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漸退,秋高氣爽的體感令人心情愉悅。不遠處,湖麵隨風泛起層層漣漪,清澈的湖水倒映著藍天白雲,石堤上的垂柳婆娑搖曳,細長的柳條劃過清澈的湖麵,蕩漾出一圈圈的水波。


    我站在樹蔭下,看著湖邊的婚紗拍攝。


    其實拍婚紗照是一件體力活,途中你要輾轉很多場景、換好幾套服裝、凹很多造型、拍無數次。於清爾已然從一開始的期待興奮到現在的麵露疲色,徐係郵倒是循著他以往的風格,不慍不火,頗有種樂在其中的意思。


    一次次的換裝、補妝,今天的拍攝終於結束,我們一回到婚紗館,於清爾便進了更衣室,而我在外麵的沙發坐著,剛坐下就看到一個女員工拎著一件婚紗從我眼前走過,我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


    那是一件設計特別獨出心裁的婚紗,告別傳統的蓬鬆大裙擺,取而代之的是擁有前端短款不規則設計的及膝裙擺,上頭用白羽毛作點綴,背麵覆上了一層輕盈落地的白紗,絲毫沒有以往婚紗的拖遝感和沉重感。但我最喜歡的一點是這套婚紗它用對扣代替了拉鏈,腰部使用交叉繩收緊,略微複古的設計卻給人說不出的獨特。


    “你好,這套婚紗能讓我試一下嗎?”我幾乎是瞬間起立出聲。


    女員工一愣,“是我這套嗎?”她確認道。


    我點點頭。


    “可以,你跟我過來吧。”女員工朝我微微一笑,我跟過去,走在她身旁。


    “怎麽稱呼你?”她問。


    “我姓淩。”


    “好的,淩小姐”,她邊走邊說:“這套婚紗穿起來可能會有點小麻煩,因為是交叉繩的收腰設計,對於穿著者的身材要求很高。”


    走進更衣室,於清爾剛好換下婚紗出來,見到我微微一愣,隨即麵色欣喜道,“淩因,你要試婚紗?”


    我點點頭。


    “你快去換,快去!快去!”於清爾立馬把我推進了她剛剛換衣的那間。


    腰部的交叉繩被一絲絲收緊,女員工將收出的多餘布料有條理地折疊出褶皺,她露出滿意而驚訝的神色,“你的身材穿這套婚紗竟然剛剛好,之前好多新娘試過這套婚紗,但都不合身,她們想改,最後卻均因為這套婚紗改動起來牽一發而動全身而作罷。”


    聽她這麽說,我內心也不由沾沾自喜起來。此刻鏡子裏的自己,兩頰緋紅,配上這身潔白,真是怎麽看怎麽滿意,隻可惜婚紗不像戒指,買不買戒指我可以自己決定,可是婚紗……


    “淩小姐,您是有拍婚紗照的打算嗎還是?”


    “淩因你換好了沒啊”,於清爾在簾子外問道。


    “換好了。”


    我剛說完,簾子就被瞬間掀開,露出了於清爾的腦袋,她瞪圓了眼睛道,“好漂亮啊,淩因,這套穿你身上好合身啊,看你這麽穿,我也想試試這套了。”


    “那要不你試一下?”我笑道。


    “不了不了,我開玩笑的,我的身材不適合這套……不過,你穿是真的好看!”


    女員工也在一旁附和。


    我對著女員工莞爾一笑,“我去換下來”,然後轉頭對於清爾說,“清爾,你東西都收進包裏了嗎?別落了什麽,都收拾好了,你和徐醫生先走吧。”


    於清爾眨了眨眼,我把簾子拉上,聽到她在外頭說,“淩因,我還是等你吧,反正你換個衣服也不要多少時間。等會兒你去哪兒?我們稍你一程吧。”


    “不用了,等會兒我男朋友來接我。”


    “噢,那這樣的話,我就先走啦。”


    於清爾的腳步漸漸遠去,我也很快便換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更衣間,女員工將婚紗掛回架子上。走出婚紗店,站在門口等井致,看著玻璃櫥窗裏模特身上的婚紗,我不禁出神。夕陽透過玻璃窗灑在潔白的婚紗上,而剛剛那件婚紗早已淹沒在那一整排各式各樣的婚紗裏。


    身後響起喇叭聲,我回頭,熟悉的黑色奧迪就停在街邊。


    我一步步朝街邊走去,耳邊是方才走出更衣間時,女員工說的話。


    “淩小姐,如果喜歡就早些定下吧,要是錯過就可惜了。”


    而我隻是淡淡一笑。


    她說的話是沒錯。


    但我並不急。


    因為穿不穿自己喜歡的婚紗並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為誰穿。我已經有了全世界最喜歡的人,又何必為了一件婚紗,急這一時。


    ***


    在無數個晝夜更替中,我們忙碌而充實地過了兩個多月。


    我和我媽隔三差五會通個電話,她說說她那邊的情況,我說說我這邊。


    上次電話裏,她告訴我,秦蓮的身體每況愈下,但老太太還是寧死不吃藥,強忍病痛。不過她們的關係倒是和睦了許多,從一開始的閉門不見到現在能夠正常交流,我不知道我媽是經受了多少次冷言冷語才換來這個轉變,但她很開心,這就夠了。


