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就是萬梅山莊了。”陸小鳳停下了馬蹄,一指前方道。


    斜陽半落青山外,孤雲閑散天邊,給不遠處的黛色披上一層朦朧的烏金色。坐在馬車裏的雪海輕輕掀開簾子,好奇地打量去。小七卻已經搶先從馬車上蹦了下來,踉蹌了一下,不禁“哎呦”一聲,差點扭傷了腳。


    花滿樓忙扶上小七,“小心!”


    小七揉了揉腳踝,笑嘻嘻地道:“我小七哪兒有那麽脆弱?你是玉一樣的公子,我是頑石一樣的皮猴兒!”


    花滿樓忍俊不禁,笑道:“這話又是誰教給你的?”


    小七衝陸小鳳不滿地努努嘴道:“十四嘍!他說我簡直跟司空摘星一樣,還讓我學學玉劍。他說玉劍郡主那樣的,才會招男人喜歡。”


    “小七這樣的也招人喜歡。”花滿樓微微笑著,伸出手去,輕輕敲了敲小七的額頭。小七亦伸出手去,調皮地刮了下花滿樓的鼻子,“小七才不管有沒有人喜歡。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喜歡小七,小七也不怕。因為小七知道,至少有一個人他會喜歡小七的!”


    “哦?那個人是誰?”


    小七笑著打了花滿樓一拳,“你明知故問!不跟你說了,我看見那邊有很多花,我要去喊玉劍過來一起去看!”


    說罷,便興衝衝地朝馬車揮揮手,喊道:“玉劍,你快下來,這個地方有很多花!”


    淡紫粉裙曳地,發間纏繞的白色絨毛宛若落雪,清風吹動了腰間細小的銀鈴,發出好聽的聲響。


    原來人間竟然也有如此山清水秀,絲毫不輸仙境的地方。香雪海在心中想道:萬梅山莊,這裏便是他住的地方?


    此行,她本不必來。陸小鳳等人一走,無人插手,她便可以用在人間剩下的日子來助生命之樹盡早結果。她也好回天庭複命。陸小鳳要管的閑事,她自然無暇顧及。隻是那大金鵬王讓他去尋的幾人皆為背信棄義,不忠不仁之人。既然如此,反倒省去了自己一番尋找的力氣。


    西門吹雪,陸小鳳要找來幫忙的人是西門吹雪。香雪海看向懷中古色古香的花盆,不由又憶起煙雨長廊邊的那抹白色劍影。生命之樹的枝條妖嬈地伸展著,微動的葉子似乎在訴說著什麽。卻不知為何,讓雪海覺得分外紮眼。


    為了救生命之樹,自己殺了那些人對嗎?


    不,那些人都是做盡壞事的奸邪之人。殺了他們之後,江湖無人不稱快。所以他們都是該死的人……雪海搖了搖頭,心中有兩個聲音在說話。


    “玉劍,你在想什麽?”小七推了推香雪海,好奇地問道。


    香雪海一怔,“嗯?”


    小七眯著眼睛,“是不是在想什麽在人間看上的情郎?”


    香雪海臉一紅,推了小七一把,“你這說的哪裏話?我哪裏來的什麽情郎?旁人不知,七公主你還不知嗎?我……我們都不可以喜歡上凡人的。”


    我們都不可以喜歡上凡人?小七不由自主地看向花滿樓站的地方,初夏未至,萬梅山莊門前的荷塘哈隻是一片新綠。花滿樓的笑,卻一如掠過澄塘的清風,讓任何見了他的人都忍不住去親近。


    “誰說不可以?規矩是神定的,神當然可以改。”


    香雪海詫異地聽著小七說完這句話,一貫頑劣、大大咧咧的臉上,卻是無比倔強與認真的表情。“因為有的人,我就是要喜歡!嘿嘿嘿,我去玩水嘍!”


    花滿樓聽見小七和玉劍郡主的歡聲笑語,也會心一笑。卻不無遺憾地歎了口氣,道:“有的時候,我真的希望我能看見。我想這裏一定是個很美的山莊,傍山依水。一下馬,我便聽到了林濤水聲。還有花香。也許我也應該學學西門吹雪,換一個大一點的房子,這樣我便可以多種一些花草了。”


    陸小鳳看著一邊嬉戲弄水的兩個少女,這一邊是遐想著種花養草、悠然日子的神仙公子,隻有自己是身負重任、吃力不討好的悲催主兒。並且這一切都怨不得別人,自己還說不得。因為答應大金鵬王,答應上官丹鳳,來辦這件事情的人正是自己。沒有人逼過他。


    所以千裏迢迢來找西門吹雪,還得想方設法請他出山的人,還得是自己。


    陸小鳳覺得自己的兩條眉毛剛好可以湊成一個字:八


    他沒好氣地對花滿樓道:“你要想學西門吹雪還不容易。等哪天你和小七成了親,隨便找座山,蓋間茅草屋、占山為王。整座山便都是你的了,到時候你想種多少花都隨你。”


    “什麽話到你陸小鳳嘴裏都變了意境,說的我如同草寇。那你豈不就是草寇的朋友?也許還會來找草寇討酒喝?”花滿樓淺笑著打趣陸小鳳道。


    陸小鳳摸著下巴,笑道:“你說錯了,我說的占山為王、落草為寇的人不是你,是玉小七。你才是被她擄上山的壓寨夫君!”


