α世界—iii


    【琴莉】


    「現在才問好像有點遲了,美子是機器人吧?泡在熱水裏沒關係嗎?」


    「沒問題,美子是完全防水的。而且嚴格來說,美子不是機器人,是人工智慧遠端操控人型兵器瑪迪克。」


    「……這樣啊。」


    我跟美子麵對麵泡在浴缸裏。美子就算脫光,也看不出哪裏像機器人。除了沒有抑揚頓挫的聲線以及講話的內容之外,看起來就像個普通女孩。


    「瑪迪克啊……。jin使用的機器人也是這類型的嗎?」


    「那個叫做阿爾瑪,與美子不同,沒有搭載人工智慧,沒有締結者就無法運作。」


    「締結者?」


    「瑪迪克與阿爾瑪都是透過締結功能與特定人物進行精神鏈結,而特定人物就稱為締結者。」


    「意思是……那時候我與美子締結了嗎?」


    那時我的確與美子締結了,我看得見美子眼中的世界,美子的五感和我的五感完全同步,真是不可思議的感覺,很像操縱電玩角色。但最大的差異在於,我也擁有了美子的反應速度與計算能力,因此我本身的身體能力也提升了,所以才躲得過阿爾瑪的攻擊。在與美子締結的狀態下全力攻擊的話,身體應該會跟不上而受傷吧。


    「是的,被阿爾瑪攻擊時,與相對世界的通訊機器脫落而且破損了。」


    看來那個設計有點奇特的花型發飾就是通訊機器吧。


    「現在與琴子大人的締結終止,所以才緊急改與琴莉締結。因此,美子現在的締結者就是琴莉。」


    「我是締結者啊……有點來不及消化這一切,畢竟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我隻是想……」


    「隻是想跟真在一起。」


    「別說出來!很丟臉耶!」


    「美子也與琴莉的心情連線了。」


    美子把我故意說一半的話接了下去,看來締結就是這麽一回事呢。


    ???


    【真】


    即使明天毀滅,我也一定要守護琴莉。


    我是這麽想的,結果我什麽都做不了,實在讓人懊悔。琴莉常對我說「依賴我嘛」,但我就是討厭這樣。琴莉從以前就一直陪在我身旁,母親去世時,也是琴莉把我從沮喪的深淵拉出來。所以我總是想著,下次換我幫助琴莉,結果卻是什麽都做不到。我不想再有這樣的懊悔了,我一定要保護琴莉才行。


    我拿著毛巾打開梳洗室的門。


    「浴巾放這囉。」


    「好~」


    琴莉的聲音從隔壁的淋浴室傳來。結果琴莉還是跟來我家了,雖然小時候她常來玩,但自從升上國中之後,她就不太好意思來。仔細回想,我曾在琴莉家借宿過,但她是第一次在我家過夜,感覺挺新鮮的。


    我隔著浴室的門問:


    「你真的可以不用回家嗎?」


    「嗯,剛剛打電話跟媽媽說了,她說會幫我瞞爸爸,也叫我要加油。」


    好好加油?是要加油什麽啊……籃子裏放著琴莉折好的製服,我假裝沒看見從製服的縫隙露出的內衣,轉身走回走廊。我打算趁著琴莉與美子洗澡時,整理一下現狀,我打開平板電腦。


    穿著我借給她的運動棉t的琴莉與依舊穿著大衣的美子回到客廳,各自在短桌旁的沙發上坐下。我將平板電腦放在桌上,打開我剛剛做好的說明圖。我率先開口說:


    「我想先整理一下現在的狀況。」


    我的視線從琴莉慢慢滑向美子。


    「目前確定有兩個世界存在,假設我們這邊的世界是α世界,另一個世界是β世界,兩個世界中都有互相對應的人物,性命也彼此連結。這就是相對世界的法則。」


    琴莉與美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然而,β世界的『日本公民共和國』由公女琴子統治,jin為了解放集權統治而想暗殺琴子,但β世界的戒備森嚴,讓jin難以下手。」


    平板電腦的畫麵顯示著兩個大圓形,分別是α世界與β世界,其中分別顯示著代表真與琴莉、jin與公女的圖示。


    「因此jin盯上了α世界,因為要在這邊的世界殺死與公女相對的琴莉比較簡單。不過,琴子也發現這點,便將美子送來保護琴莉……到目前為止都對嗎?美子。」


    「是的,美子原本就是為了保護與琴子大人對應的琴莉,才被送來這個世界,也是這樣才與狙擊琴莉的jin作戰。」


    琴莉一邊點頭認同美子的回答,一邊補充地說:


    「意思是我死了,公女琴子也會跟著死,對吧。」


    我回想遭受美子攻擊的那個時候,當時的美子是否仍與琴子締結呢?


