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章標題取自1954年威廉·高丁的小說『蠅王(lord of the flies)』)


    盧薩魯卡·休維蓋琳輕舒了一口氣。


    「lucky?果然好人有好報呢。」


    非常自然地和貝雅托莉絲·基爾希愛森以及麗莎·布倫納分開了。當然,她們兩人是重要的戰力,有她們在場的話會非常可靠。但是,在三個條件下,她們兩人會很礙事。其一,如果和她們在一起,分到手的東西會減少。


    終歸是三流量產型的魔女。雖說能力和戰鬥力不怎麽樣,但起碼還是積攢了相應的魔力和靈魂。盡管有些麻煩,不過比起平分,自然還是獨占的利益更大。從將來的角度來說,貝雅托莉絲和麗莎都是競爭對手。


    另外,盧薩魯卡想在這裏嚐試一下某個術式。


    他人的永劫破壞。自身的能力。夢露的淺薄。


    諸多要素集合在一起,產生了新的想法。能實現這個想法的機會屈指可數,甚至可以說隻有現在才有可能實現。想要盡情施展構想的招式。這不是想要獨占利益,而是想要展現秘術的欲望。如果貝雅托莉絲和麗莎在場,會有些麻煩。


    因為不敢保證不會把她們也卷入進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


    在旅館相見的那天,夢露對盧薩魯卡說的一句話。


    ——魔女隻需要一個人,那樣的話……不受眷顧的魔女理應退場——


    魔女本來就是不受眷顧的存在。盧薩魯卡對天惠的魔女這一稱號嗤之以鼻,當然理解這個道理。就算是這樣,對方主動上門打架,自然不能無視。對方當麵嘲笑自己,自然不能當沒聽到。


    「說我是不受眷顧的魔女。這我當然有自知之明。那麽,就讓你見識一下,不受眷顧的魔女認真起來是什麽樣子吧。」


    從自稱天惠的魔女那裏奪走一切。


    讓她把胃裏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剝掉那難看的皮囊。


    從她那裏奪走一切,讓她發出丟人的哭喊。而且不能讓她說自己以多欺少。既然要給敵人最大的屈辱,那就必須由自己這個不受眷顧的魔女堂堂正正的將天惠的魔女虐殺。


    由卿等來展現——


    當在諾曼底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盧薩魯卡對此最深加理解,並進行了相應的展現。而這次,她也非常正確的理解了這個命令。


    所要展現的對象不僅限於眼前的對手。而是過去曾嘲笑過自己的男人。要把那些嘲諷盡數返還給他。如果是現在的情況,便能將其實現。


    恐怕黑圓桌的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認,今天的盧薩魯卡是最完美的魔女。


    ◇


    並非遭到世間的厭惡,而是通過國策得到強化的魔人。


    那便是當今時代的魔女。


    戰爭結束後,親眼目睹了聖槍騎士團的力量卻仍決心與之對抗的人們收集了聖槍十三騎士團的情報和遺產,開始探索打倒黑圓桌的方法。他們人數雖少,但卻有著該時代的高官和首腦。盡管也有跟著湊熱鬧沾便宜的人,然而事實上,確實有著充滿勇氣,敢於與之抗爭的人。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魔人需要魔人來對付。對付可以單獨行動的個體,像核彈那樣的大規模武器並不適合。這是理所當然的結論。


    然而,不管收集多少聖遺物,也無法施展永劫破壞。那個秘術在黑圓桌當中也隻有少數人知道,除了概要以外,什麽都沒留下。


    「就像費城實驗那樣,使用斯特拉線圈如何?」


    由於一個人的建議,創造出了和永劫破壞不同的模式。


    人體和聖遺物的直接融合。實驗成功製造出了模擬的魔人。根據領頭人『年輕女性更適合於融合』的見解,實驗者全都選擇了少女。擁有魔人之力的少女被稱為魔女,這也是非常自然的發展。


    作為兵器的魔女得到了一切。衣食住行、通過手術覺醒超能力、能獲得靈魂的戰場。對兵器的優待終會在某一天會轉變為恐懼。勢力不斷增強的魔女在一位傑出人物的領導下,脫離了各國的控製。


