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楚濱被這一聲尖叫刺得皺起了眉頭,默默摁住耳朵將頭撇向了一邊。


    視頻裏的俞芳菲前所未有的狼狽,頭發全都散落下來,亂八七糟像個鳥窩。臉上的妝花得一塌糊塗,深色的眼影順著淚水流過臉頰,形成了一片長長短短的淚槽。她飽滿的嘴唇幹裂蛻皮,大叫的時候太過用力以至於血都流了出來。耳朵上似乎少了一隻耳環,脖子裏的項鏈也不翼而非,十指尖尖塗了紅色的指甲油,隨著亂舞的雙手在鏡頭前不時有紅光閃過。


    透過視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個蒙著頭的男人正死死地摁著俞芳菲。她掙紮著想要起來,但幾次努力都讓人給摁了回去。她被迫跪在了地上,整個人不住地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求救。


    “阿濱,救救我,他們要殺我!”


    “看在我爸爸的份上,你一定要來,求你了。”


    “阿濱,以前是我不好,千錯萬錯你別跟我計較,你要是不來我就死定了。”


    小孟陪著在一邊看,說實話他看不出來這是演戲還是真的。他看俞芳菲拍戲拍多了,總覺得她戲裏戲外有些重疊了。明明視頻裏是如此危險的情況,但小孟看了卻很淡定,仿佛隻是在看一段哭戲的剪接而已。


    他被自己這種想法嚇了一跳,覺得實在不應該。俞芳菲到底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就算沒有感情為了錢也不能這麽盼著她死。現在這種情況還在想什麽演戲的問題,他覺得自己真是混帳到了一定境界。


    視頻裏俞芳菲還在哭叫個不停,小孟聽得心煩意亂,不住地問鄭楚濱:“鄭先生,您看這情況怎麽辦。綁匪信裏寫明了,要您一個人去,不許報警。我知道這個有些強人所難,但您好歹看在您跟芳菲以往的交情上,幫她這一回吧。您要是不出手的話,她可真是死定了。俗話說得好,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們雖做不成夫妻,到底也談了幾年戀愛,也不能說一點感情沒有吧。”


    小孟這話說到了點子上,鄭楚濱對俞芳菲多少還是存了一點感情的。不是男女之情,有點類似於朋友之情吧。到底從小就認識,彼此的父親又是至交好友。取消婚約這個事情是個巧合,原本是他要對不起俞芳菲的。他在冷凍室裏的時候就想好了,出去後就跟俞芳菲談這個事情。


    沒想到老天爺對他太好,同一時間跳出個嚴易中來。原本應該是負心人的他一下子成了受害者,輿論的導向立馬就偏向了他,那些本該屬於他的責難都給了俞芳菲。


    鄭楚濱雖然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卻是個是非分明之人。更何況此次之事因他而起,對方很顯然是要見他。綁架俞芳菲隻是一個權宜之計。鄭楚濱甚至認為,如果不是他將紀寧保護得太好使人無法下手的話,現在視頻裏出現的那個人十成十會是紀寧。


    到了這個時候,也該有個了斷了。不該再讓無辜的人牽涉其中了。他這個弟弟既然這麽渴望與他相見,他又怎麽好意思拂了他的美意呢。


    小孟還在那裏喋喋不休地勸他,鄭楚濱一言未發,隻是認真地看著電腦屏幕。這家夥既然想見他,一定會在視頻中留下地址。俞芳菲哭哭啼啼的聲音不絕於耳,鄭楚濱卻充耳未聞,眯著眼睛仔細看著視頻中的周邊環境。看上去那是一間倉庫,不是很大,背景聲音裏有汽車開過的聲音,還不止一次,可以判斷這倉庫不在郊區,應該在鬧市區。俞芳菲的身後摞著幾個箱子,一眼望過去大約是汽水之類的東西。


    這大概是個用來存放汽水的倉庫,隻是倉庫牆壁斑駁,到處汙漬斑斑,地上垃圾淩亂,不像是有人管理的樣子。鄭楚濱憑著這一點點觀察,初步判斷這是一個廢棄的倉庫。


    這種地方一般不會有人去,最適合暫時關押人質。至於為何不選郊區而挑在鬧市,大約是為了逃跑方便。以鄭楚濱的身後,對方如果想要全身而退,人少倒不如人多來得方便。人多才能有機可趁,若是去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悄沒聲息地讓他做了也是有可能的。


    當然,這一切發生的前提是綁匪計劃失敗,沒能要了鄭楚濱的小命。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設想進行,選這麽個地方似乎就有些不妥了。


    這略微反常的一點沒能吸引鄭楚濱深思下去,因為屏幕上如他所願地出現了一行字,上麵簡單地寫明了見麵地點,除此之外隻留了good luck兩個單詞。話雖不多意思卻很明顯了,對方誌在必得,並且不允許他們報警。當俞芳菲被綁匪擊昏時,一把漆黑的手槍頂在了她的腦門上,一切盡在不言中。


    鄭楚濱快速抄下了那個地址,隻覺得有些耳熟,仔細一想才明白過來。這是位於新界的一處廢棄大樓,原本是一家汽水公司的辦公大樓兼臨時倉庫。幾個月前被他和徐天頌買了下來,連同邊上的一大片空地,準備在這裏建一座超豪華大酒店。


    難怪他要選在這裏。如果他的目的成了,自己這一去真讓他給幹掉了,第二天報紙一定會大篇幅地報道此事。麗晶酒店的老板死在了自己名下的大樓內,一定會成為震驚全城的大新聞。自己此前就分析過這個人的行為特點,做事橫衝直撞不顧一切,不像一般的犯罪者喜歡低調行事。他希望有更多的人注意到他,甚至期盼著有一天被抓到後能在法庭上侃侃而談。


    談他曾經經曆的不幸,談他對人生的不滿,讓更多的人聽到他內心的苦悶,而不僅僅隻是殺死他這麽簡單。


    鄭楚濱又看了一眼視頻,畫麵就停在最後俞芳菲被抓起頭發露出大半張臉的那一幕。小孟在旁邊已經急瘋了,上躥下跳胡言亂語,隻差沒跪下來求他了。鄭楚濱沒多說什麽,轉身就往門外走。小孟在後麵急得直叫:“鄭,鄭先生,你這是去哪兒?”


