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戚媛沒有反駁他,她也想回宋家,一直在船上飄著藥材不全不說,江上濕氣重,不利於帆兒養傷,而她自己的身子也很疲累,想腳著地的喘口氣。睍蓴璩傷


    這一宿李沁很沉默,戚媛多多少少能猜到,他這次是真動氣了,他一直以為霍然隻是小孩子鬧一鬧她罷了,卻沒想到霍然這樣認真。


    霍然轉身時那冷到冰裂的眼神,別說李沁,就是她也心下驚駭,可她真的隻是與他玩鬧的,並沒有男女之情,要怎麽解釋才能撫平霍然冷峭的眼神,要怎樣保證才能安撫李沁不安的心。


    戚媛隱隱覺得頭疼,記憶中,孫澤不會和她這樣較真,他會玩笑而寵溺的撫摸她的發,陪著她偷看男模,甚至會安排男模和她單獨相處來滿足她的花癡,那時她就問過孫澤,“你不吃醋麽?”,孫澤則會溫和的說,‘你是上帝從我身體分離出的那根肋骨,那些男人不過是你眼前的風景,走過看過,你的目光終究隻會落在我一個人身上,你見過對風景吃醋的男人麽?’


    可為什麽李沁就如此生氣?是他不懂,還是說,這世上就隻有孫澤最了解她、信任她、縱溺她輅?


    腦袋越來越疼了,戚媛輕輕錘了一下後腦殼,對上六皇子一閃而逝的探究目光,抿抿唇,道:“我去與然郎講。”


    走到門口,手才要推門,門突然被外麵的人拉開,霍然與她的目光猝然相對,先是閃過一瞬的驚喜,隨即冷掉,而戚媛則有些怔愣,反應過來則問了句沒事找事的話,“睡了麽?”


    “滿腦子全是你,你說我能睡的著麽?”霍然冷冷的哼了句,擦身而過時還用肩膀重重的撞了她一下胬。


    戚媛被這一下差點沒撞倒,肩膀迅速傳來痛麻感,不由抽了抽嘴角。


    六皇子不看霍然,隻盯著戚媛,重申道:“本宮要回宮。”


    戚媛咬牙,忍不住向門外探看了一眼,沒有發現李沁的身影,情緒有些失落,懨懨的關上.門,向榻裏走,道:“必須回去,解藥你還沒交出來呢。”


    “本宮從不食言。”六皇子淡淡道。


    霍然死死盯著戚媛,眼中怒火騰騰竄起,磨牙道:“你是不是再也不想見到我?”


    戚媛有些心虛,起初還真是這麽想的,萍水相逢的兩人,一個是江湖門派的少主子,一個是深宅大院的小寡婦,有緊密保持聯係的可能性麽?


    “好啊,你算盤打的真不錯,要了我的第一次,勾.搭走我的心,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你想的倒美,告訴你,沒那麽容易!”霍然一撩下擺,盤腿坐到榻下的地氈上,指著帆兒道:“想走?她留下!”


    “什麽?”戚媛愣住。


    她怔愣時沒看見六皇子在旁邊無聲的笑了笑。


    霍然看見隻當沒看見,他隻在意戚媛的反應,道:“沒聽錯,我就是要留下她,至於她的解藥我會派人隨六殿下回宮取回,還有這外傷,我也保證養的連疤痕都不留,條件是,你不許忘了我,不許斷了與我的聯係,不許不見我,不許嫁給李沁!”


    幾個不許,戚媛隻聽到最後一個。


    “你過分了!”他在威脅她,不論初衷是什麽,威脅總不會讓人心裏舒服。


    霍然挺眉一立,比她還憤怒,“到底是誰過分?你若不答應,這輩子就別想見到她!”想了想,附加了一句,“再見時必是一具屍首。”


    “你!”戚媛要崩潰了。


    這時六皇子淡靜無波的慢聲提醒道:“追殺本宮的人馬上就會尋來,你們還是盡快安排的好。”


    戚媛與霍然一下僵持住,可時間確實如六皇子所說,十分緊迫。


    她想找李沁商量一下,才要轉身就聽霍然道:“不許對李沁說!”


    “喂!”戚媛激了,氣的臉都紅了


    霍然挑釁的斜睨著她,一副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的表情。


    “本宮要回宮!”六皇子又來湊熱鬧。


    “你不能換一句啊!”