    明明是以敵對勢力而製造出來的,最終卻把原本的目的拋開,反而想要加入黑圓桌。


    自由奔放的魔女和重新登上舞台的魔人。對世界來說,兩邊都是災害。


    集結在古巴周圍的艦隊。雖然各有各的算盤,但大多數戰艦都是將超越人類認知的魔物當成了攻擊目標。


    ◇


    夢露正在自己的房間裏打盹。就算這裏已經被黑圓桌的魔人以及無數軍艦包圍,也依舊不值得去恐慌。


    即便盧薩魯卡出現在房間裏,她也依然慵懶的側躺著。


    盧薩魯卡很不愉快的說道,


    「你招呼人家過來的,難道不應該出來迎接一下嗎?」


    夢露揉了揉眼睛,對於關照不周而道歉。


    「對不起。不過,我認為所謂的招待應該根據對方身份來設置規格。」


    話裏毫無誠意。


    夢露慢慢起身,打了一個嗬欠,重新麵向盧薩魯卡發出詢問。


    「於是,結果怎麽樣?」


    「什麽結果?」


    「你忘了嗎?我的錄取通知。是否讓我加入黑圓桌?」


    「啊……真是對不起。由於這實在是——太過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忘得一幹二淨。況且根本就不可能。我們家根本就沒發招聘廣告。」


    「物色人才不是世界的主流嗎?」


    「那更沒戲了。若是過於高估自己,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的哦?」


    兩人都嗬嗬笑著。然而她們的笑聲中沒有相互的理解。


    對夢露來說,盧薩魯卡是舊世代的魔女。被世間所排斥的弱者當中稍微能說得過去的存在。而當今的魔女從剛一開始就具備了極高的素養,擁有執天下之牛耳的能力。哪邊更加優越,這都是顯而易見的。


    「嘛,就算加入黑圓桌,也本打算從內部將其蠶食掉的。既然如此……直接吞噬掉也都一樣了。畢竟我的朋友很多。」


    夢露拍了拍手,周圍出現了十多個新的魔女。每一個都是經過嚴酷的訓練,在紛爭地帶吸收過靈魂的一流魔女。和之前在飛機裏那些幾乎沒有反擊能力的雜兵大不相同。


    使用斯特拉線圈,讓聖遺物與肉體融合,這個方式相比永劫破壞具備一個優勢。那便是量產性。數量遠不止十三人,能算上戰力的約有百人。島上的各處潛伏者上百人的魔女。


    其中的數十人從肉體裏取出聖遺物,將盧薩魯卡包圍。


    被包圍在中間的盧薩魯卡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既不是虛張聲勢,也不是嘲笑。她隻是很高興而已。


    「很好,非常好。太棒了……興奮得讓人停不下來。」


    臉上帶著微微的紅暈。盧薩魯卡真心在這敵人環繞的狀態下感到了愉悅。不管是眾多的魔女還是夢露,都不知道她在高興什麽。


    「呐,你們幾個,是不是把我當成活了數百年的魔女老太婆?但話又說回來……能活數百年,那也是一種強悍。並不是說年長者在經驗和技術上的優勢,而是充分體會過了人生諸多的酸甜苦辣。」


