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比賽請讓我去吧!”灰發的男人單膝跪倒在地上,大聲地請求,原本還算是清俊的臉龐爬滿了醜陋的疤痕,一雙灰色的利眸裏滿是期盼。


    “紹安。”主位上渾身包裹在陰影裏的男人冷漠地說,“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


    紹安身子一僵,屈辱地咬緊唇,一言不發。


    “你不用操心這件事,比刀工,七星刀雷恩不會輸給任何人。”


    殷凡……紹安臉色蒼白,捂住絞痛的心口,不行,現在自己還不夠強,沒有資格站在他麵前,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再見到殷凡,到那個時候他才能堂堂正正地……


    “紹安,蠱發作了吧。”向恩似笑非笑。


    紹安眼底閃過厭惡,避開那雙白皙的雙手,“閃開。”


    向恩不以為意,食指把玩著自己柔順漂亮的深藍長發,“這次的目標是那個白發的小鬼吧,所以才讓你這麽失態。”


    紹安眸光閃了閃,“一丈青向恩,你最好收起你那點小心思。”他居高臨下地看向這個美豔動人的女人,“尤其是在我麵前。”


    一丈青想起這個男人對待自己時的狠勁,連見慣生死的自己都不寒而栗,臉色一白忍不住後退半步。


    紹安冷冷哼了一聲,衣角在身後翻飛,氣勢逼人。


    “小凡,你這次去比試,真的不用我陪嗎?”琉明萬分不放心地再三詢問,眼前的青年看起來是多麽弱不禁風啊,看起來是多麽……好欺負啊……


    殷凡堅定地點頭,“我不是一個人啊,至少還帶上希爾,別看他那樣,還是有點用的。”


    琉明的視線落在娃娃臉少年身上,希爾露出一個靦腆的小白兔一般的笑容,讓原本隻是有點擔心的琉明一下子就無比地擔心起來,這一看就好騙的家夥真的靠譜嗎?!


    反正最後兩人還是上了路,至於明貝勒有沒有做什麽小動作,這還用問嗎?


    廣州


    李嚴帶著一腔的恨意製作出足以毒倒所有人的毒料理,不過,雖然痛恨及第,卻也不得不承認憑及第的能力是不可能被這區區一盤赤蛙肉放倒的,他桀桀怪笑著,取出塗抹了劇毒的毒針,放進龍蝦籃子裏,“是你先拋棄了廚師尊嚴!說什麽頂級廚師!不過是個道貌岸然的小人!”他獰笑起來,麵具下的麵孔駭人至極。


    “好久不見了。”他怪笑著,怨毒地看向這個昔日的師弟。“難道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看到及第依舊冷靜的表情,李嚴慢條斯理地說著,仿佛是刻意要讓這張平靜的臉出現其他的表情一般。


    “這個聲音……”及第顯然愣住了,但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又立刻恢複了冷靜,“你居然還活著。”


    小當家扶著嘟嘟,詫異地看了及第一眼,一向冷靜自持的師傅居然會用這樣隱含喜悅的語氣說話。然而,滿腔怨毒的李嚴是不可能注意到這些微的差別的,及第掏出信質問他的時候,還是那麽理直氣壯,那麽理所當然,一如十多年前,這讓他的恨意越發高漲。


    李嚴沒有回答,視線落在紅發的少女身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留戀,當再看向及第的時候,留戀化作了痛恨,“我要報仇!”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我苟延殘喘地活到今天,就是為了向你報仇!”


    及第墨綠色的眼睛裏閃過深深的刺痛,雙手握拳,說不出話來。


    十六年前,他們還是懵懂少年,約定好了一起去尋找廚藝的巔峰,可是這一切都在龍蝦三爭霸之後化作了泡影。娶了從小愛慕自己,同時自己也有好感的梅香,這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及第是這麽以為的,然而當自己一次又一次不自覺地去尋找那個樂觀爽朗的聲音時,才知道,傷痕已經深深烙印在心上,他與梅香之間橫亙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就是李嚴。


    或許,梅香對李嚴隻有兄妹之情,然而當深沉的愧疚隨著時間慢慢沉澱,他才發現自己與妻子之間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那份悸動。


    梅香因為忍受不了內心的譴責,最後病故離世,留下自己獨自研習廚藝,如果不是顧及到年幼的女兒,自己可能早就為了廚藝奉獻出自己畢生精力了吧。


    及第摘下頭巾,發絲滑落,遮住了墨綠色的眼睛,他慢慢地舉起手中的布條,蒙上眼。


    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


    李嚴,我們之間的比試延後了十四年,那麽,現在,讓我還給你!


