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旁人信於不信,吹簫的三卦很快便算完了。第三卦是叫一個姓李的行腳商得了,問的是子嗣,這倒是簡單,吹簫不消一會兒功夫便給了他消息——一生兩子一女。


    待那行腳商千恩萬謝的走了之後,吹簫便攏了布幡,以示收攤。那尚在猶豫的五六人忙不迭的問:“居士,這是何意啊?”


    吹簫微微一笑:“在下名號三算,自然是一日隻算三卦。”說完,也不管那些人後悔不迭的神情,施施然走了。


    那其中一人看著吹簫被風吹得衣抉獵獵的飄渺身姿,不由的緊追了兩步,遠遠的喊:“敢問居士何時再來這宕霞山?!”


    “這月十五......”清越的聲音悠悠遠遠,許久才慢慢的散了,那些子人也就悵然若失的走了。此後那三算居士每日隻卜卦三次的事情也經由這些人的口傳了出去。


    時日尚早,因吹簫早上已經對阿玄說過晌午不過家吃飯,也就不著急回城,反身往山林深處掠去,尋了一處環山靠水的好地,吹簫方才停下,拿出方才從王加身上得來掛墜,拿手輕輕的摩擦,這是一件做工並不精細的小玉魚,尾巴處帶著隱隱的紅色。若是單看這玉石本身的品質,根本算不上什麽好的,可若將此魚拿在手上,細細觀察一陣,便覺得恍惚之中這魚似乎活了一樣,那魚尾處有水光流轉,宛如於水中嬉戲,吹簫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清靈靈的水聲。


    這小玉魚自然不是凡品,與吹簫更是好東西。全因這小魚雖然質地、做工手藝都一般,可中間確確實實的存在著一小股生氣,乳白瑩潤,輕飄飄的一團。吹簫今日之所以打破以往不幹預的原則,多說那麽一句話,便是因為這小魚內蘊含生氣與他來是很好的補品。若不然,那一問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問出口的。


    身為術士,為困者解惑,那人問什麽,便答什麽,至於此路途是好是壞,那與術士是無關的,收了錢財報酬後,便是與問卜者兩清。求問,給與答案,就是這麽簡單。若是有術士將那人所求之事的優劣隱患一一道明,給人指點迷津,若叫人得了不該得的,躲了不該躲的,這果便是要報應在這術士身上一半。所以,此番做法,盡管有些不近人情,也是為了自我保全,隻有這樣方能不占因果,不受天劫。


    那王加所問就是如何才能叫自己得償所願,榜上有名。單單就此問,吹簫給他的答案就是拖。拖過這十天,這王加確實有官命。可這就並不代表王加就可以自此青雲平布,直上雲霄,生活和樂。於此正相反,五年以後,王加祿、壽兩星暗淡,甚至有牢獄之危。吹簫的那句話,便是想叫王加改變主意。因他觀王加此人顱形圓潤,鼻孔微張,呼吸有力,且推演起五行八卦,這王加倒是個有財運的。這樣的人若是去經商,少不得財源滾滾。


    可惜,這王加不了解父親和居士的一片苦心,隻一心出仕。多年之後,王加與病榻前纏綿,想到當日吹簫那一問,方悔不當初。你道如何?卻是那王加後成功被朝廷補錄,然因其與政治上確實少有天資,又拎不清形勢,王家生怕其惹上什麽抄家滅族的大禍,隻給他謀了個七品小官,再不給他打點,隻叫他安安心心的管好手裏的這點子事就好,可王加卻心懷鴻鵠之誌,隔三差五的就要出來蹦躂蹦躂,叫王家的人跟著擔驚受怕,終於有一天,他卷入了黨派之爭,鬥爭激烈之時便輕而易舉的成為被拋棄的犧牲品,下了大獄。你想那牢獄豈是好相與的地方?王加在裏麵自是受了不少大刑,出了此事之後,王家東奔西跑的多方打點,又因王加不過是個小腳色,方才順利的救回來。可王加終究是傷了根本,不出幾年便撒手人寰。


    這後事我們暫且不表,就說吹簫剛坐下準備吸收生氣,便忽覺這附近有人息,頓了一下,他果斷的起身,原想離開此地,卻不料一滴水從天而降,正落在他身前一步處,吹簫原以為是下雨了,卻看到那顏色殷紅,正是血!