    「不過jin的阿爾瑪比想像中強大,美子才未能解決他。知道美子被送來這個世界的jin,擔心與他相對的我會被狙擊,所以才打算保護我。」


    「嗯嗯,原來是這樣,這個解說連笨笨的我都聽得懂耶。」


    琴莉雖然常常裝笨,但其實想得很多。當然,有時是真的犯傻,但基本上很聰明。或許是擔心大財閥千金的身份太過惹眼,所以才養成假裝平凡的習慣吧。


    現狀整理清楚後,接著要確認我的推論。


    「問題是接下來的部分。大家看看這個。」


    我啟動平板電腦的新聞app之後,畫麵上顯示著連續殺人的新聞。最近在都內發生的連續殺人魔事件,已經有八名受害者出現。這八名受害者除了都是中年男性外,沒有其他的共通點,警察也找不到犯人。


    「這是最近常看到的新聞……連續殺人魔?」


    「美子,裏麵有沒有與公國的重要人物相同的長相?」


    美子像是掃描螢幕般地移動視線後,清楚地回答:


    「全部都是公國的公卿。」


    「公卿?」琴莉像鸚鵡回話般反問。


    「就是輔助琴子大人施政的人。」


    「這樣啊……」


    我的推論沒錯。這是利用性命相連的原理,推翻日本公國的叛國行為。


    「……這些都是jin殺的?」


    琴莉似乎也得出相同的結論。


    「這點我還不確定,但從遺體的狀態來看,顯然不是普通的犯案,像是被利刃大卸八塊。」


    真的腦海浮現阿爾瑪那副從手臂延伸的武器與銳利的槍尖。


    「大卸八塊……」


    「不管怎樣,這些都跟相對世界有關吧。」


    「說的也是……」


    琴莉說著說著,頭突然放在我的肩膀上。我驚訝地看了看她的臉,她居然睡著了,氣息變得平穩。


    「琴莉……算了,她應該很累吧。」


    雖然她一直表現得很鎮定,但對琴莉來說,突然身陷戰場戰鬥,又與美子締結一定很累了。要是我能早點察覺就好了,我真討厭如此遲鈍的自己。


    「該睡覺囉。」


    「誒!人家還不想睡啦,難得來過夜……」


    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睡在這裏。因為琴莉跟我不能睡同一個房間,所以我把床讓給琴莉,自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其實父親的房間是空著的,但父親死後,我就沒踏進去過。我還猶豫著是否該擅自開門進去,隻是現在連徵求同意的對象都不在了。


    用肩膀撐著話都說不完整的琴莉,一步步踏上台階,走向二樓的房間。美子在公卿的話題之後不發一語,隻是默默地跟在後麵。雖然還有許多事想問美子,但現在就先讓琴莉休息吧。讓琴莉躺好後,將被子拉到她的肩膀高度,美子則是在一旁正坐,安靜地守護著琴莉。


    「美子,你知道的應該更多吧。」


    下個瞬間,玄關的門鈴突然響起,心跳漏了一拍,現在可是晚上十一點多啊。我拿起房間的對講子機,心跳持續加速,沒想到螢幕裏的人是jin。這是怎麽一回事?那家夥為何會來這裏?不,該問的是,他為什麽知道這裏,難不成是跟蹤?我完全不知道他的企圖,總之不能再讓他對琴莉出手,幸虧這時候有美子在場。


    「美子,你待在這照顧琴莉。」


    美子點了點頭。我突然好奇,締結者睡著時,還能順利締結嗎?


