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睍蓴璩傷


    那頭的顏月像是突然冷靜了下來。


    妖紅的薄唇微啟,那雙眼直直地盯著顏機媚,他突然開口了:“顏機媚,我不想死。”


    話音落下,他就笑出聲來,眼神怨恨。


    “我不想死,你還是要逼我死嗎,顏機媚你怎麽能這麽自私!飆”


    顏機媚一愣,那雙幽綠的眼裏出現了一抹慌亂。


    他猛地上前抱住他,手摸著他的頭,悶聲道:“沒事的,我們會好好的在一起的,顏月……別生氣。


    不會痛的,很快就會過去了,不會再有人阻止我們了,就算是誰都不行。鐓”


    顏月並沒有推開他,隻是誘哄似的輕聲道:“可是我想活,顏機媚。”


    這句話突然像是讓顏機媚清醒了。


    他猛地推開他,望著那雙還是隱著怨恨的眸子,身子顫得離開,悲戚地看著他。


    許久之後,他低低地呢喃了聲:“你騙我,你又騙我!


    你怎麽到最後,還是利用了我愛你這個弱點,你怎麽總是這麽沒骨氣,隻會利用這個,隻會利用這個傷我……”


    他突然紅了眼,猛地抬起頭聲音是怎麽也控製不住的悲怒:“顏月,你怎麽敢這樣對我。”


    顏月的眸色一冷。


    他冷笑了一聲,像是不對顏機媚抱有任何想法,隻是靜靜地坐著等死。


    然而束縛住他的結界卻破了。


    他微訝,抬起頭卻隻看到背對著他的顏機媚。


    他的手還抬著,身子微微搖晃,顯然是剛才用了太大的法術。


    “走罷。”


    許久,他艱澀的聲音響起。


    顏機媚轉頭看他,“快滾,不然我再也不會像這般縱容你,這是最後一次,我發誓是最後一次讓你玩弄我,下一次……”


    他的語聲堅定。


    “下一次我若是再能看到你,我再也不會愛你。”


    顏月轉身就走,那人像是維持的鎮定突然破功了,手攥緊成拳:“我最後問你一次,為什麽你不肯愛我?”


    顏機媚並沒有真的在等他回答,因為顏月從來不會回答他。


    所以在他以為顏月會走的時候,他卻低聲道:“你殺了我父皇。”


    “那也是我父皇。”


    顏月轉過身,直直地看向顏機媚,語氣輕緩:“顏機媚,或許你不知道,在我的眼裏,那隻是我的父皇,從來不是你顏機媚的。”


    他顏機媚從來不是他的兄長。


    他也從未承認過。


    那是一個低賤的存在。


    這是,從他小時候就已經被固定在腦袋裏的定義,對顏機媚的……定義。


    顏機媚像是明白了什麽,他低下頭,笑了起來:“原來,竟是這般麽。”


    一旁的海族大將軍已經急急地拉著顏月往殿外離開,回頭的時候,突然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顏機媚。


    顏機媚就站在那裏,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著顏月的身影,看著他,漸漸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還隻有人類孩童智商的顏月。


    那個時候的他微微仰著漂亮的小臉龐,軟軟的小手掌打在那個低賤的海族侍衛臉上,奶聲奶氣的童聲帶著孩子氣的怒意。


    “該打!你的嘴臉怎麽那麽討人厭……”


    那原來竟是,記憶裏顏月唯一一次待他好的時候。


    隻是,原來隻有一次。


    沒有下一次了。


    若是早知道,他當初該緊緊地抱著他。


    若是早知道,他當初該早些讓他記得他,讓他後來不那般討厭他。


    大殿塌陷得越來越厲害,顏機媚仰起頭大笑,仿佛魔怔般自語道:“哪有那麽多早知道呢,顏月……顏月。”


    他一遍遍地喚著他的名字,不曾停下。


    另一邊。


    ”尊上,這邊走。“


    殿外也被波及了不少。


    一幫魔兵忙擋住塌陷的大石塊,一個個試圖簇擁著玥妻嚶平安從長廊上離開。


    玥妻嚶的腳步卻微頓,像是感應到了什麽,轉過身看向身後殿門的方向——那裏站著九千鷺和今晚大婚筵席的海後。


    她淩厲的美眸微微眯起,望著那頭不語。


    “九千鷺,我不走了。”


    直到走到殿門,妻爺才輕輕掙開了他的手。


    九千鷺望著空蕩蕩的手微怔。


    片刻後,那雙妖嬈的眼卻是直直地看向她,再次朝她伸出手:“把手給我。”


    身後的海皇殿搖搖欲墜。


    妻爺站在那裏似乎都能感覺到裏頭的洶湧,但那裏卻靜的可怕,因為隻剩下顏機媚了。


    一個從不喊痛的顏機媚。


    跟她是一樣孤獨的人。


    冷風微微佛起她身上那襲大紅嫁衣,妻爺卻沒有動。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一雙素來暴怒的美眸卻染上了鮮少有的淡然。


    她定定地看著九千鷺,直到確定把他的臉記得深刻了,才勾起紅唇,她開口,笑容裏有抹頑劣:“我不要。”