    “你倒還有閑心打趣我,我從來的時候就想問問你了,我知道你和西門吹雪交情非淺,可我也聽說西門吹雪是個不大能請得動的人。你確信他願意幫你這個忙嗎?”


    陸小鳳一拍花滿樓,“還是你了解我。不瞞你說,一進塞北,我就在想這個事情。你有兩句話都說對了,我和西門吹雪的確交情匪淺。可他也的確是個不大能請動的人,所以我才想讓你幫幫我啊。”


    “我幫你?我怎麽幫你?”


    “你花滿樓一向玲瓏心,幫我想想對付西門吹雪的法子,一定不難。”


    誰知花滿樓竟然搖了搖頭。陸小鳳沉著臉,故意道:“難道你想看著我小鳳凰以後行走江湖在臉上寫著食言兩個字?”花滿樓仍是搖首,隻笑而不語。


    陸小鳳哭喪著臉,這下徹底泄了氣,“花滿樓,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真的要眼睜睜……雖然你看不見,但是……”


    “但是你可以去問問別的人。”


    “別的人?”陸小鳳糊塗起來,“除了你還有誰?災星?他的主意一向都是餿主意。”


    花滿樓依舊笑而不語。


    陸小鳳明白過來,“哦,你是說小七她們?”


    “我雖與西門吹雪從未見過麵,但從你口中便知,他一定是個不尋常的人。不尋常的人一定不能用尋常的法子來對付。我隻是個凡人,想出來的法子自然也隻能是尋常的辦法。”


    陸小鳳撓撓頭,“也是,以小七搗亂的功力,一定可以把萬梅山莊攪得個雞犬不寧。我有的時候在想,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家可以生出如此頑劣的女娃,偏偏這女娃頑劣都又不那麽讓人討厭,徒增無奈罷了。倒也可愛的很。花滿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小七……也許不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兒?也許是……”


    他看了一眼玉劍郡主,“也許和玉劍郡主一樣,來自某個王府。你看她和那個南王府的郡主,關係好得簡直如姐妹一般。也許一不小心,你就做了皇家的乘龍快婿了。”


    如若真是這樣,那倒也好了。花滿樓苦笑了笑,並沒有說出口。傍山依水,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隻有他和小七兩個人,這樣的日子,難道真的隻能想想嗎?


    陸小鳳自討了個沒趣,硬著頭皮,向小七和香雪海走去。


    二人一見是陸小鳳,便使了個眼色,冷不丁地一人一捧水,潑了陸小鳳個滿臉。小七更是拍手大笑道:“這下你可成了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嘍!”


    “小七……你跟著花滿樓這麽久,還是一點都沒學好。現在連郡主也跟著你一起胡鬧。果真是近朱者赤難,近墨者黑易。”陸小鳳抹了一把臉,“我發誓,隻要你們肯幫我個忙,別說是落水的鳳凰了,就是把我變成開水煮熟的鳳凰都行。”


    香雪海輕輕一笑,“世人總喜歡發誓,認為信手拈來的理由,不會成真,隻管糊弄旁人就好。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發的誓,也許有一天真的會應驗。”


    陸小鳳一攤開手,“我說的是真的。眼下有一個困境,如果不能解決,我倒真的不如去做一隻被煮熟的鳳凰。”


    “什麽困境?”小七好奇起來。


    “你們不了解西門吹雪。他是個很奇怪的人,一年隻出門四次,而且都是為了殺人。別的時候,他便待在萬梅山莊裏哪兒也不去了。”


    小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不出去?他一定是個很白很白,而且不會笑、話也不多的人。”


    陸小鳳一拍巴掌,“小七,你見過西門吹雪?”


    小七搖搖頭,不以為然道:“常年待著不出門,當然很白了;沒有好吃好玩兒的,他當然不會笑;這個山莊看去來一點也不熱鬧,沒人陪他說話,他當然話不會多嘍!這樣一個地方,連武當的清風觀都不如,哪兒有外麵的花花世界有意思?西門吹雪真是個可憐的人。”


    西門吹雪可憐?這還是陸小鳳頭一次聽說。“不,他一點也不可憐。他有他的劍,他是個劍癡,劍就是他的親人、朋友、甚至情人。”


    “他果然很可憐,隻有一把劍。連親人、朋友、情人都沒有。”小七無比同情地搖搖頭。


    陸小鳳拉長了臉,若論可憐,此時自己遠比西門吹雪可憐多了。“與其可憐西門吹雪,還不如可憐我。”


    小七一臉嫌棄地白了陸小鳳一眼,“你是自找的麻煩。和那個吹雪不一樣。”


    “他可是個很厲害的劍客,劍法天下無雙。”


    “比葉孤城的還要厲害?”


    陸小鳳愣住了,這個他還真不知道。白雲城主的劍也如天外飛仙,妙絕無比。如果他們兩個能一起比試,到底誰會勝誰會敗?


    “也許請他出去,並不會那麽難。是你們想得太不簡單。一個眼裏隻有劍的人,心也一定如水般明鏡。”香雪海輕輕吹落掌心的落花,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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