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上別業下來,李長青等人俱已離去。


    沈浪牽著王初七的手走在前麵,白飛飛顫顫的跟著後麵,然後是朱七七和熊貓兒、金無望。


    雪下得很厚,一腳落下去便是一個坑,一個時辰前風雪已經停了,此時的天上竟然詭異的出現了豔陽。燦爛的陽光投落在皚皚白雪上,反射出的光線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王初七用手半遮著眼睛,側身瞥了一眼沈浪道:“為何你的眼睛不難受?”


    沈浪笑了笑,道:“你怎知道我不難受?”


    王初七嘟囔道:“我看不出你難受。”


    沈浪笑歎了一聲,道:“究竟還是個孩子,你可知道,在這江湖裏,每時每刻都可能有人在暗中瞧著你的反應,你若是難受就要表現出來,生死大戰中,早已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熊貓兒雙手扣在腦後,酒葫蘆在腰間擺來擺去,神色晦暗的瞧了一眼王初七,轉瞬卻哈哈大笑道:“這話說的沒錯,高手對決,一絲一縷的差錯就能要了你的命,你說是不是?”


    被熊貓兒點名的金無望,眼神閃了閃,道:“那日在沁陽古墓,沈兄弟明明已中毒,卻讓人瞧不出來他中了毒,後來他明明未中毒,卻又讓人誤以為他中了毒,真真假假間,我已落了敗。”


    金無望的一聲歎息,不是對自己落敗的可惜,而是對沈浪智慧的十分佩服。


    沈浪笑道:“無望兄莫要太過自謙,那日是我幸運,才沒有著了道,換成另一人,十成十隻能任由金兄擺布了。”


    金無望歎道:“所以世間隻有一個沈浪!”


    王初七聽得愣愣出神,沁陽古墓那一段,他在古龍先生書中翻來覆去瞧了許多遍。沈浪智慧確實無人能及,古墓中朱七七對沈浪的情誼也深刻濃烈。其實他心中對朱七七還是有幾分歉疚之感的。


    原本一個天真活潑的女孩子,變成這般的驕慢無禮,他是不是其中一個原因?


    若非是他的出現,朱七七便會和古龍先生筆下的一般,歡歡喜喜的同沈浪在一起,她在前邊闖禍,他在後麵替她收拾爛攤子。徐若愚、熊貓兒、金無望,這些男子哪一個不是喜歡著她,憐惜著她。


    但是,凡事總是有個意外的。


    他是王初七,王憐花是他的哥哥。


    他哥哥既然喜歡這個女子,他便盡自己的努力去幫他。他不想在未來的許多年裏,聽見沈浪和朱七七海外尋仙山,他的哥哥沒有原則的去追隨一個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女子的消息!盡管朱七七這個女孩子並非是王初七看好的喜歡的。


    她已被寵壞,理所當然的接受著索求著別人對她的好。


    輕易的被人感動,也輕易的遺忘感動。


    王初七回頭靜靜的看了一眼朱七七,她顯然也在神思,臉上的表情歡喜又心酸。


    王初七將視線慢慢移回來,落在白飛飛身上。白飛飛的臉色依舊蒼白,見王初七看著自己,眼裏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羞澀和激動,她穿的單薄,額上卻沁出了汗珠。


    王初七停了腳步,道:“飛飛,你累了嗎?”


    白飛飛淺淺的笑了笑,卻顯得很無力。


    王初七道:“若是累了,便歇會吧。”


    他們並未走的很遠,從山上下來道此時不過半個時辰,隻是山路本就險陡還滿地冰雪,所以稍稍艱難了些。若要說累,還不到程度。但是白飛飛瘦弱的身體已微微的打顫,荒原上的風卷著雪粒,似乎還要卷走她一般。


    白飛飛低著頭輕聲道:“公子,我不累。”


    朱七七尖聲道:“既然不累,那便快走,否則今天晚上睡在雪地裏嗎!”


    沈浪皺了皺眉,卻柔聲對白飛飛道:“何必逞強呢,累了便是累了。歇一會也好,前麵不遠就是絡石鎮了。”


    白飛飛抬起手擦了擦額上冰冷的汗,方柔柔道:“飛飛不累,還是趕緊去了絡石鎮罷,外麵太冷,公子的身體受不住的。”說後麵的話時,白飛飛是瞧著王初七的。那小心翼翼的擔憂和關心卻並未逃得過沈浪的眼睛。


    沈浪似無意的瞧了瞧白飛飛的手腕,剛剛她抬手時露出的玉鐲,若他沒有記錯,應該是王夫人的。他本就極為細心,再者王夫人這樣生活極為考究的人竟會戴著那麽普通的玉鐲,因此那日見王夫人他印象極為深刻。


    現在這個玉鐲卻出現在了白飛飛身上,沈浪看著神色溫和的王初七心中動了動,卻並沒有再說什麽。


    熊貓兒哈哈一笑,跨步到白飛飛身邊道:“飛飛,我這般叫你你不惱吧?你若是不嫌棄我這隻貓兒,我熊貓兒今天便給你搭把手,總比你一人在雪地裏要好些的。”


    白飛飛感激又不安的看著熊貓兒,眼神卻頻頻瞟向王初七。


    王初七輕聲道:“飛飛,你便借個力,走的也穩些。”


    白飛飛方盈盈的衝熊貓兒曲身施了個禮,猶豫的伸出手卻隻捏住了熊貓兒的一片衣角。


    他們幾人顧自的說著話,卻沒有一人問過旁邊的朱七七,朱七七瞧著眼前這一幕幕。跺了跺腳嚷嚷道:“你怎的不問問我是不是累了?”


