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水上來,空氣都是潮濕的,皮膚上的汗毛孔全都懶洋洋的打開,迎立在船頭,看著遼闊的江麵,即便身邊站著的是戚十一娘,她也覺得很享受。睍蓴璩曉


    十一娘瞥了眼緊跟著在身邊的堇和諾,笑著問,“你的貼身護衛呢。”即便笑,也帶著濃濃的嘲諷。


    戚媛見怪不怪,淡淡道:“出門辦事了。”


    十一娘眼睛一眯,無不譏諷的道:“果真不一樣了,說話的語氣當真有一家之主的風範了。”她看了眼戚媛,“你這位置還不是靠戚家給的,你別忘了,沒有戚家做你的後台,你在宋家是怎麽也站不住腳的。”


    “嗯,所以呢?攴”


    十一娘一愣,沉了沉氣,道:“所以你要知道誰才是給你臉麵的人,在戚家人麵前還耀武揚威的,你是不是富貴享膩味了?”


    戚媛隨和的點點頭,看著前方的水天一線,漫不經心道:“戚家若都是你這樣的二百五,想不落敗都難。”


    “你!”戚十一娘惡狠狠的咬牙,“別以為你能激怒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想通過刑北靠上刑家,繼而擺脫戚家,可惜一手好算盤,你大概忘了,你也是姓戚的,戚家落敗了,你在宋家也得不了什麽好。咫”


    “哦?”戚媛心一跳,麵上卻還一片安靜,她慢慢看了眼戚十一娘激烈的表情,暗暗驚異,憑十一娘絕不會想到這一層,莫不是戚家領導層已經察覺了什麽?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她一個寡婦勾.搭上刑北,沒打算再嫁,反倒成了家主,那些腦子裏裝著彎彎繞繞的人可不就要這樣揣測麽。


    “戚九娘,你要記住,你的風光靠的是戚家,沒什麽可值得你耀武揚威的!”


    “嗯。”戚媛態度良好,可隨即問,“可是我靠誰,關你什麽事?”


    十一娘被噎的頓在當場,或許沒見過像戚媛這麽無恥到理直氣壯的人,一時無語。


    戚媛也不願意和她沒完沒了的鬥嘴,回頭對堇和諾道:“搬個食案過來,我與十一娘在這邊吃邊聊。”


    兩人似乎有點不放心,對視了一眼才轉身去做事。


    十一娘看了又是一陣惡心,待侍從走遠,她悄悄打量戚媛的神情,若有所思的抿住唇,見戚媛隻是望著水麵,並沒有出現頭暈的狀況,暗暗猜測那花釀裏的藥還沒發揮作用,她朝四周掃了一眼,船悠然的蕩在水中央,船上的侍女都是刑府的,似乎沒人注意到她們,忽地一咬牙,手猛地推上戚媛的後背。


    不知是否是危險臨近有強烈的感覺,戚媛突然回頭,卻已然晚了,她的身子向水麵撲了下去,就在電光火石間,求生的本能讓她伸手想要拽住什麽,卻隻把十一娘玳瑁上綴著的項墜拽走。


    十一娘嚇的一身冷汗,就聽‘噗通’一聲砸開水麵的巨響,浪花隨即四濺,即便船身很高,還是有水珠濺到她身上,冰涼的觸感讓她狠狠的打了個激靈。


    她打著結巴尖叫,“來,來人,來人啊!有人掉水裏啦!”


    刑府的侍女自然有看到剛才那一幕的,可誰會站出來為戚媛說話呢?沒有,聽見十一娘喊人,還都齊齊的向後躲,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有幾個船上的壯丁慢悠悠的跑過來,傅嬌杵著二層的窗欞向下望,從十一娘陰毒的眼睛掠過,直接盯住水麵,風吹過的水麵此時好像爆開的油鍋,波浪被拍打出細碎的水珠,猶如一隻丸子在裏麵掙紮翻騰,是的,她擅長做炸丸子,那是刑北最愛吃的。


    傅嬌砰砰亂跳的心在這一刻詭異的熱血沸騰,身體裏慢慢都是舒爽的愉悅。


    水裏的那個女子,死也好,被救了也好,總要讓她得到教訓,讓她知道傅嬌的男人不是她能褻瀆的。


    堇與諾抬了食案出船艙,在甲板上沒見到戚媛的身影,兩人幾乎同時丟掉手裏的東西,齊齊往船頭跑,推開雜亂的人群,探出半個身子看下去,水裏女子浮出半個頭,手臂猶如想要抓住天一樣的努力伸出,然後隨著再一次下沉的腦袋沒入渾濁不清的江水中。


    堇大驚,喊道:“家主!”


