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兩頁符信並在一塊,邊緣上的半個印記合二為一,成為一個完整的紋徽。流暢的墨跡在兩信相接的瞬間泛起紅光,沿著紋徽迅速燃為灰燼,青煙過後,信紙竟化作一對青花杏葉璫,穩穩落在清寧上人手中。


    秦宛宛立於下首,暗暗咋舌,想不到溪鳳的符信還暗含玄機?


    這幾日,因為害怕分出心思去想些有的沒的,秦宛宛與蘇碧春隻得專心趕路,一連數日不眠不休,隻花了七八日工夫,就站到了沛煙峰腳下。王麾已經在中途被她們丟進了溪鳳穀,溪鳳作風依舊,毫不手軟地訛走兩人大半靈石,偏生還要做出一派勉為其難的模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陽炎宮似乎並未為丟失一名弟子而鬧出什麽動靜,大概在他們看來,王麾的失蹤與自毀修為無異,一個微不足道的廢人,沒必要太在意。


    沛煙峰由數座山嶺相連而成,其間多穀地,地下有一靈石礦脈橫穿而過,靈氣最純粹濃鬱的,自然當屬掌門所居的沛煙主峰。峰外設有禁製,若身無靈根,那是半步踏入不得的。


    “兩位請留步。”


    臨近山門,一道深藍攔住去路。來者看起來年紀頗輕,約莫十j□j歲,神情中帶著大門派特有的倨傲。他上上下下將兩人打量了一番,目光在蘇碧春身上略有停留,傲慢的神情終是收斂了些。


    “前方乃我雲水宗地界,閑雜人等不可靠近,二位若無事,還請速速離去罷。”


    秦宛宛悄悄做了查探,卻發覺他修為與自己一樣,也是煉氣五層。身上所著應是雲水宗外門弟子的道袍,大概是由宗門派出來守山門的。區區煉氣期的外門弟子,對著外人也敢不問來路就擺譜,會不會太狂妄了?她們倆倒是沒什麽,萬一遇上來頭大的,吃虧的豈不是他自己?對著這樣的人,她還真不太放心把溪鳳的親筆信交由他轉交給清寧上人。


    “師弟,不得無禮。”正思慮著該怎麽說,前方坊門裏憑空冒出個聲音來。緊跟著,人影從內隱出,是名高瘦的中年男子。那人看到眼前情景,極為不滿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加急腳步趕過來。


    年輕弟子置若罔聞,隻冷著個臉,邊哼聲邊將頭撇向一邊。


    中年人見狀,無奈歎了口氣,並未過多指責。轉身朝前抱拳問道:“在下劉弘致,這是小師弟廖騫。請問兩位可是秦姑娘和蘇姑娘?”


    秦宛宛驚訝於這兩人悄無聲息的現身,心曉那道坊門必有玄妙之處,突然聽到對方問話,也不顧上細想,忙把心思收回來,反問:“這位師兄認識我們?”


    “溪鳳上人的符信日前已傳至掌門手中,掌門對下早有交代,故而我見到兩位姑娘,才會有此一問。”他說話時總是垂著眼睛,看起來極為謙恭,與旁邊那鼻子朝天的小子形成鮮明對比。頓了頓,側身伸手向前一引:“兩位姑娘請隨我們來。”


    說著,又掩鼻輕咳一聲,示意自家師弟同他一道前麵帶路。廖騫不耐煩地理了理衣衫,自顧轉身走到前麵,隨意向後擺手:“跟緊些,否則進不了山門可別怪我。”


    劉弘致輕道了聲“失禮了”,引著兩人來到坊門下。腳步略停,探手從懷中掏出一塊身份玉牌,與廖騫一起輕輕往前一按,有如湖麵落入石子,坊門處的景象竟是出現了波紋,一圈圈向外擴散而去。不消一會兒,波紋中心暈開道口子,露出裏頭截然不同的景色。


    “兩位姑娘先請。”劉弘致微微發力,口子開得更大了些。


    秦宛宛與蘇碧春快速交換了個眼神,試著抬腳邁了進去。這一邁,光線陡然亮起,坊門內外,簡直是兩番天地。若說外麵是人間青山秀水,那裏麵便著實能稱得上氣勢恢宏的仙家風範了——腳下石階平滑如鏡,一路延伸向上,似乎不帶半點塵埃。幾處山峰隱現在雲霧繚繞之中,偶爾有三兩隻仙鶴結伴飛過,優美的鳴嘯聲回蕩在山間,久久不散。


    秦宛宛望著眼前的景象,神色反倒複雜了。這地方與白虹門兩相比較,可算得上雲泥之別,隻可惜美則美矣,卻沒什麽真實感,初來乍到的,終究難生親近之情。若能選擇,她還是期望能回到那個安靜的小門派中去,哪怕再小再窮也是好的。


    蘇碧春與這小師妹相處時日久了,又是親身經曆過的,再沒人比她更了解她此時的心情。安慰的話無需多說,隻拍拍小丫頭刻意挺直的脊背,提醒說:“宛宛,該走了。”


    短短一句話,也不知蘊含了幾層意思,秦宛宛愣了愣,突然覺得腳步沉得很,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往前走。隻是,日子總是要過的,家仇要報,滅門之恨也要報,停滯不前的話,當真與懦夫無二了。