    額?你?這話顯然是衝沈浪說的了。沈浪從始至終就沒有放開牽著王初七的手,王初七雖然瘦弱,手指纖細卻並不給人瘦骨嶙峋的感覺。他的手很美,回雁常說,她第一回見公子先瞧見的便是那雙手,沒有瑕疵宛若美玉的手。


    她先愛上的便也是那雙手,因此每次見王初七拿筆超過半個時辰便會大呼小叫,仿佛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


    沈浪道:“朱七七,你體力旺盛,呼吸均勻,臉不紅氣不喘,毫無疲累之態,我們都瞧得見,白飛飛已被你訓誡了一頓,我們若再不識趣的問你豈非是自己討罵麽?”


    朱七七呼吸一結,想到剛剛她衝白飛飛說的話,竟是臉都不紅一紅又嬌蠻道:“我此刻又累了,就是累了!”


    沈浪看著她搖了搖頭,靜默已久的金無望卻開了腔道:“朱姑娘若是累了,金無望願為……”誰料他話還未說完,朱七七便扭頭衝他吼道:“誰要你幫忙!本姑娘一個人也很好!比你們都要好。”


    說著,她已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她輕功不弱,一眨眼人便已在數十丈開外。


    金無望表情冰冷,似是毫不在意自己的熱臉貼了冷屁股。


    白飛飛擔憂道:“朱小姐這樣走了,她一個人……”


    沈浪淡淡接口道:“世上所有人都需要關心,她也不需要。”她這樣的女孩子,從來便不會虧待自己,更不容許自己受一絲委屈。


    果然,沈浪等人慢悠悠在日落前晃進了絡石鎮時,隻在街上稍稍一打聽,便知道了。絡石鎮上一個最最豪華的榮華客棧被個美若天下的女子給包下了。那女子美是美,性格卻糟糕的很,不僅將客棧裏原本住的客人全轟了幹淨,還將那客棧老板給打了個鼻青臉腫……


    沈浪笑著買下了小販手裏的麵人,打發了小販。


    將麵人塞在王初七手裏後,淡淡苦笑道:“她怎會虧待自己……”


    王初七細細的瞧了手裏的兩個麵人,一個是戴著皮帽子一身利落裝扮的農家少年,另一個卻是個穿著粉衣,頭發挽起的年輕婦人。


    王初七瞧了瞧外麵套著粉色小襖的白飛飛,笑彎了眉眼道:“飛飛,你瞧,那小販定是照著你以後的模樣做的……”


    以後的模樣?白飛飛臉一紅,伸手接過了王初七手裏的麵人,怔怔的瞧。


    王初七見她不說話又道:“飛飛,你莫要不開心,我是說這玩兒的,那小販若是照著你的模樣捏出這麵人一定比你手裏那個漂亮百倍。”


    熊貓兒也道:“飛飛姑娘花容月色,那小販便是天生了一雙玲瓏妙手也捏不出十分之一。”


    白飛飛聽得臉色爆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沈浪在旁看著,淡淡一笑,幾人又慢悠悠的朝著鎮中心那個最最豪華的榮華客棧走去。堪堪才到門口,一個瞧著極為伶俐的童子便道:“幾位是住店的吧,真是不巧,幾位大人來晚了,本店已經住滿了……”


    沈浪瞧了一眼那小二,嘴角慵懶的笑意漸漸濃鬱。他慢悠悠道:“既然滿了,我們便去別家吧。”熊貓兒眼睛一亮,待要應和,卻聽那小二又道:“幾位客人,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去了,這鎮裏的客棧都已住滿了。”


    沈浪緩緩回頭,眼中滿是笑意的問道:“小二,你說的是真的?”


    那小二看著這笑,身上莫名的爬上一層冷汗,連身子也曲的厲害了些道:“是真的,自然是真的……”


    熊貓兒等人心中都已明白,這必定是朱七七搞得鬼,王初七歎了口氣道:“金銀雖是俗物,在外行走沒有它們卻萬萬不能。”


    熊貓兒道:“那便不住了,我熊貓兒破廟、樹林、穀堆、爛泥地裏,那些地方沒有睡過!大不了便嚐嚐這睡雪地的滋味兒。”


    白飛飛消失已久的眼淚又漸漸的湧了出來,道:“我們不打緊,可是公子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有愛的長評——


    ——拍死這個不知足的涼席吧——


    ps:昨天發的是兩章——有人略過了29章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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