    他猛然抬頭,凝神遠視,恰看到遠處山壁伸出的一直樹枝上,掛著一個人,手軟軟垂下,血就順著他下垂的手一滴滴的往下落,遠遠望去,並無死氣,還活著。


    吹簫看了看山壁的高度,腳下足尖一點,便提氣踏著崖壁疾奔而上,將人小心的從樹上弄下來,放在那湖邊的大石之上,吹簫才發現這是一個極其年輕俊朗的男子,身材修長,穿寶藍色獸踏祥雲紋長袍,腳蹬軟靴,腰間掛一管紫竹簫,東西都是極好的。


    但這不是叫吹簫在意的,他所看的是那青年手中牢牢握著的一株小草,那草不過五片纖長細嫩的葉子,葉脈呈現出隱隱的粉紅色,並於枝頂長了一朵朱紅色的小花,那花也就一個指甲蓋那麽大小,花瓣卻繁繁複複、層層疊疊,不知幾許。可吹簫不需要數也知道,這花上的花瓣必定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瓣,不會多一片也不會少一片——這是九九無為返魂花,也簡稱九九花!此花是煉製金陽丹的主藥,金陽丹則是住修真者突破開光期,進入融合期的最佳輔助丹藥。


    這年輕人是個修真者!吹簫百分之百確定,因為此人氣血不正常的旺盛,且身上隱隱有一種特別的波動。看著這個仍舊昏迷不醒的男子,吹簫心中有些好奇,並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些親近之意,也並非是對此人有什麽好感,隻他如今是修真者,就算是混在凡人間,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同的,百年後這些人垂垂老矣,他卻仍舊麵目如昔。人都是群體性的動物,修真,並不代表他脫離了人性。這種親近,便是同類的那種感覺。更兼地吹簫觀其麵貌,見這男子眉宇間清明端正,並不是恩將仇報的人,因此他決定在留在這裏,等這男子醒來,若可以,還能順便問問修真界的事情。


    吹簫將他身上的傷口清洗之後,用幹淨的內衫給他包紮上,便坐在一旁打坐靜待此,方才他的動作不小,這男子應該也快醒了。


    果不其然,不過一刻鍾後,吹簫便聽到一聲短促的□,他收了功,側頭看去,那男子正皺著眉頭觀察周遭環境。


    “你醒了?”吹簫露出一個微笑。


    那人先是露出一個警覺的神情,後又很快的放鬆,還了一個笑:“是你把我從樹上弄下來的?”


    “嗯。”吹簫點了點頭,那人便慢慢起身施了一個禮,身姿優雅有度:“多謝這位道友了,在下林寒樹,敢問道友如何稱呼?”


    “西門吹簫。”


    “原來是西門道友,久仰久.....”然那林寒樹尚未將客套話講完,腹中便爆出一陣饑鳴,他條件反射的捂住肚子,露出一張苦瓜臉。


    吹簫看著眼前這個男子轉眼間從翩翩公子變成鄰家青年,便彎了眼睛笑。


    那青年見吹簫笑的幹淨,並非嘲笑,索性也不再拿樣子,鬆了挺得筆直的背脊,一屁股做到地上,仰頭朝吹簫可憐兮兮的眨眨眼:“這位道友,不知可否予我些吃食?”


    吹簫便笑著扔給他一顆辟穀丹,那青年竟毫不在意的直接張嘴一接,辟穀丹就落日他大張的嘴巴裏,等吃完了辟穀丹,林寒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啊,終於不用餓肚子了!為了等這九九花開,我足足等了一年都不敢離開,備的辟穀丹十幾天前就用完了,他娘的,早知道就多準備些了!”


    吹簫聽了著青年抱怨的話,便是一怔,訝異的道:“難不成你方才是餓昏的?”


    那青年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神情:“難道我還會因為受這點子傷便昏過去嗎?若是叫我師父知道了,他定要狠狠的抽我一頓的,那太丟人了!”


    吹簫忍不住扶額,難道你不覺得一個修道中人餓昏了是一件比受傷昏迷更加丟人的事情嗎?於是林寒樹少爺,成功的把吹簫對修真者的幻想拉低了一檔。


    那恢複了元氣的青年並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打破了一個自科技位麵來的土鱉對修真者清冷、優雅、高潔的美好幻想,隻自顧自的抬頭看了看時辰,微微皺眉:“時候不早了,師父還在等我回去,你若有空,就到洪鈞峰丹正派找我。這個紫竹簫送與你,正好與你的名字貼切。”


    吹簫也不推脫,接了那簫,道:“有空我定會尋你玩。”


    那青年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身型猛然拔高,跳上一條細長小舟禦空而去。


    自得於又交的一個友人的吹簫今日的笑容便格外的燦爛,趁著那俊秀的麵容,真是叫人打心眼裏喜歡,一進家門,他便緊走幾步,我這紫竹簫,快樂的朝殷玄黃道:“阿玄,我今日又得一友人,我很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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