    把琴莉與美子留在房間後,我放輕腳步走下樓梯。看了對講子機後,發現jin拿著我忘在廢墟的書包與書包裏的學生手冊,看來他就是利用那個才找到這裏的吧。不過jin似乎不太習慣這個世界的住宅區,一臉警戒地觀察著四周環境。


    雖然已走到門前,但很難下定決心應門,此時,jin又按了一次門鈴。在琴莉已經熟睡的現在,不可能再逃跑了,於是我下定決心應門。


    「來了。」


    「你在啊。」


    從聲音聽來,jin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來幹麽?」


    站在門外的jin聽到我這句充滿戒心的回應後,笑了幾聲說:


    「幹麽這麽緊張,我可是特地把你忘掉帶走的東西送回來耶。事到如今,我已經放棄原本的暗殺計畫了,不過有些話要跟你說。」


    jin說得平靜,似乎正在等我把門打開。我把門推開一小縫。


    「拿去。」


    jin從門縫塞進書包。


    「呃……」


    我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隻好先保持沉默。jin也隻是晃晃頭,示意要我去外麵,兩個人聊聊的意思吧。我披上外衣,踏上秋夜的道路。


    一路上沒有交談的我們就這樣走到公園,被樹木圍繞的公園比住宅區更顯陰暗。走至較昏暗的地方後,jin邊走邊說:


    「你們兩個……到底是什麽關係?」


    你們兩個,是指我跟琴莉吧。我告訴jin,琴莉跟我是青梅竹馬,所以她是絕對不會傷害我的。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個時候會放我一馬……沒能早一步算到她們已經締結是我失策,不過也多虧如此,我才能逃過一劫。」


    「總之美子不會再攻擊你,所以你也不要再對琴莉出手了。」


    我若無其事地看向同意這個說法的jin,說出我的想法。


    「公女擁有處決公民的權力,到目前為止也殺了很多人。雖然對你很抱歉,但唯獨那家夥必須死。」


    看來jin無法輕易放下對公女的仇恨。雖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我更在意另一件事,jin說了「唯獨那家夥」。唯獨?我不假思索地停下腳步。


    「喂,你剛剛說了唯獨吧。」


    jin也停下腳步。


    「嗯?」


    「所以,不是你殺了公卿們嗎?」


    從jin剛剛的語氣來看,目標似乎隻有與琴子對應的琴莉。說實話,我實在不敢想像另一個自己到處殺人,而且還是大卸八塊。但是,除了jin的阿爾瑪之外,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做到這件事,但jin卻毫不遲疑地說:


    「公卿?我的目標隻有公女一個人啊。」


    「咦,那……到底是誰幹的?」


    我想到另一個可能,那就是美子和她手臂上那把刀,隻不過身為公女的使者,沒有理由殺害效忠公女的公卿。


    「真!」


    jin突然擺出防禦姿勢。jin視線和我背後傳來的輕微腳步聲,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而且預感還成真了。


    剎那間,我以為看到的是美子,距離十公尺外的是長的與美子一模一樣的少女。除了身上的紅色洋裝與美子的大衣顏色不同,與下顎切齊的紅色頭發與清秀卻毫無表情的五官,都與美子如出一轍。若隻是這樣也就罷了,但事情沒那麽簡單。少女的右臂往前延伸成利劍,她正準備展開攻擊。


    「找到你了。」


    語畢,少女立刻持劍跳往這邊,跳躍力以及速度都與初次見到美子時一樣,完全不是人類該有的身體素質。這次jin也一樣,隻能啞口無言,一步也動彈不得。少女的劍尖朝向距離較近的我刺來,這次死定了,其速度之快,我連回顧人生跑馬燈都來不及。


    我嚇得閉上眼睛,耳畔突然響起金屬撞擊聲,而不是肌肉被切開的觸感。眯著眼睛一瞧,紅洋裝少女的劍尖被美子的劍擋住了。


    美子像是沒發生過任何事情,冷靜地對少女說:


    「你果然來了,理子。」


    「美子姐姐……你果然平安無事呢。」


    「嗯,狀況有變。接下來我來說明,你先收起武器吧。」


    「明白了,美子姐姐。」


    理子與美子各自收起利劍,靜靜地看著彼此。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jin說出於我腦海中的疑問,我完全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


    「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美子與理子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我與jin為了了解情況而站在她們麵前。皎潔的明月灑在她們身上,除了衣服與發色之外,她們兩個果然也長得一模一樣。美子開口說:


    「理子是與美子同時製造的另一具瑪迪克,美子是因製造編號而成為姐姐,琴子大人為了這次的計畫,悄悄地製造了我們。」


    「計畫?」


    我不禁反問,因為理子的目的應該是阻止jin的行動才對,說成「計畫」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計畫就是解放國家。」


