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九月,秋高氣爽,天氣難得不冷不熱,我很喜歡這個時候的北京。


    這個月份,有兩個好消息傳來。


    第一個好消息正大光明的來自重華宮:四阿哥弘曆的嫡福晉富察氏又有喜了——雪諾前幾個月才為弘曆生下二阿哥,沒想到,這才隔了不到幾個月的時間,居然又懷孕了。不得不感慨,弘曆和她的感情確實很好,他們真的很恩愛。


    第二個好消息則是低調的來自我住的院落:太醫診斷,我也懷孕了。對於這個消息,我並不感到意外,因為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早已不是當初可以同日而語的了。在穆神醫的照顧之下,我的身體好得很!隻是這一次,我的態度也是嚴謹到了極限的,我是絕不容許這個孩子再出半點意外的!


    兩個消息都讓胤禛開心不已,當然真正讓他笑得合不攏嘴的自然是我懷孕了的消息。不過與此同時,他對我的照看也更為緊張了,凡是我要用的要吃的東西,都讓專人每天的檢查一回。就是為了避免當初類似那個枕頭之類的東西再度危害到我。我懷孕的消息他也打算直到我的肚子非常明顯了再對外公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次懷孕之後,原本,我都已經做好了接受他冊封的準備。反正嘛,船到橋頭自然直,難得有命再回來,實在沒必要象當初那樣為了這個事搞的大家都那麽不愉快。生離死別之後,一切都看得淡了。一想起自己當初那樣的態度,不免有些好笑。


    但胤禛這一次,竟沒有絲毫要冊封我的意思。


    他說:“我知道你從來都不喜歡名分。你說的也對,孩子沒有名分卻也還是我的孩子,你沒有名分其實更快活,何必執著?唉,說起來,我當初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居然要和你鬧得那麽不愉快。至於孩子出生以後該怎麽辦,到時候再說吧。”


    我這才發現,想通的人不隻我一個人。經曆了生離死別之後,失而複得的我們更懂得為對方著想也更體諒對方了。都說相愛容易相處難,還好我們都挺過來了。現在的我們,是真正的相愛相知。我這樣想著,輕輕的將頭埋進了他的懷中,會心的說道:“謝謝你,胤禛。”


    於是這些時日,我和雪諾這兩個準媽媽經常互相竄門的聚在一起。一起談心一起談孩子,別提有多愉快了。雪諾她之前已經有過兩個孩子,比我有經驗,我雖然有過兩次懷孕,但都隻到初期就給沒了。所以我很是虛心的向雪諾討教一些應該注意的事情。當然,我們家婷萱在這方麵也很有經驗,所以很多時候,談起孩子的時候,她也會加入我們的談話。


    這讓我想起以前在單位,每天早晨在茶水間裏的那群媽媽們,不是一起研究奶粉就是一起研究尿布什麽的,別提多熱鬧了。沒辦法,母親們一說起孩子,總會沒完沒了的。


    偶爾我會在重華宮裏碰到已經回宮了的弘曆,多年不見,他已經長成,越發的精神。他對我的態度在他第一次很恭敬很拘謹的叫我:“嫣如姑姑。”我忍不住輕笑出聲,又與他提起君好之後,漸漸的變回了他小時侯那樣。雖然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肆無忌憚,但終歸是多了幾分親切的。


    他對我的歸來並沒有多大的意見,他算是個孝順的孩子,他說,隻要皇阿瑪開心,一切就好。何況,他說他向來就滿喜歡我這個姑姑的。我聞言隻是輕輕一笑,沒有評論。心下卻想,說真的,弘曆他絕不是一個超級無敵大帥哥。但他的身上自有一股特有的味道,很是吸引人想要去探究他。他又那麽會做人那麽會說話,他有時候出言哄我的那些話我當真是非常受用的。我想,這就是為什麽他會那麽吃香,有那麽多女人愛的緣故吧?


    雍正八年十月三十一日,是胤禛壽辰。這一天除了照例的那些公開的活動外,錯過了他整整四年壽辰的我自然不可能不給他單獨過生日。


    雖然我懷著孩子不大合適,但到廚房去指導甚至稍微偷偷露兩手還是可以的。所做的除了很久沒擺弄過,差點都要忘記了的生日蛋糕外,還有幾道拿手的好菜。一天的宴會下來,他估計吃的是比較飽的,所以菜不宜太多且都很清單。特意比較遲才下去做,做好了他也剛好過來了。


    解酒茶是不可避免的,雖然他也沒喝多少,但如今他年紀大,身體也沒當初那麽好了,自然要小心注意些。然後我們開始點蠟燭、許願、吹蠟燭、切蛋糕的環節。


    我在他許願的時候一如當年的唱起慶生歌來,“恭祝你福壽與天齊,慶祝你生辰快樂,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唱著唱著不禁微紅了眼眶,至今都還清楚的記得那一年第一次為他這般單獨的過生日。那仿佛還是昨天的畫麵如今回想起來,卻很是恍然的感覺。多少年了啊……


    “許了什麽願啊?”一曲完畢,看他許的認真,我好奇的問。


    “不與你說。”哪知他卻故作神秘的說道:“你說的,說出來的願望就不靈驗了。”


    我隻得撇撇嘴,不再追問。沒辦法,誰讓他拿我的話堵我,我能怎樣?不過我倒是想起了另一個問題,“今年的願望不肯說,那當年的願望可以說說嗎?”


    “什麽當年?”他不懂指哪個當年。


    “我第一次單獨給你過生日,還為你跳舞的那年。”我趕緊說明,“當年我很好奇,但是沒敢問出聲來。”因為那是特殊時期,我們不能冒險。當年的我對自己其實還是很沒自信的。


    “確實與皇位有關。”他一下就猜中我想問的事情,如今沒什麽好顧慮的,所以他答得很坦誠。


    我微微一笑,“就知道你根本就沒那麽清心寡欲。”頓了頓,不等他再說些什麽,而是想起什麽似的從自己的枕頭底下抽出一張畫來,“那,給你的生日禮物。”


    他聞言忙急著接了過去,輕輕的打開,先愣了愣,而後笑道:“你竟還記得。”


    “當然記得。”我說著坐到他身邊,“這是我欠你的,現在有機會了,自然要說話算數的補給你。”


    這是我為他畫的畫像。這些年,我始終記得為他彈琴唱歌的那一年被他誆著來年他生日要送他一幅畫這個承諾。但一直耽擱了,從年茉蓮重病開始,我就基本上完全忘記了這件事,也沒經曆甚至有個如果的話就沒機會實踐這個承諾了。索性腦海深處從未忘記過,所以又記起來了。


    “但我的畫功是沒怎麽進步了。”我看著不甚好看的話感慨道:“畢竟荒廢了好些時間,還好郎世寧是個好老師,我總算沒太丟臉。”為了畫好這畫像,我可是重新請教了尚在宮中的郎世寧。


    聽我這般說,他又靜靜的看了好一會的畫,才出聲道:“醜是醜了點,也不大像我。”接收到我殺人的表情,他忙接著道:“但我很喜歡。這是我收到的最寶貴的生辰賀禮。”


    明白他話裏的含義,我會心一笑,“喜歡就好。”然後將頭深埋進了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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