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武走了。


    王初七說不清心裏是歡愉還是難受,他對他的百般照顧寵溺就在眼前,那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夜薑已經將馬牽到了客棧門前,王初七緩緩的穿過大堂就要出去,勝泫忽然衝了出來道:“洛、洛公子,你、你……就要走嗎?”


    勝泫一張白淨俊秀的臉漲得通紅,似乎這麽一句話說出來已經耗盡了極大的勇氣。


    王初七對勝泫其實是有幾分好感的,隻是一個男子與人相處也忒小心翼翼了些,連說話也會緊張臉紅。他卻不知道,勝泫這樣的世家公子,自小便接受如何與人相處這方麵的教育。若非是對心中喜愛之人,他也不會如此緊張。


    王初七笑了笑,拍了拍勝泫的肩膀道:“家中有事,需得回去了。”


    勝泫一臉的失落,嘴唇顫動了數次,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王初七往前走了幾步,方又在勝泫的期待裏回了頭道:“後會有期。”


    勝泫瑟瑟的笑著,道:“後會有期。”


    待王初七已經跨上了馬,勝泫急得已經不知道怎樣才好,半晌才鼓足了氣力道:“洛七,家父是勝家堡的堡主,你、你……”勝泫期待又緊張的盯著馬背上王初七,隻是那如仙如畫的人不曾說話,他隻是看著他,輕輕的笑。


    那雙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勝泫接連幾日流連夢中。若是可以,他願意沉浸在那些夢裏,哪怕一輩子都不醒來。隻是,夢終究是夢。夜薑駕著馬帶王初七已走遠了,隻有勝泫呆呆的佇立在飄雪的街道上。


    夜薑駕著馬越走越快,揚起的鞭子重重的落下來,又重重的揚起。


    隻因他的心裏滿是怒火,滿是嫉妒,滿是疼痛。他若真的隻是夜薑,這連日來的所見所聞,興許隻會讓他在心中悄悄難過。可是他不是,這薄薄的易容之下藏著的是王憐花。一個自小便明白心中心意,守著護著那塊珍寶的王憐花!


    一個因為冷酷母親的威脅不得不妥協的王憐花,這是多麽可笑,明明心愛的人就在眼前,可是他卻不能認他,也不敢認他。他不僅隻能在此刻痛苦的看著他去尋他那勞什子未婚妻子,將來還要痛苦的看著他娶親生子。


    初識離別傷懷的王初七還未細細的去理清自己紛亂的思緒,便已察覺到夜薑身上冷厲沉痛的氣息。


    他輕聲道:“夜薑,你怎麽了?”


    ‘夜薑’慢慢收斂了思緒道:“夜薑隻是擔憂白飛飛小姐和燕冰文小姐。天寒地凍的,她們兩個單薄的女子也不知歇在那裏……”


    王初七聽了,眉宇間也微微皺了起來,將兜帽往下拉了拉,他才輕聲道:“她們必定會無事的……”隻是這話他說的極緩極極慢,連自己都不確定。


    ‘夜薑’隻當王初七擔憂白飛飛,道:“白飛飛小姐是有福之人,老天必定會保她平安的。”


    王初七輕輕笑了笑,道:“你怎知她是有福之人?”


    ‘夜薑’怔了怔,似是沒有想到王初七會這樣問,道:“能遇見公子,便是她的福氣。”


    王初七的笑聲大了些,卻極諷刺,笑著笑著他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原來是風卷著雪灌進了鼻腔裏。他悠悠道:“遇著我不是她的福氣,我身上隻有病氣和黴氣,誰沾上了我,都不會好過。”


    ‘夜薑’沒有說話,又或者他已不知道該說什麽。唯一真實的感覺便是胸腔裏的那顆心劇烈的疼痛。這樣過了半晌,夜薑都以為王初七已倦了的時候,王初七又輕聲道:“夜薑,你可知道,你和哥哥是多麽相像……”


    ‘夜薑’聽得身體一震,強壓下心頭的顫動,喉間的話幾番吞噎,他方才道出了一句:“這是夜薑的福氣。”


    王初七聽了,怔怔的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道:“原來這是福氣,為何我卻一點也沾不得哥哥的福氣?”他和哥哥有五分相像,為何母親卻不願瞧他一眼?就這樣把他丟在暖玉山莊數年?


    ‘夜薑’的手攥緊了僵繩,若是捋起他的袖子看,你必定能看見他胳膊上鼓起的青筋。他抿緊的唇上毫無血色,眼睛也滿是對自己憎惡對王夫人的憎恨。可是他卻什麽也不能做,隻因他現在隻是夜薑。


    一個聽命與王夫人的夜薑。隻因他知道,在這茫茫的雪地裏,必定藏匿著母親派遣的死士和武師。他們像是瞧木偶戲一般的瞧著他們,隻要他稍稍暴露一些,初七便再難好好的活著,而替代他呆在王府裏的夜薑也會即刻死在母親的手裏。


    這樣行了許久,夜薑忽然勒緊了僵繩道:“公子,前方有人過來了。”


    那是個女子,一身白衣美麗脫俗如雪中仙子的女子。隻是這個女子卻是朱七七。


    夜薑臉上帶著麵具,王初七身上的風衣兜帽遮蓋住了大半張臉,


    朱七七跌跌撞撞的奔了過來,像是一個瘋魔一般站在馬兒必經的路上,張開了雙手道:“停下!停下!”