    閉上眼睛反而會使其他感官更為敏銳,毫不猶豫地下刀,這對於及第來說並不是難事,可是,當手指傳來尖銳的刺痛時,他才醒悟到眼前的人已經不是那個純良開朗的李嚴師兄了。


    及第倒在地上,四肢不能動彈,意識卻還是清醒的,他聽到了李嚴對他的控訴,也聽到了他這些年的遭遇,突然覺得胸悶得喘不過氣來,他曾經以為他做出的決定是最正確的,可是現在他動搖了,他和梅香剝奪李嚴知道真相的權利,到頭來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他知道熱血的小當家肯定會和李嚴對上,李嚴也絕對不會拒絕他。


    從小就籠罩在天才光環下的自己做什麽都能比別人更快更好,習慣用沉默示人的自己慢慢養成了孤僻沉默的性子,而那個時候願意接近他的隻有純良正直的師兄李嚴,和美麗溫柔的梅香。他沒有想到當時梅香的父親居然會設下這樣一場比試,損人又損己,正因此,一向溫柔地梅香才會無奈之下出此下策,或許一開始被蒙在鼓裏的就隻有李嚴和自己,可是,這不能成為他出賣靈魂的理由!


    手腳的麻痹慢慢消退,及第聚起全身的力氣,幹脆利落地向李嚴的臉上招呼,力氣大得甚至將麵具打出了裂縫。


    重重摔倒在台階上的李嚴怔了怔,忽然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沒想到我的複仇計劃居然會毀在這個小鬼手上……可是及第……”他慢慢直起身,“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為了奪取梅香所使出的卑劣手段!”他憤怒地低聲咆哮,“一個會在對方廚師龍蝦籠子裏設下毒針的廚師真是最卑鄙無恥的了!”


    及第隻冷冷地看著他,攔下意欲辯駁的小當家,及第用一貫平直的語調說道,“十六年前,那個時候,我早已和梅香,互許終生了。”


    聽到一向正經的及第說出這樣的話,李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嗤笑一聲“真稀奇,你竟然也會開玩笑!少在那兒胡說八道了!”他的眼睛緊緊盯著那雙墨綠色眼瞳,在裏麵沒有發現一丁點像是在說笑的意味,那雙看起來沒有什麽感情的眼睛裏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身影,心跳突然掉了一拍,倒退一步,“是真的嗎?!”


    及第看著曾經的師兄變成這樣,便不再猶豫決定和盤托出,雖然這一切對於李嚴來說似乎太過殘忍。


    ……


    果然,聽完所有的來龍去脈,李嚴揪住及第的衣服,質問起來,“騙人!誰會相信這種事!梅香怎麽可能……梅香怎麽可能……”他顫抖著,連帶著製住及第的手也忍不住顫抖起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麽當時你沒有告訴我呢!為什麽!”那雙露在外麵的眼睛充滿血絲,那如同受傷猛獸般的嚎叫卻不能令及第動容,他隻是冷冷地看著曾經的師兄,眼裏平靜無波,沒有理會衣領上的手力氣大得足以扯爛衣物,淡淡地說“那是因為,梅香在你心中太完美無缺了。”


    沒錯,從年少時就是這樣,你的眼睛裏隻有梅香,無論梅香做什麽你都認為是對的,無論梅香要你去做什麽你都不會拒絕!


    及第後來說的話,李嚴根本就沒有聽到,他失魂落魄地鬆開手,聽到及第說,梅香向他道歉的時候,他隻覺得好笑。“道歉啊,梅香向我道歉……”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你的道歉或者道謝,原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一點機會……


    十六年的怨恨突然有一天全部成了笑話,那他這十六年究竟是為了什麽地獄裏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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