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陸定遠讓夏黎去報警的時候,他就跟巷子裏的老鄉借了一輛自行車,先帶著受了重傷的王老三立刻去了醫院。


    畢竟等他們找到公安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而之前王老三一直吐血,嘴裏甚至好像有些往外吐著碎肉,一看就傷及到了肺腑。


    等著去找公安這麽一來一回,耽誤那麽長時間,這人很可能會掛掉。


    至於其他被夏黎砸趴下的那些人?


    都不是什麽好人,雖然暈了,但不致命,多在地上趴一會兒也沒什麽事。


    夏黎雖然是個路盲,沒有地圖的情況下根本不認識路。


    可她長了一張嘴。


    就像陸定遠說的,這條路走到盡頭就是公安局。


    她把人又按照原路,按反方向一直直走帶到小巷子後,便和公安同誌說了一聲。


    公安同誌也正好要去王老三那裏詢問狀況,夏黎就這麽水靈靈坐在“公車”後座,被公安同誌騎著自行車送到了醫院。


    夏黎到醫院的時候,本以為醫院應該已經把人送到手術室,或者做個ct什麽的,開始檢查王老三的狀況了。


    卻沒想到,她剛跑到2樓,就看到王老三一邊吐血,一邊抱著陸定遠的大腿,不肯挪動。


    周圍圍了好多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的勸著,場麵十分混亂。


    夏黎:???


    公安:???


    夏黎和公安走過去,才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陸定遠滿臉無奈,想把王老三從身上扯下來,又怕動作太大,再讓人二次受傷。


    他皺著眉對他道:“你先去檢查,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王老三嘴上、下巴上全都是血,連衣服前襟上都是半幹不幹,有些深紅的血跡。


    他抱著陸定遠的大腿搖頭,聲音沙啞著哭道:“我不治,我沒什麽事兒,你們送我回家吧,我真不治!


    你送我回家吧,行嗎?


    我回家就能好!”


    圍著他的幾個人,七嘴八舌的勸。


    “你都傷成這樣了,不治怎麽辦?難不成幹挺著?


    就你現在這傷,回家肯定自己好不了!”


    “就是的啊,你都這麽嚴重了,不治難道等死嗎?


    有什麽事兒比命還重要?”


    “對啊,你先檢查吧,人家解放軍同誌都說先幫你墊錢了。


    錢哪有命重要?”


    可眾人的好心勸解,卻讓王老三更加絕望。


    他再也忍不住,崩潰的大哭,聲音裏帶著任誰都能聽得出來的,對生活的無可奈何。


    “我不治!我沒錢!!


    這錢借了我還不上,我閨女還在家裏等著我回去給她買藥吃。


    她那麽小,生了病怎麽能不吃藥?


    我不能花錢,我不治,我沒錢啊!!!”


    一邊張嘴撕心裂肺的哭,還一邊往外吐血,場麵看起來又恐怖,又令人心酸。


    在場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先不說這男人的閨女病的重不重,就眼前這個男人現在傷成這樣,肯定得花不少錢。


    這年頭誰家都不容易,吃飯都未必能吃得飽,就算再熱心,可自己家活著都已經很費勁了,哪有那麽多錢再幫別人?


    不是他們沒有同情心,是真的接受一個人的命運,要付出極大的責任感和家底,他們沒有那個能力。


    陸定遠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麽個理由,也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良久,他蹲下身,目光直視男人,語氣嚴肅。


    “這錢我給你出,你不用還,先去治病。


    把身體養好了再說,你閨女還那麽小,她還需要你。”


    王老三絕望的眼睛呆呆的看著眼前一臉嚴肅的男人。


    哪怕他的表情再“凶”,是那種平時他這種地痞無賴看到了,就會能離多遠離多遠的類型。


    可在這一刻,他就覺得眼前這個人在發光。


    王老三眼淚奪眶而出,就著自己正在跪地的姿勢,直接就往地上狠狠的叩頭。


    “謝謝你,謝謝,謝謝你……”


    周圍的人都十分不忍,微微偏開了頭。


    王老三這說一句話都要吐血的模樣,一看上的就很嚴重,陸定遠怎麽可能讓他現在這種情況下,還大幅度運動的磕頭?


    當即伸出手,一把架住王老三,聲音比往日更加緊繃,“先去治病。”


    王老三被醫生架走去治病。


    夏黎看完全程,見陸定遠跟著醫生去交錢,隻覺得這男人的狀態好像有點不對。


    她對身旁的公安同誌道:“我先去找我同伴了。”


    公安同誌大概是覺得自己身為一名維護社會秩序的公安,但因為窮,剛才沒第一時間決定出錢,這事兒做得有些對不起他身上這身衣服。


    見夏黎和他說話的時候還有點赧然。


    “行,我一會兒還要和你同伴詢問一下剛才的狀況。”


    夏黎點頭,“著急嗎?”


    公安連忙搖頭。


    “不著急,我要在這裏等著王老三方便錄口供的時候做一下口供,在這之前都可以。”


    至於什麽時候方便錄口供,自然是王老三檢查完、治療完。


    夏黎對公安點點頭,便朝著陸定遠離開的方向走去。


    公安隻聽到剛才那名離開的女同誌,聲音輕飄飄的傳過來一句。


    “人隻要能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兒,無愧於心就好,沒必要把全天下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你是公安,但也隻是一個普通人。”


    原本還心裏十分艱難的公安,聽到這話豁然抬頭,看向了夏黎離開的方向。


    一時之間心情複雜難言,但總歸比剛才鬆快了一點。


    夏黎找到陸定遠的時候,陸定遠正靠在2樓半的窗台上抽煙。


    他整個人雖然依舊身姿筆挺,可神色冷淡,看起來比往日還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但這並不包括厚臉皮的夏黎。


    夏黎往台階下麵走,麵無表情的指責陸定遠:“知道我會來找你,你不在原地好好待著,到處亂跑什麽?


    不知道我找不著路嗎?”


    她剛才在2樓住院大廳和收費處,外加門診那邊來來回回轉了10多分鍾,這才勉強找到人。


    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她好不容易生出來的那幾分想要安慰他的心,都因為迷路給迷沒了!


    陸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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