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牡丹與遲寧沛又聊了幾句,遲寧沛便告辭了。沈牡丹這期間也與遲寧沛說了她的難處,希望他能夠幫忙隱瞞這件鋪子的事情,遲寧沛笑道:“阿丹放心,不會有人敢找你麻煩的。”


    遲寧沛走後,沈天源也過來了,瞧見沈牡丹正望著不遠處出神,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牡丹,這裏有我,你就先回府去,日後鋪子的事情有我同馬掌櫃打理,你便少出府一些,莫要引起你祖母的注意了。你祖母最不喜歡女兒家在外拋頭露麵,這次知曉你跟著我出了一趟遠門昨個已經把我叫過去訓斥了一頓,隻怕今日就會遣人讓你過去的,你也莫要反駁她老人家。”說到這裏,沈天源頓了頓,歎了口氣,“這些年為難你跟阿煥了。”


    沈牡丹笑了笑,知道父親的意思是說祖母這些年來對他們的為難,安慰道:“爹,沒事的,祖母隻是嘴巴上說說而已。”


    沈天源歎了口氣不再說話,沈牡丹又道:“爹,那我就先回去了。”


    沈天源擺了擺手,“快回去吧。”


    沈牡丹一回到沈府就瞧見思菊正站在院子裏,瞧見她回頭急忙小跑上前,麵上一片焦急之色,“姑娘,一大早上的您去哪裏的?老太太遣人過來找你,你趕緊過去吧,不然老太太又要生氣了。”


    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裏,果然就聽見老太太正在發脾氣,拍桌子拍的砰砰響,“好好的一個丫頭讓老三養成什麽樣子了!跟著出去瘋跑了半個月,如今回來一大早就見不到人影……”


    老太爺勸道:“好了,你就少說幾句吧。”


    沈牡丹聽著裏麵的聲音,暗暗歎了口氣,正想走進去,身後傳來大姐沈瑩的聲音,“四妹,我陪你一起進去吧。”


    回頭一看,穿著一身淡紫色衣裙沈瑩正站在不遠處笑望著她。沈牡丹也衝她露出個微笑來,“大姐,你回來了?”


    沈瑩走了幾步來到沈牡丹麵前,牽起她的手來,“四妹,還要對你說聲謝謝,若不是你我此刻隻怕還不知過的什麽日子,幸好你幫著出了主意。”


    沈牡丹望著她,“可都是解決了?”


    沈瑩怔了下,歎了口氣,“我請了大夫給夫君把了脈,確實是他的問題,大夫把這事情告知了婆婆,婆婆請了婦科聖手去替那女人把了脈。她與夫君在一起不過兩個月,卻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婆婆氣急,現在都還病著,夫君也大病了一場,如今嚴家都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也請了許多大夫來看過,都說很難醫治。至於那女人,被婆婆讓人打的落了胎,讓人送了回去,她娘已經氣的生了重病,她自己似乎也病的不輕,也不知還能不能活的下去,想必婆婆是不會讓她繼續活下去的……”


    沈牡丹對那女人的下場沒什麽興趣,“那大姐打算如何?畢竟是他的問題,若你繼續呆在嚴家,你會連一個孩子都沒有的。”


    沈瑩苦笑,“能如何,婆婆打算若是夫君真的不行,就從大伯家過繼一個孩子,大嫂似乎又懷了身孕,也同意把孩子過繼給我們了。日後也隻能守著這孩子好好過日子,四妹,我也隻能這般了……”


    是啊,大姐也隻能這樣了,若還是上輩子的她發生這樣的事情隻怕也會選這麽一個結果。可,現在的她是絕對不會這樣選擇的。沈牡丹在心底歎了口氣,不再多說什麽,轉身進了老太太的房裏。沈瑩也跟著一起進去了,老太太瞧見沈瑩,視線轉移了不少,忙著問如今嚴家的情況,對她的怒火也小了不少,在被沈瑩打岔幾句,老太太最後連脾氣都沒衝著她發就讓她走了。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沈牡丹就直接回房了,思菊又在她耳邊嘮嘮叨叨,說是這段時間羅南常常來找她,知道她出門了,似乎生氣了。沈牡丹自然顧不上羅南,如今的心思全在衣鋪上,如今她隻希望能把衣鋪好好做起來,這樣父親也能輕鬆不少。


    衣鋪那邊正在趕製衣裙,也沒什麽別的事情發生,沈牡丹安安靜靜的在家待了兩日,這日正在書房寫寫畫畫的時候,六兒來通報,說是外麵有人找。沈牡丹疑惑,遲大哥知道她在沈家的日子難過不會來沈家找她的,到底是誰?


    等到六兒把人帶進來的時候,沈牡丹就有些呆了,來人是宴王身邊的那個高大的青年。看著這人,她心中不由的忐忑了起來,這人來找她肯定是宴王授意的,難不成宴王責怪她把錦盒給了遲大哥?