    這兩個月發生了不少事,有喜有憂。


    憂的是爺爺的摔倒,就在中秋那天。


    那天中午原本約好去蕭語家吃飯,卻因為奶奶的一個電話而匆忙取消。奶奶當時在電話裏哭著說,爺爺突然摔倒了,老人家的泣不成聲讓我的心髒瞬間攥成一團,而慶幸的是爺爺的摔倒僅僅傷到了腳踝並沒有傷到頭部,所以沒什麽大礙,但當時的心驚膽戰仍舊讓我心有餘悸。


    喜的事有兩件。


    一件是,迅哥兒和他的女朋友方月定了婚期,婚禮自然全權交由我來負責,不過由於未婚先孕,方月深怕肚子大了穿婚紗難看而急著擺酒席,所以婚期被急匆匆地定在了年前。


    另一件喜事是井致成功通過實習考核,成了一名真正的醫生,這周末他決定帶我去蕭語家吃午飯,吃完飯兩個人再單獨慶祝一下。


    這兩個月的相處讓我和井致的感情一點點變得穩固,也慢慢地讓對方融進自己的生活裏。期間有吵架有矛盾,但我們不再冷戰。我們在爭吵中磨合,在爭吵中學會體諒與理解。


    ***


    “老大,你這麽穿真好看!”我剛穿著伴娘服從後台走出來,眼尖的丁曉芸立馬跑了過來。


    今天是徐係郵和於清爾舉行婚禮的日子,婚禮場地定在室外,是一場露天草坪婚禮。


    於清爾反複勸說我加入她的伴娘團,說不過她,我隻好答應。而又因為我是婚禮的統籌者,所以今天的我隻能穿著伴娘服滿場跑來跑去、檢查各項事宜了。


    這是我第二次當伴娘,上一次是在我媽的婚禮上。


    下一次估計就是迅哥兒的婚禮了。


    眼前,陽光鋪灑在每一寸草地上,繽紛氣球布滿過道,賓客陸續到場入座,場麵熱鬧而喜慶。


    室內與室外婚禮最大的區別就是帶給人的感受,室內普遍給人溫馨感,而室外則以浪漫感為主。翠綠繁茂的草地、清澈空靈的藍天、滿目鮮花氣球,無一不滲透著浪漫與活力。


    “你再檢查一下音響設備。”交待完音效師,我朝t台走去,沒走幾步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位美女,你長得好像我的女朋友。”


    我欣喜回頭,果然是井致,黑西裝打扮,俊朗十足。


    “你怎麽會在這兒?”驚喜的同時,我滿是疑惑,是來參加婚禮的嗎?可是昨晚電話裏,他完全沒有提及啊。


    “你說呢,當然是來喝喜酒的”,他說著走到我身旁,俯身在我耳邊說,“兼做伴郎。”


    這家夥,來當伴郎竟然藏得這麽密不透風,昨晚在電話裏還讓我別打扮得太好看免得蓋了新娘的風頭,順帶抱怨周末都不陪他。不過,令我沒想到的是井致竟然會是徐係郵的朋友。


    “你怎麽認識徐醫生的?”我問。


    “嗯,國外醫學研討會上認識的”,井致邊說邊牽住我的手,十指緊扣,我忍不住彎了眉眼,怎麽辦,好幸福。


    “淩淩,婚禮結束,我們去一個地方。”


    “好呀。”


    “老大。”丁曉芸跑過來,看到井致先是愣了愣,然後看到我和井致十指緊扣,瞬間捂住眼睛,“哎呀哎呀哎呀,這裏有人屠狗。”


    “行了”,我笑著把她遮住眼睛的手拿下來,“怎麽了。”


    “新娘找你。”丁曉芸說。


    “那我先去了。”


    井致點點頭。


    我走了幾步回頭看到丁曉芸站在井致邊上,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什麽。


    化妝間裏,於清爾和幾個伴娘坐著聊天。


    “姑奶奶,找我幹嘛?”我走過去問道。


    於清爾聞聲轉頭,眼睛一亮,“你去哪了,剛剛本來想問你我帶哪個耳墜好看,不過已經解決了~”她說著撩開鬢發,把耳垂露給我看。


    “嗯,挺好看的。”


    我看著於清爾,裙擺任意垂地,長發盤起隻留一綹,卷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梁、飽滿的雙唇、白裏透粉的兩頰,美得如畫。


    “不錯就好”,於清爾這邊說著便拉我到她身邊向我介紹她的幾個閨蜜,剛介紹完,又有人來找我處理現場的一些問題,我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你們準備準備,可以出場了。”


    婚禮流程一如往常般順利進行下來,到新郎講話的時候,徐係郵拿著話筒隻講了一句話就讓於清爾紅了眼眶。


    徐係郵說,我會好好愛她,一生一世。


    這個男人不善言語,總是沉默清冷,可我覺得,就那一句話,就足以表達他的真心。其實真的不需要總是把情話掛在嘴邊,真心從來就不是由甜言蜜語構成的,不是嗎?


    我一抬頭,對上的是井致深情而熾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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