    美子回答了我的疑問,隻是我聽不太明白。原本想再問一次,但jin已經用充滿怒氣的聲音反問:


    「解放?將整個國家握在手中的不就是公女嗎?就連父親也是被公女處死的啊!」


    jin激動地握緊拳頭,此時換理子站在jin麵前說:


    「對琴子大人來說,處決你的父親也是一個痛苦的決定,但是卻不得不做的抉擇。」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jin雖然瞪著理子,但如果琴子是另一個琴莉,那麽與琴莉的想法相同也不意外。


    「因為得先騙過公卿才行。」


    美子像是要補充理子過於簡潔的說明而補上這句話。


    「jin,殺了琴子大人也無法拯救世界,反而會讓現狀更惡化。」


    「你說的是什麽鬼話啊……」


    美子對著一臉困惑的jin繼續說:


    「日本公民共和國的公女是平民選拔出來的,琴子大人原本也隻是一介平民而已。」


    「我怎麽從沒聽過這件事。」


    「當然,這是最高機密。被選拔為公女之人要在公卿的指導下,做出冷血的判斷,一旦違背公卿之意就意味著死亡。」


    「為什麽是公女聽命於公卿……公卿不是效忠公女的人嗎?」


    理子像是準備結束話題般回答:


    「完全相反,琴子大人其實毫無實權。」


    「這麽說,公女豈不是傀儡嗎?」


    jin再也說不出話。我雖然不了解另一個世界,但對於深信殺死擁有絕對統治權的公女,就能讓日本公國瓦解的jin而言,絕對是相當震撼的事實。緩了口氣的理子,繼續後麵的說明。


    「琴子大人與之前的公女不同,有自己的判斷力與行動力,為了阻止公卿的暴政,才將理子送來這個世界。」


    美子繼續對驚訝的jin說:


    「美子的任務是保護琴莉,理子則負責抹殺與公卿對應的人物。」


    難不成連續殺人魔是理子?這下子一


    切總算對得上了。jin是為了殺死與公女連結的琴莉才來到這邊的世界,理子則聽從琴子的指示,來到這邊殺死與公卿對應的人物,他們兩人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推翻獨裁政權。


    「jin,看來我們的目的相同呢。」


    理子淡淡地告知這個事實後,美子順勢補上一句:


    「而且琴莉也想保護你。」


    「哼……」


    一時語塞的jin似乎還無法接受事實,但站在一旁的我卻感同深受,因為我早就覺得與琴莉對應的琴子,怎麽可能是個冷血的獨裁者。就算是另一個人,我也無法想像琴莉會是壞人。


    「jin,能不能請你放棄攻擊琴莉呢?」美子如此問。


    「如此一來,理子就沒有攻擊你的必要。」


    理子接著這麽說。我也跟著請求:


    「jin,我也拜托你,琴莉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被在場所有人如此拜托後,jin雖然沉默,最終還是舉起雙手投降。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停戰就好了,對吧。」


    「非常感謝您。」


    美子深深地向jin一鞠躬。


    「我之前的辛苦又算是什麽啊。真是的。」


    我見到鬧脾氣的jin忍不住笑了出來。美子與理子從長椅上站起來後,像是催促我和jin快點展開行動般看著我們。明白琴莉、琴子與眾人的目標一致後,我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行動。


    ???


    【琴莉】


    我被鳥兒的叫聲叫醒後,從暖和的被窩裏撐起身體,緩緩地巡視房間。這裏不是自己的房間啊。


    「啊,這裏是真的家吧。」


    昨天我是什麽時候睡著的?應該是太累了吧,我睡得很熟,好像做了個夢,一個保護真的夢。話說,真在哪裏?早晨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射入,看來是個和煦的早晨。又或者,昨天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夢,美子隻是夢中的人。我抱著這樣的期待走出房間,沿著樓梯走到樓下的客廳。


    果然這一切都不是夢,而且客廳裏的人數還增加了,真、jin、美子與長得與美子一模一樣的女孩聚在一起,吃著應該是剛買回來的甜甜圈。


    「呃……現在是什麽情況?」


    真注意到我之後說:「早啊。」


    「早安,琴莉。」美子接著客氣地問早。


    與美子長相一樣的女孩也望向我說:「剛剛才簽訂了和平協議喔。」


    「咦?你是誰?」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jin一臉不好意思地說:


    「呃……那個……之前真是抱歉了。」


    姑且不論那個與美子長得一樣的女孩是誰,jin在這裏也太奇怪了吧,我再次要求大家給個說明。我在真的身邊坐下後,他說明了在我睡著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由於劇情發展得太快,腦袋雖然明白但心情卻跟不上,所幸,紛爭確定暫時平息了。


    「沒想到在我睡著的這段時間發生這麽多事……美子,真的謝謝你。」


    美子輕輕地搖搖頭,看著我的眼睛說:「這是琴莉的意誌喔。」


    「是這樣嗎?」


    我想起昨晚的那個夢,那個保護真的夢。或許美子就是感受到我的心意,才采取行動的吧,沒想到美子連夢都能感知。不過最讓我開心的,就是真與jin、美子與阿爾瑪不用再交戰了。


    看我理解事情的始末後,真拋出新的話題。


    「理子現在是與琴子締結吧?」


    「是的,但因為身處不同的世界,所以訊號非常微弱,即使透過這個通訊機器,也隻能傳遞情緒的波動與下達簡單的指令。」


    「這樣啊……」


    看來無法直接聯係琴子,一起討論每個人接下來該做什麽事。


    「沒辦法和另一個我聊聊天啊,真可惜。」


    其實我對另一個自己有些好奇,那個擔負國家重責大任的自己,想必肩上的重擔遠超乎我的想像吧。好想跟她說說話,聽聽她的煩惱。


    「是的。不過我接收到平靜的情緒,看來琴子大人現在也很開心。」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大家和好最讓人開心了。」


    一想到琴子能就此放寬心,我就覺得開心。


    「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麽做?」真這樣詢問美子與理子。


    「計畫雖然已到尾聲,但還有一定要抹殺的人。我們會完成任務。」


    「我也一樣,如果幕後黑手另有他人,我就要解決他們。」


    看來還有幾個握有日本公國實權的公卿還活著。


    「又要殺人了嗎……?」


    「若就此收手,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大家心裏其實都明白,在視公民性命如草芥的日本公國裏,jin等人現在隻是將該討伐的對象從琴子換成公卿而已,其實什麽問題都還沒解決。


    我也在思考自己能做什麽。雖然我無法拿起武器一起戰鬥,但我除了想保護真,更想幫助jin、美子與理子。這就是我最真實的意誌,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啊,就是那個。


    「大家,我們等一下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我刻意用開朗的語氣擠出這句話。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提議,大家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今天是假日呀,而且天氣又這麽好,一起去走走啊。你們對這邊的世界也很好奇吧?」


    對於不知何時會被殺,也不知雙手何時又得染上鮮血的jin等人,哪怕隻有一下子,我希望他們能夠好好放鬆。雖然我隻能做到這些,但我想盡力去做。


    「現在哪有閑工夫做這種事……」


    jin的語氣有些遲疑,但美子立刻打斷他說:


    「我對這世界的食物有些好奇。」


    嘴裏咬著甜甜圈的理子也跟著點了點頭。


    「我也有同感。原以為味覺功能是多餘的……但這個實在太好吃了。」


    理子對著不發一語,隻一味地盯著她們兩人的jin這麽說:


    「原本今天的預定行程是殺死你,現在要做的事已經沒有了,所以時間上完全沒問題。」


    不知如何回應的jin,表情顯得十分僵硬。


    「太棒了,那就定案囉。」


    我用力拍手,笑著站起來,美子與理子把甜甜圈塞得滿嘴,然後高舉雙手表達讚同。不過,這兩個孩子是機器人沒錯吧?怎麽從剛剛就一直吃東西呢?跟我有同樣想法的真,一臉嚴肅地對美子問了非常敏感的話題。


    「你們吃下去的食物會怎麽處理?」


    「請您安心,我們被設計成該從哪裏排出,就從哪裏排出的構造。」


    美子的回答太直接了吧。


    總之,就讓今天成為開心的一天吧,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琴莉望向窗外的大片藍天。


    我先帶美子與理子回家換上便服,之後就立刻出門。集合地點是新宿站東口,與真第一次約會的集合地點一樣。湛藍的晴空下,微涼的秋風吹在身上,就連新宿的車水馬龍也顯得格外爽朗。