    劉弘致與廖騫先後穿過山門,見到二人似在發呆,隻當她們是被門內景象所震撼,心中難免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別的且不論,他們雲水宗的規模,絕對不可小覷。


    “掌門在正殿等著我們,兩位姑娘日後大可好好欣賞此間風采,不急一時。”哪怕是催促的話,從劉弘致口中說出來,依然順耳。


    秦宛宛與蘇碧春未再耽擱,隨著這兩名外門弟子拾級而上,徑直往主峰正殿趕去。片刻後,待二人見到雲水宗掌門清寧上人,也便有了開頭那一幕。


    清寧上人緊緊盯著那對青花杏葉璫,雙唇闔動,麵色竟然有些發紅。


    秦宛宛不時拿眼睛偷瞄著,腦子裏浮想聯翩。清寧上人稱得上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十五六歲的麵容,此時雙頰飛霞,眼波流轉,更是透出了小女兒家的嬌癡之態。這副神情,落在誰眼中都能看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來,說她跟溪鳳半點關係沒有,鬼都不會信。須臾之間,秦宛宛已經思緒奔騰,在心中構想出無數個故事藍本,恨不得現在就飛到溪鳳穀,認真嚴肅地跟溪鳳探討一下他的風流史。


    “嗯咳。”


    清寧左手端坐一婦人,低眉順目,表情坦然,仿佛方才那一聲突兀的咳嗽聲與她毫無關係。


    清寧飄忽的心緒霎時被打斷,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隻得撩著頭發以作掩飾:“既是溪鳳前輩所托,你們二人便留下吧。雲水宗在整個赤霄域中也是有名頭的,你們入我宗門,宵小之輩斷不敢欺上門來,盡可安心修煉。”


    “多謝掌門。”聞言,兩人忙施禮致謝。無論有無歸屬感,人家願意收留她們,提供這般遮風擋雨的安身之所,心懷感激是必然的。


    清寧先前隻顧著看信,尚未拿正眼瞧過底下的姑娘,此時聽她們道謝,也不由循聲端詳一番。一眼看去,都是不差的相貌,隻是年紀小的那個,她不喜歡。雖然姿容還未完全長開,但已能預窺一二,小丫頭看上去靈動有餘,淡雅不足,讓她不自覺地想起一個故人,一個她甚瞧不上眼的故人。


    如此一來,也沒心思再打量,收回目光,語氣也冷了幾分:“柳瑛,這兩名新入門的弟子便交給你了,按規矩安排就是。”


    “師妹明白。”左側那名婦人站起,微微躬身應下。


    “都下去吧,這幾日勿再來打擾。”清寧交代完畢,揮揮手屏退殿內一幹人等,若有所思地緩步步入內室。


    隨著清寧離開,正殿內亮著的燭火在同一時間熄滅,周圍頓時陷入黑暗。柳瑛麵無表情地朝兩個姑娘點了點頭,示意她們跟隨自己出門。


    一路靜默無話。


    跟在柳瑛身後,秦宛宛總能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逼迫而來,似乎與修為高低無關,純粹出自她對自己的不喜。她大概是能感覺到的,那清寧上人自打瞧見自己的臉,態度便有了一些改變,也不知是哪裏得罪了她,果然性情古怪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的。


    “娘!”正納悶著,一聲叫喚給她嚇了一跳。三人剛剛行至殿外,廖騫竟然還沒走,此時更是快步迎上來,衝著她們就來這麽一句。


    “你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回去守山門!”不等秦宛宛腦子轉過彎來,前頭的柳瑛先發了話,言辭極為嚴厲,“你這般擅離職守成什麽樣子,我們廖家可不需要沒用的東西!”


    廖騫幾欲張嘴,都被她咄咄逼人的話語給逼了回去,唯有神情無措地站在原地。


    秦宛宛原本挺討厭此人,覺得他修為不高還眼高於頂,見到現在的情形,反倒有點同情他了。柳瑛在雲水宗的地位應當不低,她的兒子竟然被扔到外門,派去守山門不說,還被自己母親當著外人的麵毫不留情地訓斥,真是什麽臉都丟盡了。


    “還在這兒杵著?”柳瑛繼續旁若無人。


    廖騫握著雙拳,緊了又鬆,最後無力地垂下,低聲道:“弟子告退。”話音未落,人已經急急轉身離去。


    柳瑛甚至沒多看他一眼,微微側頭,目光暼過身後兩人:“隨我先去測過靈根。我雲水宗弟子各個資質不凡,略差的也勤能補拙,掌門此次破例收你們,說實話我是不太同意的。但無論如何,既然進了雲水宗,就把你們過去的懶散性子收起來,這裏不是那些小門小派,門風嚴謹,凡事都得循著規矩來。”


    一番話下來,饒是秦宛宛心再寬,也起了怒氣。這女人話裏話外都在看不起她們的出身和資質,比她那個兒子還惹人厭。這才剛剛入門,遇到四個人就有三個不好相與的,若是整個宗門都是如此,那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秦宛宛黑下臉,打算同她理論幾句,正要張口,一道紫色倩影闖入她的視線。


    “許師姐?”


    “秦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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