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六年這一年,曾經的‘八爺黨’已經儼然轉換成了‘十四爺黨’,原先八爺黨的成員還有那些很會見風使舵的朝臣們都明裏暗裏的開始轉移目標的幫助支持起了十四阿哥胤禎,因為康熙皇帝對十四阿哥的喜愛與器重越來越明顯。康熙皇帝甚至公開說過,“十四阿哥,最肖朕!”這樣的話。如此直接的榮寵除了廢太子胤礽外,我想康熙朝是再沒有了的吧。


    其實這種局勢的轉換是一種必然的形式,八阿哥很會拉攏人心保持賢王形象沒錯,但他無疑是忽略了這場遊戲最終的裁決者隻有康熙一人,而不那些誇他賢明的人。隻要康熙厭惡他,他做出再多的努力都一樣是無用功,他的失敗,一敗塗地都是注定好的不可能改變的。


    於是很多的人都認為,十四阿哥繼承大統就目前而言是最有希望的。這樣的局勢對於胤禛而言無疑是最艱難的,失去了十三阿哥這個臂膀的他顯得尤為孤單,孤軍作戰。也正因為十三阿哥,這場仗他才更輸不得。如果輸了,那麽十三阿哥將永遠不可能獲得自由;並且如果輸了,他這個親弟弟還有八阿哥九阿哥他們還指不住要怎麽對付他呢!


    我是見過十四阿哥的,其實他的眉宇之間和胤禛是很相似,畢竟是同一母所出,隻是他從來都比胤禛更陽光些。另外可以感覺得到他們兄弟兩都是毫無疑問的‘實力派’,論心計論計謀都是旗鼓相當的,並且都很會藏自己真實的心思,還都藏得很深。


    我不知道十四阿哥是否有把胤禛當作親兄弟,至少我知道,胤禛還是認他這個弟弟的。雖然,絕對沒有對十三阿哥那麽的珍惜與重視。這點看他繼位之後對十四阿哥隻是單純的囚禁就知道了。畢竟有那樣一個有等於沒有的母親,實在很難叫他多重視這樣一個親弟弟。我個人認為,他沒恨這個弟弟,已經胸襟寬廣了!


    這段時間以來,胤禛表麵雖然沒說什麽,隻是越來越少的笑容,還有額上那在沒人之時總會不自覺皺起來的眉頭,都在說明他確實是有些累了。其實他真的很了不起了,不管朝裏的局勢怎麽樣,不管他內心有多擔憂,他在對外的時候仍舊始終保持是一副風清雲淡、笑臉相迎的樣子。隻是時間久了,再厲害的人也有疲倦的時候罷了,但相信他很快又會調節過來了,畢竟自小到大他什麽風浪都經曆過。


    康熙五十六年四月的一天,已經八個多月大的君好因為練習爬行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正和胤禛談著天的我們嚇了一大跳。但更叫我們意外的是,她哭喊的時候居然模模糊糊的喚道:“幹娘……”著實叫我和胤禛又驚又喜的,“胤禛,聽到了嗎?她叫我幹娘了,我平時有教她的,她居然那麽快就學會了!”胤禛好笑的點了點頭,“瞧你那樣子,跟個孩子似的。”


    我不再理會他,而是既興奮又心疼的抱起君好,耐心的哄了她一小會,她很快就止住了哭聲。然後我笑著對她說:“君好乖,叫幹娘。再叫一聲給我聽聽。”誰知道這小丫頭卻不給我麵子了,哄了老半天,愣是不願意叫,我一時有些失望。


    這時,君好忽然將小手伸向胤禛,想讓胤禛抱她,“四伯伯……”胤禛和我聞言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胤禛忙一把將她從我懷裏接了過去,“你聽到了嗎?她叫我四伯伯了!”邊說邊有點手舞足蹈的感覺。


    我好笑的看著他,笑道:“你看看你,剛才還說我跟孩子一樣,自己還不是一樣,真是的!”但說著說著,我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因為此情此景對我們而言就像是我們自己的孩子叫了我們‘阿瑪額娘’一樣,為人父母自己的孩子喚第一次出聲喚自己的那種喜悅的感覺充斥了我們的全身的。


    當天夜裏,用過晚膳,胤禛突然提議要喝幾杯,要慶祝下君好會說話一事。我聞言先是一愣,因為胤禛平時自律的厲害,除非不得已,否則是滴酒不沾的典型。但轉念一想,他也確實是把君好當自己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的,而且喝點酒也算是對那些不愉快事情的借酒消愁了,於是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原本以為隻是小酌幾杯,哪知胤禛一杯接一杯的下肚之後,就有些不聽勸了,漸漸的竟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樣子。我便知道我猜的沒錯,知道他隻是想找個借口消愁。我心疼他內心的煎熬想索性醉一場的心情,更感激他對我絕對的信任願意在我這喝醉。


    但他這時開始會喃喃的念叨一些話來,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忙讓高無庸和菊馨把酒和菜全收下去,又讓他們送了一杯醒酒茶過來,而後獨自留下服侍他。


    不過他這回醉的確實比較沉,醒酒茶沒有多大用處,我隻能由著他去。他其實也沒念什麽機密,這個人即便是喝醉了久仍是很警惕的。


    不過他倒是說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比如他的養母孝懿皇後有多疼愛他,小時候經常抱著他唱歌給他聽;當時康熙皇帝因為孝懿皇後的緣故有多重視他;然後是孝懿去世時他覺得天都要踏了的感覺……這些是愉快的經曆,孝懿走後就隻是些不愉快的經曆了——


    “臣妾已有一子,再有恐有難處。”原來這句話不僅刺在我心上,更永遠深刻的刺在他的心裏;康熙皇帝怒斥他喜怒無常;他因為失手推了十四阿哥一把,從而被德妃在大夏天正當中午的時分罰跪到昏迷不醒,從此懼怕夏天,德妃卻一點都不心疼他,還一定要他給十四阿哥道歉,因為她認為他是故意的……


    聽著他語調平常的敘述,我的眼淚卻是緩緩的落了下來。一直都知道他是個很能藏心事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人,沒想到,他……我也更加憎恨他那個狠心的母親了,實在太可怕太可怕了!那樣的母親,那樣的歲月……


    “謝謝你,嫣如。”正恍神,他忽然認真的對我說道。我一愣,回過神來會心的笑了,“我才該謝謝你!”


    “嫣如,你知道嗎?我不能輸,我一定要贏……我定要讓十三弟平安的回到我身邊!”他突然再次的轉了話題的嘀咕聲著實把我嚇了一大跳,本能的想去捂住他的嘴巴。雖然他的聲音很小很小,小到隻有離他很近才能聽得見,但這句話若讓有心人聽了去可就完蛋了!哪知一回身,他竟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我的幻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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