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元思辦事還算利落,領著兩人測過靈根,又大致問過幾句,立馬就做出了妥善的安置。


    蘇碧春已經築基,無論靈根好差,都不可能留在外門,廖元思想著她既然是木水土的三靈根,又有打理藥園的經驗,索性召了自己徒弟來,把人帶回蓮華給藥園管事當幫手去了。


    至於秦宛宛,靈根倒是雙靈根,可惜就是屬性不大好。像她這種屬性相克的,在雙靈根裏算劣等,煉氣期時還瞧不出什麽不同來,一旦築基,差距就漸漸出來了,修來起來遠比其他雙靈根的要困難得多。


    “宛宛過來。”廖元思招招手,介紹自己身邊的一名女弟子給她,“前方是外門院落,今後你便住那裏,待他日築基,我自會接你進內門。這是你的管事師姐,叫丁顏,往後有什麽事盡可以找她。”


    經過小半日的相處,秦宛宛也習慣了這位長老不分親疏的熱絡,聽他喊自己名字,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再看站在他左側的丁顏,穿了一襲寶藍輕紗,製式比普通外門道袍要繁雜一些,白皙的臉上眉眼帶笑,正朝著自己看。見對方笑容不似敷衍,秦宛宛略鬆了口氣,走上前去同她問好。


    “宛宛初來乍到,必定有些怕生,顏兒好生照應著。”將秦宛宛交給丁顏,廖元思的任務也算完成,末了又是補上一句,聽起來十足十好長輩的派頭。


    丁顏欣然點頭:“那是自然,蓮華長老盡管放心。”


    “如此,你便領她四處轉轉,我還有些事不便多留,先回去了。”


    聞言,丁顏忙行禮恭送。秦宛宛見了也有樣學樣,抱手斂頜,動作雖不甚標準,也比幹站著要好些。隻是等了半天,餘光瞄見的那抹茜色卻紋絲不動,不知究竟在做些什麽。秦宛宛頭皮開始發麻,察覺到膠著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隻覺萬般不自在,她下意識地抬起眼皮看去,剛好與廖元思的眼睛撞到了一塊。


    “長老……還有事?”語氣略帶遲疑。


    廖元思收回目光,偏頭思考。現在問起法寶一事果然太過唐突,方才不過多看了兩眼就已經把人家給嚇住了,他一腔好奇之心,若是被誤會成想仗勢奪寶那可不太好,還是緩緩再說罷。反正人住在這裏又跑不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想至此,勉強按下獵奇之心,聳肩道:“無事,我就想想晚飯該吃什麽好。”


    風卷起話音,連帶著最後幾個字都有點縹緲。秦宛宛眯起眼,待風平息時,卻見那人已到二裏開外,正乘著輕靈的鶴羽往蓮華方向掠去。舉目遠眺,一片大氣素雅間,空中那點淡紅顯得尤為格格不入,卻又平添出一股蓬勃的朝氣來。


    “蓮華長老都那般修為了,竟還要想著晚飯嗎?”身影從視線裏消失,秦宛宛終於沒憋住開了腔。話又說回來,想晚飯就想晚飯唄,她又不是長了一身肥膘,死盯著她看難道就能想出來了?


    丁顏掩唇低笑:“長老的心思,誰能猜得準呢。你算是運氣好的,原本新弟子入門事宜,皆由一位柳長老接手,她可不怎麽好相處,每次開山收徒,都能氣倒一片小弟子呢。這位蓮華長老雖古怪了些,但為人親和,從不隨意為難人。”


    秦宛宛沒接話,她能說她就是那一片小弟子中的一員麽?


    丁顏沒注意她的表情,繼續說:“不過,柳長老終究是宗門師長,以後肯定要見麵的。師妹你……”語句頓了頓,似有為難,“聽說師妹出自白虹門,先門如今名聲不太好,雲水宗內門有不少人極為看重出身,柳長老也在其列,秦師妹還是要注意一些。”


    “原來如此。”白虹門的名聲是被陽炎宮毀掉的,她知道師門冤屈,可旁人又何嚐知道呢?掌門清寧和柳瑛對她不喜,大概就是因為這樣一個出身問題。秦宛宛找到了歸咎所在,心裏頭還是暢快不起來。


    “原來如此?”丁顏不知先前發生的事,自然不明白她為何會有此說法。


    秦宛宛覺得解釋起來過於麻煩,忙改口:“我的意思是說我明白了,多謝師姐提點。”


    丁顏心思爽直,聽到這話哪會多想,笑道:“沒什麽提點不提點的,大家身在外門,本該互相幫襯。走吧,還有三人與你同院,我帶你進去見見。”


    院子不遠,沿著石子小路深入百步即到。還未走進,裏麵已經傳來女子嬉笑之聲,丁顏無奈搖搖頭,領著秦宛宛穿過院門,雙手往腰間一叉:“你們又不好好修煉,成天就知道談論師兄師叔師叔祖,也不知害臊。”


    院內兩名女子一聽,忙停下話頭,臉上的笑卻沒有斂去,一起迎上來:“丁師姐冤枉人,我們才剛從屋裏出來呢,這就被你逮到了。”


    丁顏擺擺手,把黏糊上來的兩人推開,再將身後的秦宛宛推出來:“來了個小師妹,姓秦名宛宛,可別把人給帶壞了。”