    「這是敗犬的狂言?」


    夢露發出了嘲笑。她的微笑也影響了周圍的魔女。四周也都想起了笑聲。


    前瞎鬧騰。


    從盧薩魯卡的影子裏出現了帶著鉤子的鎖鏈。有好幾個魔女沒來得及反應,被拖了過去——


    鎖鏈的另一頭是野獸的四肢。


    如利刃般鋒利的爪子和強健的肢體。魔女的肉體被利爪輕易撕成了碎片。


    「這和聽說的不一樣……」


    「蠢貨,閉嘴!」


    聽到某個魔女說出那樣的話,夢露立刻厲聲斥責。盧薩魯卡現在用出的招式確實是未知範疇。但若是承認了那種未知,便會傳播對未知的恐懼。恐懼會使人動搖。


    野獸抓住魔女,送向了自己的嘴邊。隨著牙齒張開,魔女被送進了嘴裏。鮮血順著利齒間滴落。那野獸的牙齒其實是橫向擺放鐵處女。


    ◇


    野獸的爪子是撕腸裂腹的利刃,野獸的四肢是能將肉體碾成肉醬的無數道具,野獸釋放出的是捕捉敵人的鎖鏈和食人影。


    盧薩魯卡召喚出的是由拷問器具構成的鐵血魔獸。黑圓桌當中有人使用的是巨大聖遺物,施展極具破壞力的創造。為了能和他們對抗,盧薩魯卡自然會預備像這樣的術式。


    盧薩魯卡跳到了如大象般龐大的怪物背上,高聲說道,


    「你們知道我的魔名嗎?是魔女鐵錘!多虧了你們,總算能惡心一下那個整天腹黑陰笑的混蛋了!」


    盧薩魯卡的魔名——魔女鐵錘(malleus maleficarum)。這個名字的真正意義並不是魔女自己揮舞鐵錘,而是向魔女揮下鐵錘。魔女審判書籍的名字。


    梅爾克利烏斯故意將此作為魔名賜予魔女盧薩魯卡。不過,今天通過製裁其他的魔女,使得這個名字暫時變得名副其實了。


    自己是製裁魔女的魔女。


    魔獸不停將魔女吞噬。不斷吞噬,不斷逞凶肆虐。這個魔獸需要龐大的魔力以及擁有大量靈魂的獵物來當作動力源。關於這一點,在場的魔女們再合適不過。


    盧薩魯卡用食人影的韁繩來控製魔獸。大部分的動作可以依靠它的自律,但若是要捕食那些嚇癱的敵人,就需要細微的操縱了。雖然操縱起來還有點不習慣,但在此過程中也有了其他的靈感。例如,準備些更小巧精悍的使魔或者傀儡……


    「去死吧!」


    「哎呀~」


    盧薩魯卡躲開了登上高處飛撲過來的魔女。對於這勇敢的魔女,就用魔獸那充滿尖刺的尾巴將她勒住,來回上下甩動。那飛散的血沫與尖銳的悲鳴,使盧薩魯卡非常滿足。


    環顧周圍,有好幾個魔女想要試圖反擊。同時,也有人想要逃跑。既有硬氣的也有軟弱的,不過在這魔獸麵前,所有人都是餌食。


    盧薩魯卡開始詠唱。為了讓魔女們無路可逃,詠唱著魔女的渴望——


    in der nacht, wo alles schl?ft(萬物沉睡的夜晚中)


    聽到盧薩魯卡的詠唱,現場的氣氛發生了變化。


    wie sch?n, den meeresboden zu vessen(身離水底,無限欣喜)


    表現出來的不是恐懼,而是羨慕。


    ich hebe den kopf uber das wasser,welch freude, das spiel der wasserwellen(探首出水麵,與水花相嬉)


    說起來,她們的魔女稱號也隻是她們的自稱,以及不曉魔道的人強加在她們身上的稱呼。


    durch die nun zerbroe stille,rufen wir unsere namen(打破寧靜,呼朋引伴)


    未曾知曉過真正的魔女以及魔女的咒文。


    pechschwarzes haar wirbelt im wind(濕潤的青絲隨風揚起……)


    恐懼與勇氣都被壓倒性的未知所震撼。


    welch freude, sie tro zu sehen(晾幹秀發,歡暢不已!)


    亦或是,在心中產生了共鳴。


    briah(創造)――


    csejte ungarn nachtzehrer(拷問城的食人影)


    即便迎接她們的是無情的死亡。


    魔獸身上延伸出了無數影子。凡是被影子碰到的魔女立刻無法動彈。那些站在原地的魔女毫無抵抗的被魔獸啃食,成為了盧薩魯卡的燃料。


    「獎勵時間!不過,這還是不行呢。畢竟太過完美了,反而變得沒意思了。我·很·完·美?」


    盧薩魯卡像是在詢問他人的意見,理所當然,這裏已經沒有人能回答她了。


    『拷問城的食人影』。盧薩魯卡的渴望是,既然追趕不上,那就纏住他人的腳步。凡是被影子纏上的敵人,都會強製性的靜止。這便是她的渴望所顯現出來的效果。


    雖然看起來並不是什麽出眾的能力,但是通過使用食人影,效果範圍可以自在伸縮。


    配合其他魔術時,可以應對各種各樣的局麵。再加上盧薩魯卡是技巧派,使之完全不弱於其他人的創造。


    吞噬掉那麽多魔女,盧薩魯卡意識到某個大人物已經不見了。


    「話說,夢露已經逃了嗎?自吹自擂的那麽誇張,總不會偷偷溜走了吧。說實話,逃走和自殺幾乎沒什麽兩樣了。」


    雖然這麽說,但盧薩魯卡確信夢露並沒有逃跑。那種女王般的人物深知自己若是表現出狼狽的樣子,就等同於終結。盧薩魯卡已經折磨過無數次這類的人了,所以對此深有體會。


    突然,魔獸失去了平衡,身體傾倒下來。


    「唔……!」


    盧薩魯卡握緊韁繩,重新取回了平衡。比起身體的平衡,疼痛更加引起了她的注意。原本就算被毀掉一兩個拷問器具,也不會有什麽傷害。然而像這樣高密度的顯現,多多少少會出現了一些疼痛。