    諾二話不說脫了外衫就要跳下去救人,兩人一起選擇了不向周圍的人求救,而是自救,這當口多少讓腦子還清明的人心裏一驚,特別是那一聲家主。


    腦子還清明的是柳十娘,隨即咬著下唇看水麵情況的傅蘭也反應過來,她倆連忙去扯傅嬌的袖子,傅蘭道:“阿姐,給個教訓就罷了,千萬別真出事。”


    柳十娘也道:“就是要揭穿她肚子裏塞的是水貨,不能真的讓她沒了性命,咱們不好向宋家交代。”說著向十一娘瞥了眼,壓低聲音道:“戚家那邊也不會善罷甘休。”


    戚家與宋家是什麽關係?戚媛又是戚家的嫡係女兒,這裏麵的關係就更深了,傅嬌一個回神,冷冷的喝道:“都等著吃板子麽?還不下去救人!”


    於是不等諾跳下去,幾個精通水性的船工噗通通齊刷刷跳了下去。


    端午天熱,可水裏的溫度是越往下越森冷,那幾個船工下去探向深處,可明明剛才才沒頂的女人,說什麽也找不見蹤影,就在船上人長久等待後感到驚慌時,一船工扒了把臉露頭,呲牙喊道:“有隻鞋!”


    堇與諾怔了怔,忙道:“是家主的,是家主的!家主!”兩人向著水麵喊,可除了被船工門翻騰的大圈水紋,再也看不到什麽。


    這下傅嬌等人也呆不住了,拎著裙裾失了穩重的跑下去,十一娘還在自得,看到她們,忍不住翹起嘴角,有解恨,更有邀功的意思。


    那幾人則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的與十一娘保持了一定距離。


    船工們在水裏又尋了很長時間,肺都要被憋炸了才紛紛露頭,剛才去時的有恃無恐,到此時的臉色煞白,傅嬌看著一陣愣神,忽然就覺得腦袋一沉,眼前渾濁的江水頓時蒙上一層黑暗。


    天旋地轉間,就聽耳畔呼聲層疊,她心裏卻隻有一個聲音,刑北不會饒了她!兩個月前在刑家,她得知了戚媛的存在,做為賢妻,她曾帶著六分試探兩分嫉妒兩分佯裝大度的提議,‘不如將人接進府來,我自會待她如親生姐妹。’


    刑北卻鮮見的冰冷著眼神,淡淡回她,‘做好你的分內事,她跟你沒關係。’


    最近的一次,半個月前,刑北將一張請柬丟到幾案上,明顯帶著警告意味,‘她懷孕了,不易外出,這種帖子以後不要送了。’


    當時她也想大鬧一場,憑什麽?七年夫妻,明媒正娶,她母族給了刑北多少便利和政治資本,不不,就算不計較這些,憑借夫妻感情,他也不該這樣藐視她,對,他就在藐視她身為正妻的尊嚴,可她不敢啊,不敢在他麵前流露出一點不滿,這樣的風流韻事就算拿回母族去說,都不過是她無理取鬧的笑話罷了。


    她憋屈,經不住傅蘭的攛掇,就這麽默許了十一娘的行為。


    其實她也想知道她懷的是不是孩子?如果是,她忐忑那是誰的?刑北如此緊張,會是他的麽?如果是,怎麽辦?


    她惶恐,所以做下今日之事。


    可連‘無理取鬧’都不敢的她,如今卻很有可能鬧出了人命,刑北會怎麽對她?母族會不會放棄她?會不會要她以死謝罪麽?


    越想越晦暗後怕的傅嬌兩眼一翻,沒了意識。


    傅蘭見傅嬌暈過去了,亦感到事態嚴重,抓著傅嬌的手,慌道:“快,快上岸,回府!”


    諾與堇一聽氣道:“我家家主是在你們船上出的事,我們宋家不會善罷甘休,你們等著罷!”


    傅蘭尖銳道:“你們不要睜著眼說瞎話,明明是她們戚家姊妹自己的矛盾造成的,戚十一娘失手推戚九娘下水,和我們可沒有關係!”


    柳十娘一愣,隨即明白,再往水麵看了一眼,那些船工還在搜尋,而且搜的越來越遠了,她咬住唇,向一旁一個婆子使了眼色,那婆子悄無聲息靠近正要張牙舞爪大叫的戚十一娘,一個刀手敲到腦後,戚十一娘悶哼一聲就歪過身去。


    “哎呀,十一娘暈過去了,趕緊靠岸,找醫生!”