    秦宛宛看過去,這才發現那兩人是對雙胞胎,衣著無二,發髻無二,連嘴角翹起的弧度都看不出差別,若是兩人掉個個,她能肯定自己分辨不出來。


    看出那對姐妹花的躍躍欲試,丁顏趕緊先把該說的給說的,生怕等會兒她們一開腔,自己就插不上嘴了:“她們兩個比你早入門三年。也不難認,眉邊有痣的是姐姐薛姚黃,另一個是妹妹薛魏紫,兩個都煩人得很,你要是哪日受不了就直接跟我說。”


    聽了這話,姐妹倆也不生氣,反倒像得了誇獎似的。薛姚黃上前拉過秦宛宛,帶著她在院子裏繞了一圈:“咱們院落不大,不過位置好,整個外門就屬這裏最挨近靈脈。小秦師妹來得正好,平時就我們姐妹倆能說說話,以後有三個人就熱鬧多了。”


    秦宛宛深感奇怪,若沒記錯,她記得丁顏說過這個院子裏本就住了三個人的。再者,院內總共四間房,既然是最靠近靈脈的好位置,理應很搶手才對,怎麽還會空出一間房等著她來住呢?


    心裏想著,口中也將這些問題問了出來。反正要住下了,這些事總該弄清楚才好,否則稀裏糊塗的,也不算個事。


    丁顏正想回答,無意間抬頭看了天色,突然神情一變,抬手拍著自己的腦門:“光顧著說話,差點忘了正事。這都快戌時了,寶華閣馬上就要關門,秦師妹先隨我去領了東西,那些事我們路上邊走邊說。”


    秦宛宛還沒來得急與兩位薛師姐打招呼,人已經被拉著一溜煙跑出了院子。


    寶華閣是外門弟子領月例的地方,雲水宗門派大,所占資源也多,出手自然相對大方。普通外門弟子每月都能領到二十塊下品靈石以及基礎的補給丹藥,秦宛宛作為剛入門的新弟子,頭一回去甚至還有額外貼補。


    瑣瑣碎碎的事情一磨蹭,從寶華閣回來時,天已擦黑。薛家姐妹不在院中,許是回房修煉去了。


    院內大致的情況,秦宛宛方才已經從丁顏口中聽說了。這姐妹倆靈根特殊,水木雙靈根在變異為冰靈根的時候出了岔子,卡在半途,成了偽變異冰靈根,萬中無一的幾率偏偏讓她們遇上了。這種體質本算是廢了,得虧她們是雙生子,竟能互相彌補缺陷,隻是修煉時必須兩人一起,同心同德,半點差錯都不能有。


    秦宛宛不敢發出太大聲響,輕手輕腳地往自己房間走去。左腳剛邁出一步,突聞最右邊的窗戶發出些聲響,她駐足望去,隻見一隻清瘦的手緩緩從裏麵伸出,在黃昏的殘陽映照下,蒼白得略顯詭異。那隻手取走窗台上的飯菜,接著,半扇窗扉“啪”地複又合上,裏頭再無動靜。


    冷風吹過,背後一陣發涼,秦宛宛猛地打了個寒磣,趕緊躲進房中。


    關於手的主人,她大概能猜到是誰,院中除了姚黃魏紫這對雙生花,還住了個朱思銘。因為木屬性天靈根,曾經直接被收入內門過。隻可惜此人經脈有些問題,無論如何修煉,修為總不見長。時間長了,她自己也在內門呆不下去,遂主動搬了出來住進這間院子。自打來了外門,她幾乎日日將自己關在房中,連飯菜都是別人替她送來的。


    細細想來,這座院落裏住的是整個雲水宗裏的異類,表麵看著前途渺茫,但一旦突破桎梏,往往能有大成就的都是這類奇葩。想必內門的人也是這樣想的,覺得收之無用棄之可惜,索性將人放在外門靈氣較濃厚的地方,將來進退兩宜,的確打得一手好算盤。


    隻是她想不通,自己一個普通的雙靈根,為何會被蓮華長老安置在這裏?


    秦宛宛在床鋪上打了個滾,將這些疑問暫時拋在腦後,取出溪鳳給她的幾件踐行禮來看。前些天光顧著趕路,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兩枚玉簡的內容。


    心念一動,三樣物件出現在掌心,首先落入眼簾的還是那隻圓頭圓腦的鈴鐺。鈴鐺約莫雞蛋大小,金銀兩色在中間相融,表麵有些細細的磨砂,還雕著虎頭紋案,帶著幾分憨實,挺招人喜歡。想起白日裏的失常,正是這隻溪鳳口中的“失敗品”敲醒了自己,不愧是循著鎮魄佛鈴的品階煉製而成的,即便達不到靈器的水準,至少寶器還是當得的。


    她調動體內靈力,逼出一滴精血落下,隨著精血被慢慢吸收,鈴鐺嗡嗡鳴響,旋即隱沒在秦宛宛手中。識海中陸續有片段飛速閃過,竟是這件法寶的煉製過程,末了,一個名字悄然浮現出來——“雙音”。


    “咦?”秦宛宛倏地坐起身,這鈴鐺竟然有名字?所有法寶都有靈性,定是有人對著它苦思冥想過一番,它才會生出感應,記下了自己的名字。她還當溪鳳對這件練手之作不甚在意,想不到也是費過心思的。


    正想著,房內燭火突然不自然地跳動起來。秦宛宛警鈴大作,手掌一握,迅速收起兩枚玉簡,另一隻手則已經緊緊捏住攻擊符篆,隨時備戰。


    房門猛然打開,眼睛還沒跟上,又以極快的速度合起。屋外冷風隨之灌入,吹熄了桌上的燭火。黑暗中,一個高大的人影立於床邊,隨手便化解了朝自己攻來的符篆,拎雞崽似的把人從床上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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