    魔獸的一條腿被吞噬掉了。


    「不要吃的比我還要多啊!」


    握緊雙手的夢露在魔獸的腳邊大喊道。


    「不要比我表現的更像魔女!我絕不允許別人從我這裏剝奪任何東西!?」


    看到同胞死去的樣子以及直麵如此強大的力量,她並沒有絕望,而是充滿了憤怒與嫉妒,這等表現倒是很有氣勢。看起來,給她的痛苦和屈辱都還不夠。


    不過,像這樣俯視拚命掙紮的人,心情非常舒暢。


    「你是第一次吧?那樣的話就溫柔對待……想的美啊!從一開始就讓老娘給你來些重口paly!」


    隨著盧薩魯卡的呼喊,魔獸被蠶食掉的肢體剩餘部分化為彈雨襲向了夢露。夢露用兩手不停吞噬著彈雨。但是,未來得及吞噬掉的拷問器具在慢慢折磨著她的身體。


    「這點程度,根本不算重口paly!」


    夢露伸展雙臂,將拷問器具盡數吞噬。彈雨的勢頭漸漸減弱。這樣的話,勉強處於自己的容量範圍。


    「那是當然。因為這隻是前戲。」


    盧薩魯卡隨意做出了回應。甚至都不能以拷問器具來形容的巨大車輪在彈雨的掩護下突進,然後直接擊中了夢露。


    「呀啊啊啊啊!?」


    車輪上的尖刺刮掉了夢露臉上的皮肉。很快她便血肉模糊,變得不成樣子。


    「看到了!」


    由於夢露的內部已經展現出來,盧薩魯卡看到了她的聖遺物。夢露的聖遺物是頭部。不知是什麽人的頭蓋骨與她的頭部直接融合。之前也曾考慮過,既然那麽傾向於吞噬,那必定是舌頭或者牙齒這樣與頭部相關聯的部位。


    鐵棒製成的簡易十字架將被車輪碾飛的夢露拘束起來。她的手上被施加了多重的鎖鏈。每重鎖鏈都和魔獸內部的魔女屍體相連。死亡的重擔使夢露完全無法動彈。


    「既然是頭領,就要好好拉部下一把。你現在的樣子,很有理想中的頭領風範,我都想裝飾在社長室的門框上了。讓大家好好學習一下。」


    魔獸的身體崩潰,從內部出現的是弓形利刃的斷頭台。


    盧薩魯卡站到了斷頭台上麵。斷頭台的利刃從半空中出現,向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夢露斬落。


    銳利的刀刃正中夢露的嘴巴,直接將她上半部分的腦袋砍飛。


    「嘿~」


    盧薩魯卡從斷頭台上跳下來,穩穩落地。地麵上已經沒有人與她為敵了。殺戮後的寂靜宣告著事件已經結束。


    「賺多少用多少。結果最後算是收支平衡吧……這個術式還是不太行。不管怎麽說,效率都太差了。」


    能耗太高,而且遭受反擊的風險也很高。盧薩魯卡總結出剛才所用術式的反省點。說到底,要求獵物需要有一定的質量,這個前提本身就太嚴苛了。假如麵對最理想的獵物、同時也是強敵的黑圓桌同事,會因為能耗太高而自取滅亡。況且,很有可能會變成隻能挨打的靶子。


    之所以會總結出這樣的結論,是由於沒有從死掉的夢露身上收回多少靈魂。到手的數量明顯不夠。看來那貪吃的胃裏隻有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沒裝什麽好貨。真是做了一回賠本的買賣。


    但是,盧薩魯卡的心情很好。這裏的地下設施裏應該有著製造魔女的無數資料、素材以及聖遺物。在寶藏麵前,如此興奮也是理所當然的。


    心情上好的盧薩魯卡意氣昂揚的走進了沒有老虎的虎穴。


    ◇


    魔女此時犯下了一個錯誤。


    如果看一下敵人的體內,應該就會察覺到異常。大概是由於過於混沌,使她下意識地將其無視掉了。


    魔女在此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直到最後,她都想要吃掉逼近而來的凶刃。既不是勇氣,也不是由於恐懼。隻是因為她餓了,單純的食欲占據了一切。


    純粹的渴望使殘破的靈魂蘇醒。其內心隻有食欲。想要吃、想要吞噬、想要吸收。靈魂因單純的欲求而變得純潔無垢。


    為了理解深愛之人,將無數少女的聖遺物攪拌在了一起,結果便是,誕生了能涉足表舞台的表演者。既如此,是否應該給這個表演者站在舞台上的機會?