    與真一起來的jin穿著真的便服,尋常打扮的jin看起來還真是新奇。沒有計畫的我們,決定先去買美子與理子的衣服。她們身上穿的大衣雖然也不錯,但我真的很想讓可愛的女孩子試穿各種衣服。一起走進服飾店的真和jin顯得有點難為情,但少女心大爆發的我顧不上他們,不斷地讓美子與理子換穿各種服裝。最後我替她們從頭到腳,挑了兩套適合雙胞胎穿的服裝。


    之後大家一起吃了冰淇淋,也去遊樂中心打電動。不管到哪,美子與理子都是一副興趣盎然的模樣,讓我


    覺得還好有帶她們出來逛逛。


    雖然jin一開始表現得不感興趣,但逛了一會兒,就很自然地融入我們,這種馴服猛獸的感覺還真是開心。大家一起拍大頭貼的時候,真還一副老練地指導jin該怎麽拍。明明自己也是最近才學會的,看來人類真的是具有學習能力的生物啊。


    逛街時,理子不時會報告琴子現在的心情。從理子口中得知琴子也很開心,讓我有種正在和琴子一同逛街的感覺。


    每個人都能享受自由,時時綻放笑容的世界——琴子與jin不惜殺人也想得到的世界就在這裏。我打從心底希望琴子與jin能早日像我與真一樣,想著彼此一起散步。


    夕陽西斜,我們一行人來到伊勢丹的露天花園,晚霞的餘暉讓花圃的花兒顯得更為豔麗。美子與理子的視線不斷追著在花園裏四處飛舞的麻雀,jin則就近看著她們,我與真則坐在離得有點遠的長椅上。


    「大家看起來就像一般的孩子呢。」我悄悄地在真的耳畔這麽說。


    「是啊。」


    真眯著眼看著他們三人,但是我們都沒忘,戰爭其實還沒結束。隻是難得的停戰時間,真希望能假裝暫時忘了這一切。


    「琴莉,真的了解現在的情況嗎?」


    jin對美子的這句抱怨,悄悄地傳入我的耳裏。看來jin覺得休息夠了,打算重新展開戰鬥。


    「琴莉其實想得很多,隻是故意裝傻而已。這是這個世界的女性常有的處世之道。」


    琴莉很佩服美子如此細心地觀察我。


    「什麽嘛,公女也好、琴莉也罷,女人的思考邏輯還真難懂。」


    這次輪到理子對正在抓頭的jin說:


    「琴子大人是堅定又溫柔的人,她不希望再有人跟她一樣悲傷,也不希望出現新的公女,才暗中執行這個計畫。回到那邊的世界後,請務必與琴子大人見一麵,琴子大人也是這麽希望的。」


    「到時候再說吧。」


    jin的表情被夕陽的逆光照得看不清楚,但他的聲音卻非常平靜。


    我們眺望著露天花園上空那片無垠的藍天,從傍晚到黑夜的每一刻,天色不斷地變化,我也遙想那個遲遲未能往前進的另一個日本。


    「如果我們生在不同世界,我也會和真對立爭鬥嗎?」


    坐在旁邊的真,直視著前方輕聲說:


    「誰知道呢,反正jin與琴子的關係也因為這次的事情而有所改變,而且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難得真有這麽樂觀的發言,想必他也希望如此吧。我開心地接著說:「的確,說不定他們會很投緣,或許之後會談場普通的戀愛。明明直接結婚就好了嘛。」


    真立刻察覺,琴莉是拐著彎求婚。


    「琴莉……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吧?」


    「咦?什麽什麽意思?」


    我假裝聽不懂真的意思,為的是要給真告白的機會,真果然沒放過這次的機會。我靜靜地凝視著真的臉,真也沒錯開眼神。我知道,他接下來要跟我說很重要的事。


    真坐直身體後,開口說:


    「琴莉。」


    「嗯?」


    「我……對你……」


    β世界—ii


    【琴子】


    我仰望著湛藍晴空,白色的和服染上了落日餘霞的紅光。我被另一個我?琴莉所救,多虧她的善解人意與周全,才不用殺死jin。我站在固若金湯的公居中央?公女專用房間的陽台上,想著遠在相對世界的jin。