    她的臉上滿是淚水,寒風卷的頭發淩亂的貼在了臉上。她雖然在哭泣,卻任是打量的看著帶著銀色麵具的夜薑,直覺告訴她,這人很強。


    那便是了,她喊道:“我給你十萬兩銀子,你去給我救一個人!”


    夜薑冷冷道:“我為何要聽你的。”


    朱七七呆了一呆,似是不敢相信這天下竟然有對銀子不敢興趣之人。但是隻憑這句狂傲的話,她已能確定這人確實是很強的。她的臉上滿是焦急和難過,道:“五十萬兩!五十萬兩救一個人,你的下下輩子都衣食無憂了……”


    夜薑的嘴角冷酷的彎起,笑的殘忍嗜血:“姑娘一味提價,我此時若是答應了你,便是傻子了……”


    朱七七已聽得呆住了,隻因她從未想過這一層,但是此時此刻她已經沒了其他辦法,隻要一想到此刻金無望正被李長青、金不換等人圍攻,她的心都似要被碾碎了一般。若不是因為自己這個累贅,金無望又怎會被圍困!


    朱七七咬了咬牙,狠狠跺了跺腳道:“一百萬兩!”


    夜薑朗聲大笑,上上下下將朱七七瞧了一遍道:“你身上有一百萬兩?”


    朱七七一呆,才知道她此時就像是個小醜一般,可恨!可恨!眼中落下了行淚,她猛地伸手扯下雙耳上的珍珠耳環,道:“這耳環內裏其實是個小的印章,憑著這對耳環,在範汾陽的四省三十八家錢莊裏,你們皆可取得70萬兩黃金……”


    夜薑哈哈大笑,卻道:“我委實已經動了心,隻是我卻不能答應你……”


    朱七七怔愣著,她實在不知道這世間竟然還有這般視錢財如糞土之人!她眼中已浮上了恨色,她已經如此放低姿態,她不懂,她不懂為何這人還會這樣?朱七七抬著頭,看著那銀色麵具下露出的精巧下巴,隻聽馬背上的男子道:


    “隻因我不放心將我家公子單獨留在這裏……”


    朱七七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前麵這個安靜坐著的人才是主子,但是看他一言不發的樣子,便知道他是個懦弱管不了事情的主兒。朱七七道:“你去救人,我留在這裏陪你家主子還不成嗎!”


    夜薑緩緩道:“不成。”


    不成。這兩個字說出來,王初七已經掩飾不了彎起的嘴角,夜薑心裏怕是記恨著朱七七呐。那晚若非他出現的及時,他早已在奈何橋上徘徊了。王初七低垂了視線看過去,但見朱七七一雙眼睛已經滿是憤怒的顏色。


    心知,朱七七這般的女孩子若是真的怒了便不好收拾了。更何況,她還是哥哥喜歡的女子。


    王初七輕輕歎道:“姑娘,你無需擔心他的,他此刻是安全的,往後也是安全的。”


    誰知,王初七一開口,朱七七便噌噌的後退了兩步,眼中滿是憎惡之色,甚至還有恐懼。她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她顯然已經認出了這人便是王初七。喃喃道:“你……不可能……王初七那個惡魔已經死了!即便是金無望的解藥送了回去,時辰也早已過了!”


    掀開兜帽的王初七,瞧著朱七七微微一笑道:“可惜,我卻好好的活著。不僅活著,比過去的十多年活的還要健康許多。”


    夜薑也笑哈哈的掀開臉上的銀色麵具道:“你瞧,我怎會放心讓我家公子和你呆在一起?”


    朱七七一雙大眼瞪得幾乎目眥崩裂,她驚慌的又後退了兩步,卻腳步不穩的跌坐在了雪地上。眼中的眼淚早已被寒風吹得幹了,在她漂亮白淨的臉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淚痕。王初七遙了遙頭看著她道:


    “你走吧,我不是來找你報仇的。凡事都有個因果報應,你若是真的害怕,早該在做時便想到這個後果。”


    王初七的話還未說完,朱七七早已用了全身的力氣狂奔離開。夜薑策著馬竟也好似沒有看見一般,靜靜的站在原地。


    天地寂靜,隻剩下漫天的白雪。


    夜薑緩緩道:“此女若是活著,日後必是大患。”


    王初七笑了笑,道:“那可未必。”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果然都是潛水黨——


    ——我昨天一個掉節操的問題炸出了多少潛水君啊——


    昨天都露麵了,今天還不吭聲你好意思麽???


    o(╯□╰)o


    文略慢熱,對追問的君施上一禮——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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