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我看到了季悅悅。


    她在校門口東張西望著,很顯然,那個男生並沒有告訴她自己放學後和別人約了打球吧。


    我有些心疼她,可是我又沒有立場告訴她,她男朋友的放學後計劃。更可悲的是,在我們目光碰撞的時候,季悅悅這家夥竟然裝不認識我!


    在我對季悅悅的了解中,她並不是一個記仇的人。但在我對自己的了解中,我是一個不輕易低頭退讓的人。


    所以我故意昂起頭,和身邊偶遇到的同學找些有的沒的話題,盡量讓自己看上去開心又有好人緣,直至我將季悅悅甩到身後。這頭我剛和同學們說完再見,一轉頭我便看到了一個向校門口走去的略微熟悉的身影。


    今天大概是個好日子,我見到了兩個照片裏的主人公。一個是季悅悅的男朋友,一個是傳聞中井致的女朋友。


    不過現在的情況好像是,這兩個所謂的女朋友都被不約而同地放鴿子了。


    走到通往家的小巷路口時,我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下來回望了一眼,不過她們的身影早已不在我視野所及範圍了。


    可我卻忽然很想感歎,或許愛情裏總有一個人在等,但如果能等到,那也是極好的吧。


    “小因,你在看什麽呢?”


    我驀地回頭,是街口的王叔。王叔正提著一桶井水站在井邊朝我身後張望著,眼神裏湧動的東西和媽媽每次在樓梯口等我時候的一樣。我突然很想問他,他又在看什麽呢?但我沒有。


    “王叔!”我熱情地叫道,“聽媽媽說,下月初您家有喜事,恭喜啊!”


    “謝謝,到時候小因一定要來喝喜酒哦。”


    “嗯,我和媽媽一定會去的。”王叔聽著笑彎了眉眼,眼角深深的皺紋讓我心裏一觸,王叔一輩子辛勞樸實,但他兒子卻是出了名的敗家子。我忽然想到我媽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總是對我說,以後長大了可不能忘了她,她隻有我一個女兒,老了要靠我生活。那麽王叔呢,他靠誰呢?


    算了算了,這個問題太複雜了,翻到書本最後大概也隻有一個略字吧。


    “好了,快回家去吧。”眼前,王叔對我擺擺手。


    我點點頭,突然覺得王叔好像天邊的那抹夕陽。看上去溫暖卻沒有溫度。


    ***


    第二天的清晨,天下了暴雨。


    是傾盆大雨,伴著轟隆的雷聲。平常水坑裏會開出傘花,今天儼然一幅槍林彈雨的場景。


    濕著褲腳趕到教室的我立馬就被葉俏俏拽住了,但眼神第一個觸到的卻是我們班的學霸,章臨,從開學那天到現在,他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書本。


    才剛開學就有那麽多東西要看嗎?我很好奇。


    “淩因,你真是太厲害了!你知道不,昨天下午發生了一個大新聞!”葉俏俏的大拇指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將我的視線強行聚焦到她這裏。


    “什麽大新聞?”我把傘收起掛在窗台一旁,傘上的雨水很快地便由直線下落變成了滴落。


    “昨天下午井致的女朋友在籃球場撒潑了!”葉俏俏在我耳邊低語,“你都不知道當時畫麵有多精彩!我昨天不是做值日嗎,去垃圾場倒垃圾剛好那幫人打完籃球出來。然後那校花二話不說上前就堵了井致的去路,嘖嘖嘖,撒起潑來真不是蓋的啊。不過井致更厲害,你知道他說什麽嗎?”


    我用紙巾擦著身上的雨水,目光落在葉俏俏一張一合的唇部,餘光卻瞥見章臨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耳邊是葉俏俏滔滔不絕的聲音,“井致說”,她故意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說完了嗎,我還要回家給我‘女朋友’喂飯。”


    那語氣惟妙惟肖的,看來是近距離圍觀了。


    隻不過……


    “這和我厲害有什麽關係?”我如實問。


    “你不是說他們沒結果嗎?井致原來都和他女朋友住一起了,那跟這校花肯定沒關係了,何況那話聽著就知道他和那校花沒戲!”


    三個沒結果中有一個已經得到驗證,可我並沒有覺得開心。因為目前為止我作出的都是否定推論,而否定推論在感情中概率極高。


    昨晚我翻來覆去,最後發現我的大腦目前的這項運作漏洞很大。


    因為茫茫人海中,我們要尋找一個有結果的人的難度遠遠大於判斷一個沒結果的人。說實話,沒結果這個詞莫名給我帶來了負能量。更負能量的是,我還不能給它下定義。


    究竟……沒結果是什麽樣的結果?


    見我沒反應,葉俏俏使勁拍了我一下,“喂,淩因!”


    “啊?”


