擦。


    “怎麽,踢你一下還有意見?”嚴傑軍質問。


    那被踢的士官猛地站了起來,狠狠地罵道:“丫丫的,老子實在受不了了,什麽鳥學兵隊,純粹是群整人的魔鬼!”


    嚴傑軍打量了他一下,表情變得很平靜。“好啊,受不了了是吧?我現在就通知你們大隊開車過來接人,對於懦夫,學兵隊是絕對不會多留一個小時的!”然後,嚴傑軍朝著人群喊道:“誰是他中隊派來的分隊長?”


    一個中尉從旁邊鑽了出來。“教官,我是!”


    “馬上給你們大隊打電話,過來接人!”嚴傑軍狠狠地說。


    中尉瞪了一眼犯事兒的士官,轉而央求道:“教官,這事兒,這事兒咱回頭再商量商量吧?他可能隻是一時衝動!”


    “扯淡!學兵隊沒有姑息遷就的先例!”嚴傑軍很豪邁地一揚手,坐到了學兵隊幹部飯桌上。


    邵錫的心靈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坐到標著分隊牌號的飯桌上,聞到了饅頭的香味兒,是啊,被折騰了整整一下午,感覺腸子都開始空的蠕動起來,然而,學兵隊的夥食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三個菜:大白菜,蘿卜條,蘿卜鹹菜幹,都浸泡在深色的菜湯裏。其實除了湯,也沒多少菜了,學兵們都焦急地看著桌子上已經擺好的菜,肚子咕咕叫喚著,卻絲毫不敢動。


    等所有的人完成了高難度的匍匐運動,都在飯堂裏坐好以後,值班教官威嚴地站在了飯堂中間的過道中,朝各個分隊掃視了一圈兒。“安排一下晚上的科目,七點鍾,二樓電視房看新聞,七點半,各區隊點名!八點半,由各區隊根據自身的訓練計劃安排訓練科目!”值班教官停頓了一下,終於說出了大家期待已久的兩個字開飯!


    暈,第一天剛到就要加班訓練?


    這是邵錫入伍後,第一次體會到了餓虎撲食的感覺。時間是緊迫的,學兵們沒有多少吃飯的時間!


    回到分隊,學兵們匆匆地搞完分隊衛生,收拾了一下床鋪,簡單地洗了洗漱,靜候值班教官吹哨看新聞。“邵錫,感覺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很充實?”李浩一邊用毛巾擦拭著臉頰,一邊轉過頭來問他。


    “充實,太充實了!”邵錫感慨地道。


    “區隊長,你也跟著來受這個苦幹嘛?”正在一旁縫褲子的高明軍突然問道。


    “我喜歡學兵隊的生活,我是96年下的學兵隊,那時候我還是新兵,不過,那時候的我吃苦性很不強,集訓了一半兒的時候,我打了退堂鼓,被遣送回了大隊。這成了我今後軍旅生涯中的一個汙點,我一直想彌補,直到今年,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了來學兵隊帶分隊的機會,我對此很珍惜,因為在這裏,曾經有我跌倒過的痕跡,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我不光自己站起來了,我還帶著我的一個分隊站了起來!”李浩很動情地說著,眼神中似乎掠過了對往事的回憶。


    邵錫能理解李浩的心情,刹那間,他覺得在這個少尉軍官的骨子裏,有一種軍人特有的韌性,這種韌性,讓他對這個少尉軍官肅然起敬。


    突然,分隊的門被重重地踢開,嚴傑軍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


    “起立!”李浩響亮地喊了一聲。


    “教官好!”學兵們紛紛向嚴傑軍問好。


    嚴傑軍掃視了一圈兒,眉頭一皺。“剛才誰在廁所裏抽煙了?”


    大家紛紛搖頭。


    “沒人承認是吧?好,有種你就別承認!”說完,嚴傑軍憤憤地離開了。


    一聲哨響後,學兵們神速地帶上馬紮,匆匆地趕往二樓電視房。


    其實整個看新聞的半個小時,學兵們的心裏都撲騰撲騰地跳,邵錫能預感到,看完新聞,肯定還有一場猛烈的暴風雨等待著他們。短暫的三十分鍾很快結束。“各區隊帶回開區隊會!”值班教官響亮地宣布。


    樓道裏,四區隊全體學兵列隊整齊,嚴傑軍從頭到尾地打量了個遍。“我再問一遍,是誰在廁所裏偷著抽煙了?弄的滿廁所都是煙灰!”嚴傑軍手裏攥著一根煙頭,怒氣衝衝地瞪著戰士們。


    下麵鴉雀無聲。


    “嗬,沒人承認是吧?好,沒人承認,好辦!”嚴傑軍從旁邊取來一個杯子,從懷裏掏出一盒紅塔山,取出幾根放在手心攥緊,然後把捏碎的煙沫小心翼翼地灑在水杯裏,用手搖均勻,走到李浩麵前。“李大分隊長,為了咱們區隊那個敢做不敢承認的懦夫,麻煩你帶個頭吧!”


    李浩接過杯子,二話沒說,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隨後,一個裝滿煙絲泡水的杯子,象傳接力一樣,傳了一圈兒後,返回到嚴傑軍手裏。嚴傑軍看了看杯子裏剩餘的煙水,端起來一口喝了個幹淨。“我為我們區隊有這樣的懦夫而感到恥辱,抽了一支煙,都不敢承認,你還算是男人嗎?你還算是中央特衛團的軍人嗎?丟人,我都為你臉紅!”嚴傑軍把杯子往旁邊一撇,又開始細細地端詳著大家。看到他那凶惡的眼神,邵錫感覺他就是個魔鬼!


    “現在,我來給大家發軍銜!”嚴傑軍拿出一個盒子,打開,裏麵是清一色的軟肩章。


    這讓邵錫很不解,難道到了這裏還需要換軍銜嗎?


    “發軍銜之前,我要提醒大家一件事,學兵隊,沒有新兵老兵之分,都是學員,所以,我希望各中隊派來的老兵們不要給我擺老資格,還有,新兵也不要放不開,任何軍銜的老兵到了這裏也是平等的,在我眼裏,你們統統都是列兵!所以,今天,我要求大家都統統換上列兵軍銜,從現在開始,你們都是學兵隊的新兵!”嚴傑軍把一大把的列兵軍銜握在手裏,繼續道:“下麵,麻煩你們把象征身份的軍銜拆下來,統統換上列兵軍銜!”


    兩分鍾後,樓道裏的士官和上等兵都徹底消失了,隻剩下一道拐的列兵,隻有幾個分隊長,仍然掛著幹部肩章。


    “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我隻告訴大家幾句話。第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來到學兵隊,就不要把自己當人看,你就是一台機器,不知道疲憊,不知道休息,也不知道疼痛!第二句,是我需要重申的,這裏沒有新兵老兵,隻有學兵隊學員,你們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不管士官也好,老兵也好,還是新兵也好,誰能訓練的出色,誰就是真正的爺們兒!第三句,這裏隻有服從,沒有商量,聽話,照著做,不要問為什麽!因為教官們安排的每一件事,都有它的實際意義,我不需要聽到任何疑問,任何牢騷!第四句話,不要以為你在你們大隊時多牛b多燦爛,說不定學兵隊要淘汰的人就是你!”嚴傑軍滔滔不絕地給學兵們訓話。邵錫明白,這些都是學兵隊的土政策,也知道很多方麵都極不合理,但是也許這就是學兵隊磨礪戰士們的重要途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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