    新的表演者高聲詠唱。即使那個歌聲已經變成了吼叫,也要通過此歌震撼世界,實現自己的渴望。


    如若可能,希望此歌能夠顛覆既視感。


    曾經指引過不受眷顧的魔女以及天惠的魔女的『謎之影』真摯地祈願著——


    ◇


    創建在地下的寬闊設施。盧薩魯卡在魔女誕生的魔境裏好像聽到了扇動翅膀的聲音。


    「……如果是蟲子的話,塊頭還真大。」


    不過,在這個設施裏聽到什麽聲音都不奇怪。盧薩魯卡不再去管那個聲音。


    這是製造魔女的設施,某種意義上已經稱得上是不擇手段的魔境。通過醫術而製造出來的異形屍骸。為研究魔術而收集的大量聖遺物。為了趕超黑圓桌而準備的各種非人道手段。在這樣的魔境裏,就算有什麽叫聲也是稀鬆平常。


    盧薩魯卡查看著倉庫裏的聖遺物。祖先遺產學會丟失的東西很有可能會在這裏。


    倉庫裏胡亂堆放著物品和文件。隨便搬動點東西,上麵的摞放的書籍都會塌下來。


    「起碼也該整齊擺放好吧。嘛,雖說正牌的魔女也不擅長整理東西。」


    盧薩魯卡一邊抱怨著,一邊撿起掉在地上的文件。接著,她的視線落在了其中一份文件的內容上。


    那是某個聖遺物的資料。


    「原來如此。把這個埋進腦袋裏,就算覺醒吃人症狀也不是什麽怪事。」


    由於標注的是記號,所以不知道實驗體的名字。不過那個聖遺物剛才已經親眼見過了,就是夢露腦袋裏的頭蓋骨。


    唐納隊的骸骨。1800年代,由開拓者喬尼·唐納所率領的唐納隊,從美國東海岸出發,計劃前往西部。由於運氣與時期太差,在寒冬的山裏遇難。被困在沒有食物來源的雪山,他們靠吃人才活了下來。那個骸骨便是生還者身上的。


    通過吃人才得以生還,這種人的骸骨確實附帶著相應的詛咒,可僅是這種程度的聖遺物,會讓人有那樣的暴食性嗎?


    盧薩魯卡這才發現這份文件是被釘起來的。


    「啥!?」


    當盧薩魯卡看到下一頁的內容,不由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文件上排列著臭名昭著的食人鬼的名字以及他們所用過的刀具以及斧頭。包括唐納隊的骸骨,這些東西全都用在了夢露的身上。


    盧薩魯卡對這些邪魔外道的名字確實有印象。回想起相應事件的概要,能發現其中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都是純粹的把人類當成了食物。既不是由於饑餓導致的緊急狀態,也不是經濟上的問題,更不是特殊的性癖。隻是喜歡吃人,單純的捕食者而已。例如,當唐納隊最後的生還者獲救時,無視救援隊分給他的食物,依舊選擇吃人。對他來說,人和牛雞豬羊已經沒什麽兩樣。比起加工食品,選擇新鮮的肉來食用是非常明顯的道理。