    “你快看看我和陸毅有沒有結果!”葉俏俏對我露出了她認識我以來最燦爛的笑容。


    這年,粉紅女郎占據了我們的視野。那白白~嫩嫩的陸毅和那首劉若英唱的一輩子的孤單都成了少女心中不可磨滅的風景。大家都喜歡大齙牙的小萍,可我就是喜歡萬人迷。因為她漂亮又充滿智慧。


    而我要做的大概就是像萬人迷一樣去擊碎純真少女的白日夢,比如葉俏俏的。


    “俏俏,我覺得吧。”


    “嗯?!”葉俏俏閃著光的樣子活像見到肉骨頭的狗狗,當然我是不會承認我是肉骨頭的,再怎麽樣我也是肉不多的骨頭。


    “你得認清現實。”


    理所當然的,我遭到了暴擊。


    ***


    今天下午的語文課老頭遲遲沒來,葉俏俏告訴我說,老頭不是沒來,隻是在外頭和班長談話呢。因為班長大人早戀了,她賊兮兮地說道。


    我下意識回頭看向最後一排,班長果然不在座位上。


    其實我很不想叫我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為老頭,但這是他自己要求的,對了,老頭是個不錯的人,就一周多的了解來看。


    沒一會兒,老頭進教室了,胳肢窩裏夾著那本破舊的語文書,依舊是慈祥和藹的模樣,班長跟在他身後,表情卻讓人看不懂。


    下課後,班裏鬧哄哄的,班長依舊不在座位,而周圍亂七八糟的討論不絕於耳。


    “沒想到林竹作為班長竟然還早戀,真是沒想到啊。”


    “是啊,這開學才幾天啊,況且他那傻大個的樣子真不像是會早戀的人。”


    “老頭剛剛在外麵肯定是狠批了他吧,搞不好還會叫家長,又有好戲看咯。”


    葉俏俏這小八婆本來也想湊過去熱火朝天一番,但由於我的阻止,她隻能眼巴巴的,豎著耳朵聽。


    說實話,我很疑惑,傻大個的模樣和會不會早戀有什麽關係?難道因為長得憨厚就不能戀愛?這邏輯未免也太過牽強。


    不過,我覺得老頭肯定不是會狠批班長的人,肯定不是。


    “你們說夠了嗎?”


    正當我發呆、葉俏俏聽得入神的時候,教室角落傳來了猛拍桌子的聲音,緊接著是飽含怒意的聲音。要不是因為是女生發出來的聲音,我差點以為是林竹出來為自己打抱不平了。


    那一團方才還火熱八卦著的小團體瞬間失了語,紛紛將目光投向教室角落的那個微胖女生。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叫樓芊芊。軍訓時候因為順拐被罰站到暈倒的樓芊芊。


    麵部堆積著的紅腫痘坑讓此時麵紅耳赤的樓芊芊看上去有些猙獰,微抖的雙手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太生氣。但是生氣的原因誰也不知道。


    沒有後續,小團體們隻是互挽著手臂朝教室外走去,而我清晰地聽到了她們小聲在說。


    “真是醜人多作怪。”


    ***


    今早的暴雨讓一整天的天氣都十分涼爽,太陽落山後,更是。


    我將教室門關上的時候,樓道裏已經沒什麽人了。天空是清澈透明的,地麵早就幹了,站在走廊朝校門口望去,背著書包走出校門的學生三三兩兩的,依舊是人手一把傘。


    扔完垃圾路過停車場,我看到了林竹,以及他的女朋友。妹子小小一隻,在林竹身邊很是小鳥依人。可能是聽說了他被班主任談話的事,所以滿麵愁容。林竹笑著在說著什麽,應該是在安慰她不要擔心吧。


    “偷~窺別人的私事,有意思嗎同學?”


    身後突然傳來的慵慵懶懶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轉頭一看,是井致。


    不,應該說是吃著甜筒的井致。


    我的怨念來了,甜筒被撞到地上的怨念。這一刻我特別想衝過去,以牙還牙,但是理智讓我克製住了自己,但沒克製住我的嘴。


    “大概把自己的私事鬧到全校皆知,更有意思吧。”


    回複完以後我都要為自己的口才鼓掌了!


    井致沒說話,隻是對著我挑了挑眉,緊接著猛舔~了一口甜筒,然後~進了停車庫。


    誰偷~窺了,我光明正大的好嗎。我對著井致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立馬轉身離開,原因除了不想看到吃著甜筒的井致,還有就是我餓了。


    不過我還沒走出校門,井致這家夥就騎著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老實說,如果我的嫌棄可以以光速傳播的話,估計已經彌漫整個校園了。


    一轉頭我又看見了季悅悅,但這次她沒看到我,因為她專注地望著她身邊的男生。


    我麵無表情地徑直去路邊攤買了一串炸年糕,仔仔細細地刷上醬料,動作出奇得慢。刷完之後我卻突然失去了胃口,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平時對我很有誘~惑力的攤子們好像都集體褪了色。


    咬了一口年糕,特別鹹,鹹得像在海水裏浸泡過一樣。


    但我心裏卻有一種預感,我和季悅悅會和好的。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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