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比王初七所想的,來的更快。


    大殿內,安靜。


    隻有侍女略有些驚訝的歎了一聲。


    紅色的禮服,白皙的肌膚。兩廂照應。線條柔和,襯的少年身形優美修長。她不是沒有見過美的,王城裏那些被有心無心送進來的美人且不論男女,不說有千兒也有八百。


    但是她從未見過這般通透的好似塊無瑕美玉般的少年,周身清洌的氣質好似雲上鑲嵌的薄薄日光,你近一步,他整個人就好似會飄飄退了兩步……數年之間,她從未瞧過任何能及得上他的人。


    難怪王爺會那般小心翼翼的去喜歡他,不聲不響做那麽許多的事情。


    靈秋呆楞的時刻裏,王初七已轉過了身去,他雖是妥協卻也不願叫旁人瞧見他這般模樣。


    靈秋的眼睛眨了眨,隻當王初七是害羞了。在她們看來,這世上怎會有對王爺這般優秀的人不動心的人,更何況他這次是傾心相對。王初七果然也不會是個例外,先前怕也隻是情人之間所鬧的別扭。


    這樣一想,王初七一直所表現出來的冷漠以及不近人情就變得可愛了許多。靈秋笑了笑,收斂了眼中多餘的情緒,輕柔的道:“公子,讓奴婢來替你束發吧,可好?”


    王初七沉默了一瞬,雙手攏了攏垂到胸前的長發,應道:“謝謝。”


    他並非自己不能動手,自從朱武對他說了那句,我隻幫你這一次,以後你還得靠自己。


    他就開始學著照顧自己,穿衣束發,從最開始的手足無措,到最後的得心應手,這個於普通人來說不是問題的問題,於他來說卻是暗自努力了許久的結果。但今日,他確實是有心無力。


    那藥丸食了一次兩次,確有效用。但長此以往,已經漸漸的不受控製,吃的劑量一日一日減少,但是病症卻如他最初所預料的那樣,纏身了。小器靈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也是它的阻止才讓王初七起了警覺。


    那些個大夫雖有些冤枉,但是王初七身上這病卻也已經是半真半假的存在了。


    身體虛軟,雙臂無力,穿上這身衣服,他已足足休整了大半個時辰,但是直到靈秋出現,他也再難以將手臂抬高到腦後梳理這頭長發!韓娛之閨秀夫人


    靈秋眯了眯眼,一身正氣的拿著梳子過來了王初七身邊,道,“公子想要束個什麽樣式的?”


    王初七一怔,隨即便神色冰冷道:“我又非女子,何須講究什麽花哨模樣!”此時,他心中最是痛恨的怕就是這些侍女將他當做個女人來看!這嫁衣二字已梗在他心頭數日了。


    靈秋一呆,也明白了王初七的忌諱,同時心裏也生出了幾分憐惜來。她屈膝欠身道:“奴婢失言了……”


    靈秋等著王初七鬆口,但是過了許久,王初七仍是一言不發,靈秋思索許久,也不明其中端倪,便拿著梳子再次續做之前被打斷的事情。


    王初七的發很軟很細,握在手中有種瑩潤的質感,靈秋小心翼翼的打理著,心裏倒是生出了幾分愛不釋手之感。但是,她卻是沒有說出來,王初七的性子她已是摸清了幾分,生就了一副傾盡人心的模樣,卻最是忌諱旁人拿他的樣貌說事兒。


    從前樓蘭王城裏也有個青年公子,本是個仗劍天涯的劍客,偏偏容顏比女子還要嬌美許多,入了居仙鎮不久便被司徒大人送進了樓蘭。他又何嚐沒有鬧騰過,比之現在安安靜靜的王初七,整個樓蘭都險些被他掀過來。


    王爺對於心悅之人的寵溺總是限度極大,但凡是在限度之內,他就是幹了殺人犯火的事情在他心裏又算些什麽?但是君王的寵愛和優待從來就不長久,那位青年公子任性的離了樓蘭回到居仙鎮之後,王爺便再未提起讓他回來的事情。


    明眼人也都知道,他再也回不來了。


    頭發束起,束發的金色飄帶自王初七挺直的脊背垂下,靈秋對著鏡子裏猶自沉寂的王初七發呆了許久,方才在那緩緩開啟的厚重殿門聲音裏回過神來。


    王爺?!


    出現的是同樣著了紅色禮服的柴玉關,那身紅色消了些他身上的凜冽和威嚴,平添了幾分俊朗和柔和。靈秋一呆,還未跪安。那廂裏,嬉春已經使了眼色喚她出去。她猶豫的看了一眼沉默的王初七,以及不吭聲的柴玉關,心中想到夏山冬卉兩人的下場,心中便是有幾分擔憂麵上卻不敢顯出分毫。


    微微福了福身,便轉身退了出去。


    “你開心了麽?”雙麵總裁的殺手妻


    王初七轉過身緩緩道,水潤的眸子裏刹那迸發出的亮光讓柴玉關怔了一瞬,你開心了麽?他最初的目的,不過是竭盡所能將他留在自己身邊。現在看來,這個目的似已達成,他的心卻並非似當初所以為的那麽快活。


    站起身的王初七手指優美的自那禮服下擺劃過,柔聲道:“我已如你所願,穿上這身……嫁衣,大漠唯一能和你抗衡的鐵騎也已盡皆被你兵不血刃的收歸座下,關內高手與你來說不過是泛泛之輩,關外也已成你的天下……今日,你當是這世上最快活的人了……你為何不笑一笑?”