    “……”


    屋子裏一瞬的靜默,戚媛屏息調氣,試著與霍然講道理,但顯然,霍然不想聽她講什麽道理,一雙丹鳳眼篤定的望著她,像堅守陣地的將領,寸土不讓。


    就在兩人僵持中,天際悄然浮出魚白肚,微白的帶著濕冷的光線投進來,將他們的表情更加清晰的透露給對方,突然船身劇烈的晃動。


    “怎麽了?”霍然的腳步顛簸一下,衝著門高喊。


    戚媛隨著這陣搖晃向一邊倒去,眼瞅著要跌到六皇子身上,懶懶的坐在那的男人就這麽安靜的看著她過來,戚媛這輩子都不想再聞他身上的那種混淆不清的味道,傾身時伸手向前,寧可來個大馬哈式俯臥撐,也不願斜倚的投懷送抱。


    幸好霍然動作夠快,一個箭步上前摟住她。


    “別怕,我在呢。”他感受到戚媛驀然蹙起的心跳,手掌順著她的後背安撫道。


    ‘我在呢?’這句話讓戚媛想到了李沁,驚慌道:“船怎麽了?李沁還在外麵。”


    霍然的手頓住,轉而狠狠掐向她腰間軟肉,直疼的戚媛驚呼,“啊!”


    “在我懷裏還想著別的男人,你以為我好欺負麽!”


    “所以自己的女人就不該在別人懷裏。”李沁微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戚媛聽到李沁的聲音就想抽身,霍然卻摟的緊緊的,仿佛要把她的腰箍折,戚媛痛苦的嗯哼一聲,李沁的臉色愈發陰沉。


    李沁才向前走幾步,小武跑了進來,一反笑嘻嘻的模樣,微喘著凝重道:“有消息,前麵分叉路,有六艘情況不明的船堵截。”說著瞟了眼六皇子,內容不言而喻。


    六皇子淡然的眉微微挑了挑,眸子依舊沒有波瀾。


    霍然不屑的勾了勾唇畔,轉瞬將目光落在戚媛臉上,兩人距離很近,近到能聽見對方的心跳,互相的呼吸逼仄的糾纏在一起,戚媛不想這樣,因為這樣會讓她臉熱。


    一個少女臉紅心跳的伏在一個少年身前,怎麽看都太曖昧,何況李沁就在身後看著,她一時手腳無措,隻想逃脫。


    別看霍然年紀小,一個自小在江湖長大的孩子心思絕不比成人簡單,朝著戚媛笑了笑,故意附身與她貼的更近,壓低聲音道:“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現在就讓你與李沁離開。”溫熱的氣息噴薄滿她的耳廓,戚媛打了一個哆嗦,咬著牙不想妥協,身子卻敏感的快要軟掉。


    這個戚九娘的身體也太不爭氣了,戚媛憤憤然的想要捶地,發出的聲音卻軟綿綿的,“條件太苛刻……”


    霍然挑眉,想上前的李沁頓住腳步,陰冷的眸底倒影出一幅郎情妾意的畫麵,刺激的他冰流攢動,額角青筋直蹦。


    他望著戚媛,似乎在打量,也似在沉思,更多的應該是等待。


    等待一顆真心付出後換來同樣一顆真心,能接受先一步被她留在心底的人,卻絕不容許自己住進去後還有人擠進來,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給的是這世間女子一生的渴望,難道她不是女人?他給了她一切,便不允許她三心二意。


    霍然卻越發的心情好,笑意深濃,在李沁看來這笑意是濃的化不開的甜,他心中抽痛,卻固執的冷眼旁觀。


    戚媛雖沒看到李沁的表情,卻感受到身後兩道冰冷寒烈的視線,心思微轉,隻能鬆口,點頭,輕聲道:“我答應你,可你也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霍然的口氣像極了毫不在意的施舍。


    她隻能氣結的道:“帆兒傷好後讓她見弟弟。”


    “沒問題。”他隻關心能不能暫時留住她,不考慮其他人的事。


    “放開我罷。”再不放開真出人命了。


    霍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張在他看來不算生動的輪廓卻有一雙處處生情的眸子,他就是被這雙眼吸引了全部心神,一個人的心這樣容易波瀾動蕩,他很想知道掌握住她的心能有多難?不就是賠掉自己麽,反正他也看不上別人,就她罷!


    不放手,不給她逃脫的機會,總有一天,她的心裏就隻有霍然一個人。


    感覺到霍然神色怪異而固執的一眼,戚媛有些不安,好在這個時候他鬆開鉗住她腰肢的手臂,她順利的退了出去,隨即轉身跑到李沁身邊,苦巴巴的拉他的衣袖,那樣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不就是之前玩大發了嘛,就當是迷路的孩子才找到回家的路,作為家長,至於這麽擺著臉色,不依不饒的麽?


    李沁狠狠瞪了她一眼,到底沒舍得再施壓,拉住她的手就朝外走。


    霍然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麽,扭頭瞥向六皇子,不鹹不淡道:“六殿下請罷,我金玉門保證把殿下送回宮,工錢就不要了,至於解藥,勸您別弄虛作假,金玉門雖是小門派,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六皇子那副靜若老僧入定的神態讓人鬱結,隻淡淡掃過霍然小孩子似的示威的眼神,便投向門口,門半拉開,門口立著女子半個身影,他的目光靜靜的落在她一角衣袂上,淡淡的玫粉色,是他宮裏的使女裝扮,那是春裝,隻有在他寢殿裏的使女才會這樣裝扮,不自覺的,他眼底滑過一絲興味。