    即便不是什麽強力的聖遺物,但有著這麽強的指向性再加上數量的優勢,而且硬是將它們與肉體融合,誕生出暴食的怪物也不是什麽意外的事。


    這樣的話,夢露那傲慢的態度也能夠理解了。對她來說,其他人都是自己的捕食對象。


    看完這些,盧薩魯卡也皺起了眉,因為這般異常的東西實在不符合自己的興趣。


    下一瞬間,在她麵前出現了謎一般的怪物。


    女人的腦袋上半部分已經消失。即便不用魔眼也能清楚看到她的皮膚覆蓋了一層混沌色彩。稍稍用了一段時間才認出她身體各處並排的白色物體是牙齒。


    「你難道是夢露……!?」


    「——」


    雖然盧薩魯卡叫出了她的名字,但謎之女性卻沒有回答。但是從腦袋消失的部分來辨認,那確實是夢露。


    已經沒有了大腦,自然無法回話。然而失去大腦的身體卻非常自然的撲向了盧薩魯卡。


    正麵和這個異形對抗是愚蠢的行為。盧薩魯卡飛速後退,夢露撞在了擺放聖遺物的架子上。在這之後,夢露暫時沒有其他的動作。


    「不會吧……直接就那樣吃掉嗎……?」


    盧薩魯卡呆然的發出呢喃。夢露不是沒有動,而是把聖遺物連同架子一同吃掉。不僅塞進已經沒有上顎的嘴裏,而且還活用身體各處的牙齒啃食著聖遺物。現在整個身體都是她的嘴。


    剛才的突進可能並不是以盧薩魯卡為目標。隻是單純的被充滿魔力與詛咒的食物吸引了而已。現在驅使她的隻有食欲,遵循本能不斷捕食。


    她已經不是魔女,而是化為了其他的存在。


    人類所背負的七大罪之一,暴食。現在的她已經等同於司掌暴食的惡魔別西卜。那混沌的外表以及由毫無價值的渣滓湊在一起貪婪滿足食欲的樣子就像是一群蒼蠅一樣。


    「……嘁」


    。危機感與精明的算計,使盧薩魯卡做出了行動。


    食人影從腳下進行腐蝕,石壁從上麵砸落。還在啃食聖遺物的別西卜遭到了上下的同時攻擊。


    緊接著,盧薩魯卡感受到的是饑餓。


    食人影和石壁都被吞噬了。效果甚至延伸到了食人影的主人那裏。僅一瞬間,這幾年賺取的靈魂便全被吸收了。想不到竟然會將食人影和拷問器具連同使用者的魔力一並吞噬,這胃口也太好了。


    別西卜全身的牙齒在咀嚼著,連同翅膀隱隱扇動的聲音,讓人聽了就產生厭惡感。除了那惹人厭的厭惡感以外,她同時表現出的還有興趣。通過剛才的味道,她將盧薩魯卡認定為了最美味的獵物。


    「如果可以的話,我更想和稍稍像樣點的對手為敵。」


    盧薩魯卡說著,立刻轉身逃跑。她跑出房間,躲在了牆壁後麵。


    那不是能正麵迎戰的對手。正確來說,是不想與之正麵為敵。估計也隻有威廉願意與那玩意正麵對毆。


    幸好這裏是房間內部。一邊保持距離一邊設置陷阱,應該可以順利對付。既然對方是食欲的化身,那就很容易落入陷阱。


    正這麽想著,盧薩魯卡打了一個寒顫。


    遵循直覺,盧薩魯卡翻滾著離開原地。同一瞬間,別西卜將牆壁吞噬,衝了過來。


    「——」


    那令人不爽的聲音就像是高頻率電波一樣。別西卜對盧薩魯卡緊追不舍。


    別西卜隻有食欲。純粹的欲望非常強力,導致行進速度也遠遠超乎常理。即便是陷阱,她也不當回事。別西卜的眼裏隻有盧薩魯卡。


    「這可是我唯一一套好的衣服。要是能聽懂賠錢是什麽意思就好了。」


    盧薩魯卡的軍官服殘破不堪,露出了潔白的肌膚。


    所幸肉體沒有受傷。若是被觸碰到的話,肉體會連同靈魂一同被吞噬掉。就算以黑圓桌成員的防禦力,恐怕也無法幸免。


    別西卜向盧薩魯卡跳了過去。那不是普通的跳躍,而是扭動身體在旋轉。以身體為中心,將周圍的一切盡數吞噬。這等突破力以及狂暴性,就像是一台挖掘機一樣。


    盧薩魯卡躲開了暴食的跳躍。別西卜立刻著地,這次又開始來回揮舞四肢與頭部。她的任何一擊都是將對手完全吞噬的大嘴。哪怕是東洋的舞獅子,都要比這個還要穩重得多。


    盧薩魯卡在狹窄的走廊裏被逼得連連後退。就在別西卜拉近距離,即將捉到盧薩魯卡的瞬間,盧薩魯卡的身體無視物理法則,一下飛向了走廊的深處。


    「嗚……這個果然好疼啊。記住了。」


    盧薩魯卡將拷問器具的鎖鏈甩了出去。借助拉動鎖鏈,擺脫了危局。而別西卜又開始向盧薩魯卡跳了過來。由於還有些距離,雖然還需要跳好幾次才能過來,但想趁機逃跑的話,在時間上來不及。