    雖是為了欺瞞公卿,推翻獨裁體製,但奪走jin的父親郡司之命,我的確心痛不已。沒有了郡司的研究,要想往來相對世界之間,殺死與公卿相對的人物,甚至是推翻日本公國的作戰,根本不可能實現。


    十年前,前一任公女原想以非法研究之名逮捕狹間郡司,卻因失敗而慘遭處死,郡司也與jin一同藏於某處,繼續相對空間的研究。


    我當時還是住在圓形建築外的小孩子,過著貧困生活,沒想到會被公卿的手下抓進公居,公卿看上的是我沒有其他血親這點吧。坐上公女玉座的我,雖然成為獨裁政權的象徵,同樣受到公卿操控,但我有自己的意誌。


    這十年來,我總算在公卿的指示下成功捕獲郡司,公卿也從郡司手中奪走相對空間擴張機的技術。這是往返相對世界,同時入侵另一個世界的技術,公卿似乎打算用來占領另一個日本。但我打算反過來利用這項技術打倒公卿,因此我利用郡司開發阿爾瑪的技術,創造了兩具瑪迪克。


    在計畫成功之前,我必須假裝聽命於公卿。處死郡司很痛苦,但是唯獨jin,我希望他能活下去。或許jin已經不複記憶,但我曾與幼時的jin在圓形建築外,度過一段快樂的童年時光。


    我的父親在流落街頭之前,是最了解郡司研究的人,也長期資助他。不知父親身在何處,過得如何。逃離公卿的魔掌,藏身在某處的父親,好久沒見到他了。


    計畫就快要成功了,之後應該能與jin見麵了吧。正當我準備從陽台回到房間時,一轉身,我便停下了腳步。殘存的公卿與士兵正無言地等在房間裏,我立刻明白,計畫敗露了。


    比起計畫失敗的遺憾,我先想到琴莉,我想跟她說聲「對不起」。


    α世界—iv


    【琴莉】


    真沒來得及向我告白,我們就聽到理子的慘叫。


    「琴子大人!」


    我和真驚訝地望向理子。本該麵無表情,時刻保持冷靜的瑪迪克,居然如此慘叫,真是異樣的光景。不隻是我們,整座露天花園裏的人都一直盯著理子看。


    「琴子大人啊啊啊啊!」


    理子一邊大叫,一邊快步衝刺,跳過屋頂的柵欄。


    這次輪到周圍的客人驚聲大叫,他們大概以為理子要跳樓自殺吧。理子的身影就此消失,我與真跑到jin的身邊。


    「到底怎麽回事?」


    一臉茫然的jin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但肯定是琴子發生了什麽事。


    今天早上,理子曾說與琴子之間的聯係,僅止於傳遞情緒波動與單純的指令,從剛剛理子的反應來看,肯定是接收到非常強烈的情緒,一定發生大事了!


    「琴莉,抱歉,看來美子無法再守護你了。」


    「誒?」


    在我提出疑問之前,美子先回答:「計畫失敗了。」


    我明白了。


    「失敗?這樣啊……我。」


    「琴莉……」


    真看著我,我盡可能不讓他發現我內心的動搖,但還是瞞不住。


    「怎麽會……」


    看來真也發現了。即使如此,我還是盡可能冷靜地說:


    「真……你冷靜地聽我說。」


    果然還是不行,聲音就是忍不住顫抖。但我還是凝視著真說:


    「抱歉,真,我好像快死了。」


    情緒激動的真隻是緊緊地抱著我的肩膀。


    「真,沒關係的,後續的事就交給美子吧。」


    「怎麽會沒關係!」


    我已將全部的心意都傳給美子了,她一定能替我守護你。美子具有這樣的力量,跟我不一樣。


    「啊~沒想到還是不能在一起……」


    我將臉埋進真的胸口,發現自己的體溫不斷下降。


    「琴莉……我……」


    不行了。「怎麽辦,我還是很害怕啊。」


    我最終還是藏不住自己的軟弱,我抬起頭望著真的臉。


    「真,救我。」


    最後,我還是求救了。這句話肯定會讓真感到痛苦與


    悲傷吧。


    下個瞬間,我的生命結束了。失去意識前聽到真大喊我的名字,卻沒能聽到最後。啊~真的好希望,我能一直守護著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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