    “六殿下!”被人無視的金玉門少門主很不爽。


    六皇子這才慢悠悠起身,攏了攏滿是褶皺的中衣,手背後,衣衫不整的閑庭闊步而去。


    霍然望著這個男人的身影,真真的目瞪口呆,完全料想不到,一個皇帝嫡支的血脈,一個名正言順、身份尊貴的皇子,竟然,竟然……他形容不出,感覺不倫不類,卻偏偏還清貴儒雅、睥睨逼人。


    搞不懂,這些人都是表裏不一的,這是這些日子遇到的除了李沁,他是又一個複雜多麵的人,無聊啊。


    霍然輕搖著頭,也跟著走了出去。


    此時天際已經全白了,隱隱可見淡淡的雲掛在水天相接處,一輪氤氳著霧氣的日頭漸漸被拽上水平線,甲板上,戚媛與李沁並肩立在船頭,迎著前方,一個身姿挺拔修長,一個嬌小玲瓏,相依無言的畫麵溫馨細膩的讓人眼紅。


    霍然心裏不舒服,暗暗決定,也要有這那麽一天,他看日出,她陪著,她看日落,他陪著,朝朝暮暮隻有他們兩個。


    小武如猴子般攀爬在桅杆上,將手裏紅藍兩道的旗子來回大力搖動,片刻後,兩艘小船搖近視野,他見了便收起旗子順著杆子滑下。


    霍然立在桅杆下,對著小武點點頭。


    小武立刻將引六皇子上了其中一艘,帆兒也被抬了上去,霍然縱身立在船尾,一擺手,竟是沒再看任何一眼,先一步離去。


    等戚媛反應過來,霍然他們所在的船已經駛出去很遠了,手被李沁攥緊,拇指在她手心用力,她吃痛的收回視線,對上李沁微僵冷的臉,連忙換上一副討好的笑顏,小心翼翼道:“咱們也走罷,家去。”


    許是家這個字觸動了某男心弦,麵色有所緩和,攥著她的手也變成了牽著,一前一後上了另一條明顯小一號的船,小武也跟著他們跳上去。


    船啟動,逆流而上,小武說為了引開探子的眼線,他們得在江上繞一繞好吸引敵人的視線,再露個臉,等他們發現追擊錯誤,載著六皇子的船已經到碼頭了。


    江上濕冷,小武送來狐裘披風給戚媛,即便什麽也沒說,也知道這是霍然給她準備的。


    因為時間緊,她還穿著侍女的春衫半臂裝,怎能不冷?正好用狐裘取暖。


    剛要攏好,李沁卻扯下她身上的披風,自己披上,在戚媛怔愣時抱她入懷,然後攏住披風,淡淡的口吻夾著酸酸的調調,“為夫的身子怎麽也比一張皮子暖和,你說是不是,夫人?”


    戚媛哭笑不得,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幽幽的胭脂香,伸手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胸膛上,沒想到奔波這麽多日子,他身上的香氣卻愈發彌久誘人,一頭紮進去就想沉醉其中,都說女子暖玉溫香,她倒覺得用在李沁身上更加適用。


    兩個人的體溫貼在一處確實很快就暖和過來,她故意忽視也有披風擋風的作用,偷偷的,帶著異樣悸動的小甜蜜,享受著這份得來不易的溫暖。


    船好像漫無目的的在江上繞圈圈,幾次遇到突然冒出來的船,許是因為在船上隻發現了船夫和李沁、戚媛這一男一女兩個風塵仆仆要回家的小夫妻,便都紛紛繼續尋別的線索追去了。


    小武扮成小廝的模樣,笑嘻嘻的釣了新鮮的魚來鱠,戚媛想到李沁鱠魚的優雅動作,不由又是暖暖的揚了揚唇角。


    小武被笑的毛毛的,丟下魚就不管了,還說“手藝不精,鱠魚還是頭兒弄的好,可惜人沒在這兒。”


    李沁本來也情不自禁的在笑,一聽這話呱嗒,臉又沉了。


    戚媛恨死小武了,為了哄男友開心,她親自煲了魚湯獻媚邀寵,直到李沁臉色恢複常色才狠狠鬆了口氣。


    她保證,這輩子決不再沾花惹草,有李沁在,周圍十裏內不留一隻公蚊子。


    接下來的幾天戚媛杜絕小武接近李沁,小武那一口一個‘頭兒’真禍害人啊!待到第四天,她們在恵江的一個分支碼頭登岸,從上船到上岸,曆時十三天,仿佛一場夢一般晃悠悠飄過。


    腳踩到實地上,戚媛還覺得身子在搖,雖說上岸了,可焦急的心情卻比在船上更強烈,一走小半個月,不知道宋家怎麽樣了,老夫人又是什麽態度,苑兒著急了吧,還有一直等著帆兒的小四,都不知道如何了。


    小武向二人告辭離去,李沁摟住她的腰,終於笑出點嫵媚的嬌色,附耳輕聲道:“夫人的每一個承諾我都記得刻骨銘心,若敢反悔,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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