    這裏是死路,隻能正麵與之對抗。


    事到如今,盧薩魯卡認識到了自己的無力。


    不管是食人影,還是『血之伯爵夫人』,亦或是『拷問城的食人影』,對於在這需要正麵對拚的狀況下,效果都不甚理想。


    在這情況下需要的是奮不顧身的蠻勇。對向來以自我優先的盧薩魯卡來說,是最為無緣的東西。


    如果自己在這裏被吃掉了,別西卜就會迷上黑圓桌的味道,接下來會以麗莎或是貝雅托莉絲為獵物。女武神的話,蠻勇倒是足夠——


    就在此時,盧薩魯卡靈光一閃。根據記憶與剛才的突發奇想,她立刻策劃出術式與戰術。如果是這一招,說不定能行。


    從距離上來看,別西卜需要再跳兩次才能過來。時間足夠充分。


    yetzirah(形成)——


    pallida mors(蒼褪死麵)


    ah!ich habe deinen mu, joaan.(愛人啊,我親吻了你)


    「啊,真麻煩!跳過!跳過!說到底,為什麽形成還要詠唱!該向不需要詠唱的紅蜘蛛學習!」


    盧薩魯卡自己中斷了詠唱。反正這是盜用。原本還想裝模作樣的來一下詠唱,然而不是耍帥的時候。若是麗莎得知被如此隨便盜用了版權,可能會很生氣。


    盧薩魯卡用食人影裹住了身體。漆黑的禮服代替了被撕碎的軍服。麗莎·布倫納持有的『蒼褪死麵』除了戴在屍體的臉上以外還有別的用法。當她比起質量更加優先數量的時候,會將麵具變為禮服,覆蓋在身體上。盧薩魯卡隻是盜用了那個形式。


    別西卜再跳躍一下就能到盧薩魯卡的身邊。


    盧薩魯卡舉起手,回想到了另一位黑圓桌的同伴。


    從貝雅托莉絲那裏學到的是她那毫不膽怯的勇氣與冷靜的技巧。借助從兩位黑圓桌的女豪傑那裏學到的東西,伸手刺向了蠅之女王——


    別西卜已經逼近,所以非常容易瞄準。瞄準的是缺失一半腦袋的嘴巴。和全身的那些嘴巴不同,這張嘴直連她的胃部。


    「接招!」


    盧薩魯卡用喊聲為自己鼓勁,筆直伸出了手臂。影子沿著盧薩魯卡的手臂,化為銳利的長槍直通別西卜的體內。隨著身上的影之禮服變得稀薄,那把槍也變得越來越長。


    盧薩魯卡咬牙忍住身體仿佛要融化一般的劇痛與惡心,依舊瞄準別西卜的胃攻擊。


    延伸到體內的長槍分出無數槍尖,攪動別西卜的胃,將其破壞。


    「——!?」


    別西卜的身體劇烈抖動。尚未消化掉的靈魂從她的胃裏全都釋放了出來。


    「既然吃的多,那就好好注意一下自己的健康。吃來吃去,然後在桌子上嘔吐,這可是以前貴族的特權。」


    盧薩魯卡一直觀察著別西卜那混沌的顏色。雖然食欲與胃容量無窮無盡,但消化能力依舊沒有什麽長進。於是,像這樣在胃裏開幾個洞,仍然充滿活力的靈魂便會為了從她體內衝出去而大鬧。


    「——————!」


    別西卜的全身都漏出了靈魂。即將消散的靈魂流入地麵,依然有活力的靈魂則飛往高空。雖說可以拿無用的沉澱和崇高的升華來概括,但看到這一幕,總讓人聯想到在地麵亂爬的蛆蟲和飛散的蠅群。


    盧薩魯卡盡可能將靈魂收入體內。勉強收回了被奪走的部分以及消耗掉的份量,但沒有新的收獲。即將消散的靈魂是派不上用場的。


    很快,別西卜便消失在了天地間。落到這個下場,已經不可能再複活了。


    「沒把吃掉的東西消化完,因此而撐死,這死法太慘了。真是可憐。」


    盧薩魯卡不由地哆嗦了一下。自己走錯一步的話,說不定也會那樣。不知為何,這種想法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怎麽可能呢。雖說自己也是用影子捕食,但起碼心裏有數,不可能落得那種弱智般的死法。況且,自己活著獲得了勝利。那就表明,不會重蹈夢露的末路。