    “去救人。”鄭楚濱拋下這一句,猛地拉開辦公室的大門。他走出幾步後又回過頭來,盯著小孟道,“乖乖待著,哪兒也別去。”


    這還用得著他說。小孟現在恨不得立馬去警察局,由警察們貼身二十四小時保護。這家夥神不知鬼不覺就綁架了俞芳菲,得有多大的本事。萬一他心血來潮連自己也不放過,他豈不是活到頭了。


    鄭楚濱沒再理會這個膽小圓滑的男人,回到自己車裏思索了片刻,突然加大油門向目的地而去。徐天頌去了日本,目前香港沒什麽人能幫他。但他也不準備找人幫忙,兩兄弟麵對麵將過往的恩怨說個清楚,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決定。


    三年了,這事情也該有個了結了。


    鄭楚濱一個人驅車前往那棟廢棄的大樓。他已經跟建築商簽了合同,政府那邊的批文也下來了,過幾天這裏就要爆破拆除了。如果他今天真死在這裏,倒也省得找地兒埋了,到時候隨著一陣爆破聲,他也就可以長眠於地下了。


    想到這裏的時候,鄭楚濱的腦海前出現了紀寧的影子。她就這麽抬頭望著自己,手還摸了摸小腹部。那裏有他們才幾周大的孩子,甚至稱不上胎兒,隻能算是個胚胎。但他已經有了胎心胚芽,如果照b超的話應該能看到強勁有力的白點在屏幕上快速地跳動。那就是胎心,預示著他是一個健康富有活力的小生命。


    在這種情況下,他豈能輕易讓自己死在這裏?鄭楚濱把車停好後,走到後備箱那裏忙活了一陣兒,最後在腰裏別上兩把格洛克17上了樓。


    大樓早就清空了,電梯也停用了,一路往上走樓梯上鄭楚濱隻聽到自己的腳步聲。他走得並不快,一麵走一麵觀察周圍的地形。這樓一共十三層高,結構老式單調,從一樓到頂樓都是一樣的構造。


    樓裏靜得嚇人,被左右的高樓大廈擋住了陽光後,整棟樓感覺陰森森的。光線昏暗冷風陣陣,不時卷起地上雜亂的碎紙屑,在鄭楚濱的腳邊打著轉兒,給人一種淒涼森冷的感覺。


    鄭楚濱把手伸到腰間,掏出了一把槍繼續向上走,整個身體貼著牆根移動,隨時注意著四周的動向,以防有人跳出來的話他可以第一時間將其解決掉。


    但出乎他的意料,這一路往上沒有任何障礙,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甚至當他到達指定的那一層,推開倉庫繡跡斑斑的大門時,竟也隻看到俞芳菲一人。


    倉庫裏果然如他所想,擺放了許多汽水罐頭。這家工廠經營不善已經倒閉,他買下這棟大樓時出了個不錯的價錢,那老板樂得臉都歪了,一下子財大氣粗起來,把些過期的汽水直接就扔在了倉庫裏。


    俞芳菲被蒙著頭,嘴裏塞著破布,雙手雙腳都被綁在了一起,整個人不停地抽搐著,顯然害怕到了極點。鄭楚濱朝四周看了看,確定那些汽水後麵沒有藏人,這才快步走了過去,替俞芳菲解開了所有的束縛。


    俞芳菲一見到他,整個人立馬崩潰,撲過去緊緊地抱著他,哭得驚天動地。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兩隻手死死地抓著鄭楚濱的背,像是要從上麵掐下一塊皮肉來。


    鄭楚濱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說了幾句安慰的話,然後將她從自己身上扒了下來,兩人勉強維持了半米的距離。


    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俞芳菲整個人,從頭到腳,從手指到腳尖,最後看到了臉孔上。


    妝已經花得不成樣子了,頭發也亂亂的。鄭楚濱難得溫柔地伸手替她理了理長發,將頭發都撥到耳後去,露出俞芳菲光潔漂亮的脖頸來。


    這難得的柔情簡直令俞芳菲受寵若驚,她飽經驚嚇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嘴巴微張深情地叫了一聲“阿濱”。


    可她也隻能叫出這兩個字了,因為下一秒,一雙有力的大手已經掐在了她的脖頸上,掐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俞芳菲雙臉漲得通紅,用一種不敢置信的表情望著麵前的鄭楚濱。他的手死死地捏著她柔嫩的喉管,用力之大幾乎要將它活活捏碎。


    “賤……人!”鄭楚濱破天荒地開口罵了這麽一句。他緊咬牙關,每一個字都是從齒縫間硬擠出來的,俞芳菲聽了之後,整個人頓時僵在了當場。


    作者有話要說:應該有人能猜到發生了什麽吧。我真心覺得乃們都好聰明,我的梗全被乃們破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戰栗(高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鎏並收藏戰栗(高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