    他笑不出來,在王初七那清澈的眼神注視下,他不僅擺不出笑容,便是連心中微泛著苦澀的雀躍也深埋了下去。情深不壽,強極則辱,這八個字他又何嚐不明白?正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愈發的小心翼翼。


    他輕聲道:“不論你說什麽,這婚禮已是勢在必行!暨時,沈浪,朱武,你的哥哥,都將作為最尊貴的客人見證我們的婚禮……”


    “……”朱武!


    王初七猛的抬起了頭,那個名字……他猛的抓住柴玉關的衣袖,嘴唇顫抖,若不是那層薄薄的胭脂紅,他的臉和唇必定已泛出蒼白。


    柴玉關伸手覆上王初七的臉,湊進了幾分,見他一腔心思都停留在了朱武的名字上,對自己的靠近並無排斥。柴玉關的眸子深處暗光浮動,卻神情溫柔,“他還活著,你高興麽?”


    果然,王初七的身子一顫,霎時間臉上悲歡喜怒已輪轉了一番,他一直不曾想到,那句無心之言——“我等你回來。”竟會是他們之間的訣別!這些時日,他麵上瞧不出一分傷心,每每夜深人靜便顧自傷懷。但是他便是脆弱,卻也不敢放鬆自己的神經一分一毫。


    哥哥的病症等著他救治,母親的命還懸於一線……王初七他深怕隻要他一時不查,王雲夢便會同那書中所說的一般,長眠在了那永無天日的黃沙之下!


    而朱武活著,這個消息何止是驚喜,於現在世界一片灰暗的王初七來說,簡直是天空驟亮的光……絕望之處萌生的希望。


    興龍山上,朱武心係王初七,甚至不惜舍命相救。但是柴玉關卻早已知曉他的又一層身份,沙漠悍匪龍卷風部眾的首領。八年前朱武自居仙鎮離開,並未回到關內,仍然是孑然一身的在沙漠中浪跡,卻是意外的收服了龍卷風。


    自此,這群有了首領的悍匪鐵騎就變成了鐵律錚錚的軍隊,這番改變太過引人注目,朱武便是再小心翼翼,也掩不過手眼通天的柴玉關。快活林中他活捉了朱武之後,便打算兵不血刃的自內部瓦解這支於他的勢力有威脅的部隊。隻是一時沒有想到合適的法子,便拖延在此。欺婚厚愛


    卻不想,隨後他又自王初七的侍女林雀了解到了一個重要的訊息。一直和他對立的幽靈宮眾竟要與龍卷風聯手襲殺,將計就計的柴玉關不動聲色的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沙漠之中的那場戰役,並非是一場白飛飛和金無望預謀已久的複仇式偷襲,而是一場柴玉關準備已久的單方麵屠殺。


    那名叫洛九的青年之所以如此肆無忌憚,一半原因是他的父親曾是龍卷風的首領,另一半原因是,隻要朱武不現身,龍卷風就完全由他掌控。龍卷風雖是由一眾匪騎構成,但是他們這些人最是講血性,洛九一句歸降,他們就沒有二話的歸降。


    也因此,柴玉關並不敢輕易就動了洛九。這也是洛九敢於肆無忌憚的原因。


    大殿內安靜下來,王初七沒有說話,但即便是他回了話,柴玉關怕是也不能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平靜回話。


    情至深便不能自已。


    深愛是這世上的人永遠無法治愈的病症,因為深愛所以才會不惜一切想要占有,因為深愛所以才會那般恐慌失去,而也因為深愛,所以才會對他身邊的一切都有了忌諱。


    記掛著他喜歡的習慣的在乎的,也記掛著他厭惡的痛恨的輕視的。


    故此,疾風騎士假裝不敵刻意放走了金無望和獨孤傷,而幽靈宮眾也幾乎完好無損的退離。真正元氣大傷的,是他——柴玉關。


    一個心的心就是再冷硬,一旦因為一個人打開,那麽他所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就會與從前有了絕然的不同。一個十惡不赦的人,見死不救的人,心如蛇蠍的人,他的心即便是已經墮入地獄,也必定是存在著一處不為人知的柔軟角落,因為一個人或是一件事。


    王初七的冷漠無法影響柴玉關帶著雀躍和歡喜的心情,黯然了一瞬,他的眼中便又恢複了神采,“還有半個時辰……”


    說完,他頓了頓,他倒是想說句好好休息,但是僅有半個時辰,小憩一會兒怕也是不夠的。這兒離前方大殿極遠,輕功慢趕也需半刻鍾。柴玉關沉寂半晌,在王初七清洌的眸子裏終究是沒有說出其他的話來。那個


    作者有話要說: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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