    盧薩魯卡打消了那種預感。自己現在幾乎全裸,總而言之,需要先解決當前的這個問題。


    ◇


    在沙灘上的麗莎·布倫納凝神戒備。奇異的氣息從盧薩魯卡所在的內陸方向飄來。這使她不得不稍稍考慮了一下意外的可能性。


    不過,她現在關注的是陸地反方向的海洋,那裏正有大量的軍艦。


    戰艦的周圍,電閃雷鳴。


    耿直。」


    從麗莎的背後,傳來盧薩魯卡的聲音。


    「歡迎回來……怎麽回事,為什麽穿成那樣?」


    麗莎轉過頭,發現盧薩魯卡穿了一身白衣。盧薩魯卡換的是一件純白的連衣裙。可能是材質柔軟的緣故,裙子隨著海風輕飄飄地搖擺。


    「這個?軍服破了,於是就尋找能穿的東西,結果隻有這件。若是風再強一點,把裙子吹起來,就能比那招牌動作的本人還要厲害了哦?因為~裏麵沒穿!是中空的!」


    「雖然不會感冒,但天氣這麽冷,還是穿上比較好哦。」


    「我很喜歡你這種為人著想的性格。」


    盧薩魯卡按住裙擺,走到麗莎的旁邊。


    「真想不到女武神能按時過來。用什麽方法過來的?難道是跑著來的?」


    「那倒不至於……那孩子可是非常聰明的。」


    「也就是說,雖然外表是那個樣,卻也不完全是個莽撞的小姑娘。頭腦簡單的同伴確實讓人頭痛。不過,本以為她趕不過來了,我這邊還準備了相應的手段。」


    盧薩魯卡指了指海麵。那裏有好幾艘小艇。小艇各自衝向了距離最近的軍艦。


    「上麵裝了炸彈?」


    「沒。但也差不多。嚴格來說,應該是人體炸彈吧……上麵全都是魔女。我發現她們全都被關在地下的設施裏。所有人都是失敗品。不聽命令、精神不正常、能力太危險。因為類似的原因從自稱魔女的團體裏被排除了。」


    「哦,於是就……」


    麗莎理解了情況。小艇上的魔女全都超脫了常軌。比起在飛機上的那些魔女,她們更加怪異,缺乏統一性。


    「不過,我認為那才是真正的魔女。比起那些脖子上戴了項圈隻會曲意逢迎的家夥,這些受到無端的折磨,等到自由的時候便會像脫韁野馬一樣的人更有魔女風範……嘛,雖然我稍稍將她們洗腦了一下,但是,等這邊鬧完之後,如果還活著的話,那她們便自由了。不會再受任何人的製約。」


    有幾艘小艇在海上被擊沉,不過魔女還是成功登上了軍艦。軍艦上此時定是一片混沌與混亂。這樣一來,指揮係統便癱瘓了。


    看著耀眼的火光,盧薩魯卡用手微微遮住眼睛。


    「好了,我們走吧。在女武神雷光的引導下回家不也別有一番風趣嗎?」


    海上的一艘軍艦被巨大的雷電劈成兩段。那副景象能清楚看到貝雅托莉絲最耀眼的光輝與最強功率的威力。


    盧薩魯卡走向了海麵。她的腳邊延伸出了影子,在海上鋪設出了道路。


    「一起來吧。若是累了,我能弄出自動行進的道路。坐著也好,躺著也好,反正都會自己前進。就算想要喝點什麽,我也會去準備。」


    「服務真是周到。」


    「那是當然。就當是版權費了。呃,沒什麽。我本來就很溫柔的啦。」


    雖然有些可疑,麗莎還是走到了盧薩魯卡做出的影之路麵上。就算迎著海浪,道路也十分平穩,連水花都彈了回去。


    走出沒幾步,麗莎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你不是在找祖先遺產學會丟失的聖遺物嗎,不找了?」


    盧薩魯卡在牽扯到這件事之前就在追蹤祖先遺產學會的聖遺物。


    「相關的東西我都丟進影子裏了。另外,我想找的並不是聖遺物……可能被人隨手丟掉了。所以,這事就算了。忘掉吧。」


    就算聽到麗莎的詢問,盧薩魯卡也沒有停下腳步。她的背影既給人一種已經放下的感覺,同時又略顯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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