    “我們先離開,我送你出去後我回來救他。”


    九千鷺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維持鎮定。


    妻爺卻沒有吭聲,沒有辯解,沒有告訴他。


    她不是因為顏機媚還在裏麵才不跟他走的。


    她望著眼前的人,眼前有些模糊,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在那個五更天的小樹林裏。


    柴火光明,那鍋蘑菇湯滾沸的聲音仿佛還在耳畔。


    依稀間,還有那妖嬈的男子垂眸說話的聲音,他說:“來世罷,我許你來世有一個停靠的彼岸。”


    現如今,更是記得清晰。


    他說那話時的那一個音符,每一點波動,以及語氣裏的認真。


    然而,當時她瀕死的最後一點感情,好不容易不顧一切舍下蚌族的勇氣,卻因為那句話消失殆盡。


    “你先走,我現在就回去救他。”


    九千鷺像是急惱了,揮手打掉一旁險些砸到她身上的大石塊,妖嬈的眼緊緊地盯著她,眸光灼灼,“快走。”


    她咧嘴笑了起來,沒心沒肺:“其實九千鷺,我當時忘了告訴你,來世我再不會到那滄海了。”


    九千鷺的心一緊,突然明白了什麽,手下意識地在身側攥緊成拳。


    他看到她喜感地彎起美眸:“傻了一次誰還會傻第二次啊,第一次也許我會很想要那個彼岸,第二次我……”


    她突然像是說不下去了,喉嚨裏刻薄的話都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裏。


    最後她認真地看向那雙妖嬈的眼,看向九千鷺,笑道,“若是你當時是帶走我,告訴我:小妻,和我回天界,不要成婚了……要是那樣,該有多好。”她緩了緩語氣,那句話的口吻模仿的惟妙惟肖。


    說完後,那雙亮晶晶的美眸直勾勾地看向他,然後她笑了一下,轉身跑向廢墟裏,離他越來越遠。


    他的手甚至還僵在半空中。


    那是九千鷺第一次看到她那般決絕地走出他的生命,小跑著走向另一個人。


    也是最後一次。


    他看到她走到重傷的顏機媚麵前,半蹲下身。


    從他的方向看,她笑了,美眸裏有抹俏皮:“喏,顏機媚,沒想到我們要當對鬼夫妻了,放開了一切,其實也不虧。”


    她放開了什麽。


    放開了他嗎?


    九千鷺想笑,又想質問她不是永遠都不會放開他嗎?


    最後,卻隻是僵在那裏久久不動。


    一隻手狠狠地拽過他,是玥妻嚶。


    那雙淩厲的美眸始終是冷然的神色,卻將他一路拽出了長廊,到了安全的地方。


    出乎玥妻嚶意料的是,一路上九千鷺都很沉默,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那個女子一眼。


    就在玥妻嚶以為他不會回頭的時候,他突然甩開了她的手,聲音低啞:“她定隻是鬧脾氣了,她總算那樣不分場合的生氣,我要回去找她。”


    一隻腳卻攔住了他。


    玥妻嚶挑眉笑了聲,似不解,又似愉悅看到他的狼狽,她道:“對她有了感情嗎,怎得連命都不要?”


    九千鷺抬眼看她,望著那雙淩厲的美眸,突然想起很多年前——


    那時候的玥妻嚶紅著眼看著他,用最狠毒的話告訴他:“你這一身罪孽的人,怎麽可能配得到愛。”


    她用那樣的方式嘲笑他的感情。


    現如今,在她之後,好像也是這樣。


    九千鷺低笑出聲:“阿姐,好像還是除你之後第一個,我這一身罪孽的人,想要得到那個人的愛。”他的話語很平靜。


    “我不願她死。”


    他倒了回去。


    後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魔兵們推開了一條路。


    玥妻嚶在遠處看到,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竟是在看到她後,狼狽地倒在地上。


    他卻沒有動。


    玥妻嚶看到,那人手遮著額頭,語氣似笑非笑道,聲音卻辨不出喜怒,他低喃道:“果然,我這一身罪孽的人,怎麽可能配得到愛。”


    他的聲音很小,玥妻嚶卻聽得清楚。


    她想,九千鷺這一回還真是可憐,總算是知道痛一回了。


    麵前的海皇殿轟然倒塌,隻在一瞬間,竟變成了廢墟。


    天陰了下來,似乎要下雨了,然後就真的下雨了。


    傾盆大雨落在那曾輝煌過的廢墟裏,竟是透出了濃濃的荒涼。


    突然的,玥妻嚶突然感應到了一股刻意隱藏的氣息,她的美眸深幽起來,沉著臉轉身。


    ***********


    傾盆大雨澆在美雅的俊顏上,洗去了他一身的狼狽。


    顏機媚一直躺在地上沒有動,他在咳嗽,越咳越厲害,最後竟是咳嗽出了血。


    剛才那一擊傷得太重了。


    就在顏機媚視線模糊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腳,微風輕拂起了佛裟,應該是個和尚。


    顏機媚做的,隻是眼珠子動了一下,就再也沒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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