    容雲鶴看了眼眼前有些坐立不安的姑娘,開口道:“沈姑娘,我家主子有請,還請姑娘跟我走一趟。”


    沈牡丹自然是拒絕不了,隻告知思菊六兒這是熟人,便跟著這人出了沈府,坐上馬車一路朝著東邊的巷子走去。馬車駛了半個時辰就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來。沈牡丹忐忑的跟著這青年的身後一路走到一處安靜的院落前,兩人一路走進院子裏,這青年敲了敲門這才推開了房門,領著沈牡丹走了進去。


    正對房門的是一張花梨木雕刻而成的寬大書案,書桌後立著一扇同為花梨木的書架,上麵擺滿了書籍,書架兩旁擺著兩隻半人多高的花瓷瓶子,裏麵放著幾枝含苞待放的花枝,散發著淡淡的香氣。沈牡丹又扭頭朝著房間的另外一側看去,另一側的窗下隻擺放著一張花梨木的貴妃榻,上麵半躺著一個穿黑色家常服的男子,男子手中捧著一本泛著古舊黃色的書籍讀著,聽見聲音,抬頭朝著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沈牡丹一眼就撞進衛琅宴深邃冷漠的眼中,心裏也不由的咯噔了一下,手心也泛出了汗漬。她隻看著他合上手中的書籍,放在一旁的小案子上,緩緩從榻上坐起,趿上擺放整齊的軟底黑綢麵布鞋,站起身來,一步步朝著她走了過來。


    他走到她麵前停下,看了她身後的青年一眼,這才居高臨下的望向她。沈牡丹有些緊張,哪怕是聽見身後腳步走出關上房門的聲音她也沒敢回頭,隻能仰視著眼前的男人。


    衛琅宴盯著眼前的女子看了好一會,有些不明白這看上去軟軟弱弱的女子為何敢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後還把錦盒給了那男人,用同他交換條件。她難道不知在這樣階級等級分明的世界裏,隻要自己的一句話,她的整個家族都會受到牽連。


    沈牡丹心中突突的跳著,耳邊傳來這男人有些冰涼的聲音,“你的行為足夠讓你們整個沈家為之陪葬了,幸好,你救了梓安的命,不管如何,我也都隻會感激於你……”說罷,他不管沈牡丹如何的反應,走到書案旁取出放在案下的錦盒遞給了沈牡丹,“既然給了你我便不會再收回,這個你且拿回去吧。”


    沈牡丹捧著錦盒走在喧鬧的集市的時候,手腳還是冰涼的,腦子也有些發暈,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宅子的,隻記得宴王把錦盒塞給她後就讓她離開了。她耳邊也一直響著宴王的那句話,“你的行為足夠讓你們整個沈家為之陪葬了。”


    上下大小,貴賤親疏,皆有等威,階級衰殺。在這樣階級等級分明的世界中,他便代表著高高在上不可撼動的權力,而她不過是最末等的庶民,如螻蟻一般,而她竟然把貴人給的賞賜用作威脅貴人,之前的想法真是可笑。想到這裏,她的腳都有些發軟,腳步踉蹌了幾步。


    沈牡丹停住腳步,深呼吸了幾口氣,那種渾身發軟的疲態才減去不少,她摟緊了懷中的錦盒,知曉這宴王也是真的沒有怪罪於她。心中漸漸平靜下來,她又想起自己救的那個孩子,那孩子對宴王竟如此的重要,以至於讓她冒犯了他的威嚴卻還是不會治她的罪。這孩子不過是宴王的侄子吧,宴王姓衛,名琅宴,他這侄子應該是叫衛梓安。


    衛梓安——沈牡丹一邊朝前走著,一邊想著前世關於這位小世子的事情,前一世跟在宴帝身邊的世子,沈牡丹想著想著,腦子忽然轟的一聲炸開了,她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她的確想起關於前世的一個傳聞。


    前世的時候,沈家出事後她無處可出,四處遊蕩著,聽過這樣的一個傳聞,說是宴帝身邊跟著一個傻世子,宴帝對那傻世子極其的好,那傻世子似乎是宴帝的侄子,小的時候掉進水裏搶救的太遲,撈起來後昏迷不醒的一段時期,醒來後就成了傻子。如此細細的一想,那世子似乎是叫梓安的。沈牡丹覺得心突突的跳著,前一世這小世子是不是就是因為掉進了酈江裏所以才成為傻子了?那如今已經被她救起,所以日後應該再也不會有那個傻世子了吧。


    沈牡丹的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後怕,欣慰這樣一個孩子以後不再癡癡傻傻的,後怕的是,幸好這小世子對宴王很重要,不然她如今隻怕也不能安安穩穩的走在這裏了。不過為何宴王會對自己的侄兒這般的好?心裏胡亂的想著,前麵陡然響起一個怒氣衝衝的聲音,“牡丹,你怎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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