    一陣人仰馬翻,做主的和行凶的都暈過去了,其餘人都成了手忙腳亂的不相幹的,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些虛偽至極的嘴臉,堇與諾連冷笑都不屑奉送。


    雖然極力阻止,船還是靠了岸,堇與諾在人前分頭行事,一個磨刀霍霍的跑回宋家報信,一個繼續留守在岸邊,組織其他的船隊,召集人手繼續尋找。


    傅蘭哪裏還敢留下,趁著送傅嬌回刑家的功夫,自己也一溜煙的跑回傅家,估計經過這件事是輕易不敢蹦躂了。


    柳十娘也護送著戚十一娘回了戚家,秉承著既推脫幹淨還要賣好給戚家的原則,她直接去了二夫人那裏,將事情真實版的講訴一遍,又去大夫人那講了一遍改編版的,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次意外不過是戚家姐妹倆使小性的一次失手罷了。


    戚家、刑家、傅家得了信,都急三火四的派了人出來幫忙,就在惠江的這條支流開始了尋找工作,連同宋家人,從落日到深夜,從清晨再到深夜,周而複始一連三日,尋找早變成了打撈工作,這是死要見屍了。


    可一直都沒有消息,這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幕後家主們的臉色可越來越難看,甚至有人萌動了與宋家的誰接洽,才能在戚媛死之後不斷了宋家這條關係線。


    而就在此時,一爐紅泥茶壺架在火堆上,咕嘟嘟冒著泡,白霧竄起,將火堆對麵的男子氤氳的看不清容貌。


    聽著沸水鳴笛,戚媛歪著頭,雖然隔著霧氣看不清,她還是睜大了眼睛,不時的還皺一下眉頭。


    當天一切都安排好了,戚十一娘推那一下雖重,卻還不至於讓她站不穩,她是故意揪掉項墜掉下水去,到水裏演戲的掙紮一翻就打算遊到霍然早就備好的船上,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一旁看熱鬧。


    誰想她才遊了一會兒,就被一人纏住腰,要不是朗朗乾坤,水中明鏡清晰,她還以為遇到水怪了呢。驚嚇不小,然後就看到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男人,他的頭發像海藻一樣飄散,水流逆湧,一張俊顏不真實的沉靜在發絲的繾綣裏,朦朦朧朧中浮浮沉沉,當他摟著她的腰,像魚一樣向前遊去時,他側眼看她,眉眼清豔,眼眸清澄,在麵對她的驚詫,他還冷冷的牽起一側嘴角,那笑,猶如水中乍然盛開的紅蓮,美豔清靈耀眼。


    早就知道他長的美,不比李沁的嬌媚刁鑽,他是冷中帶著妖嬈,清豔不染塵埃,即便笑的毫無感情,卻還是能攝取人的目光,驚豔其中久久不能自拔。


    可問題是,他長的再驚豔決絕,武藝再登峰造極,她也用不著他救啊,還把她帶到這麽個一眼望不到人煙的地方,想想她在水裏失蹤三天,霍然他們不知道要急成什麽樣呢。


    “喂,我要回去。”戚媛重複了醒來以後隔一段時間就要重複的話。


    許是太累了,她上岸後就睡著了,醒來就在他身邊,身處破廟中。


    “姚隱。”


    “什麽?”她坐正身子。


    男人還是那張冰冷的麵孔,可語氣緩和了很多,也許是被熱氣熏染的,此時水霧蒙蒙的少了幾分刺骨刀鋒的冷冽,隨意道:“我叫姚隱。”


    哦,原來是他的名字,戚媛愣了一下,隨即眉頭皺的更深,無力道:“我沒問你名字,我是說,我必須得回去了,家裏人會急壞的。”


    姚隱眸間似乎有一閃而逝的詫異,道:“我救了你。”


    這個問題也說了很多遍了,戚媛扶著額頭哀嚎一聲,不耐道:“我用不著你救。”


    “那也是我救了你。”姚隱麵無表情的說。


    “……”


    火光中,姚隱拎了茶壺下來倒在缺口的茶碗裏,又往火堆裏丟了幾枝半濕漉的樹枝,引來一陣炸響‘啪啪’,火星子迸濺出,他卻視而不見。


    戚媛下意識的向後躲了躲,再坐好後,細細的打量了姚隱俊冷的五官,發現他深邃的眼窩特別迷人,睫毛卷翹濃密的像是外域的胡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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