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三刻後,整個青嵐城依舊醞釀在觀燈節歡天喜地的氣氛中。 天空中不時傳來煙火綻放的聲音,回蕩在寬敞的大街小巷,震撼著每一個人的心。而她隻記得上一次看見煙火綻放的時候,她還在北楚,還在皇宮裏同父皇母後一同站在城牆上觀看漫天的煙火。隻是如今這些人卻全都不在了。


    大雪依然在下著,卻不能熄滅漫城的煙火。


    那些火光在夜空中閃爍著白皚皚的光,綺麗,卻刺眼。


    此時青嵐城的河麵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片,如果伸手去碰,可能立刻就會破了。


    東方晗雪站在河岸邊,看著那些浮冰,又一次失神了。


    身邊有腳步聲傳來,還有南宮玥身上那熟悉、溫暖而幹淨的氣息,“在想什麽?”


    “沒什麽。”她抽回目光看向他,“走吧……”


    “還記得我答應過你的事麽,現在也是時候該兌現了。”


    東方晗雪這才想起,他答應過帶她吃東西。


    “街頭的豆漿油條,吃過麽?”他笑意盈盈地望著她,提議著,“不過似乎你還沒在街頭吃過,但這街邊的東西確實是最美味的。”早年間他還是個乞兒的時候,每日所盼望的,便是能喝上街頭一碗熱乎乎的豆漿,如今想來,這願望還真是微薄。


    “好啊。”她抱著雙肩,點點頭。


    南宮玥挑挑眉:“這麽隨便就答應,可不像你的風格。”


    東方晗雪回首,目光遙遙看向街邊,唇邊浮現淺淺的笑容。


    或許,他永遠不會知道。曾經的她在每天一大早,便會便同朋友一起,急匆匆地趕到街邊那間經常光顧的小店,將早就準備好的零錢一把塞到小店阿姨的手裏,然後便拿著阿姨早就準備好的豆漿油條。帶著朋友就往學校衝,之後便又是一天緊張忙碌的生活……


    可如今,這一切似乎都不複存在了……


    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兩年,而這兩年中發生的往事。都一一浮現在眼前。那些曾經該淡去的人和事一如潮水般湧來,但曾經認識的那些人,如今卻沒幾個留在她身邊……


    “走吧。餓了。”她轉身,沿著河邊向前行去。


    二人停在小攤前,南宮玥優雅的抽出凳子,雙目微微環顧四周,旁邊的人情不自禁的挪了挪,移開大片的空位。


    兩人坐在街邊,點了一份熱粥,要了幾份油條,然後便聽著一邊各色人物的議論。


    幾個江湖漢子打扮的人嚼著油條。“你知道麽,前陣子有消息傳來,說是有人對地宮下了通牒?”


    旁邊的人端起粥,西裏呼嚕的喝著,含糊的反問,“誰啊。誰膽大包天到敢挑戰地宮?”


    “何止啊,聽說要向地宮宣戰了?”


    “哇。”男子吐出口中的粥,“那不是找死?”


    前者大白眼一翻,“那有什麽稀奇的,世間這麽大。總會有人能同地宮抗衡。”


    “什麽人?”男子甩下手中的大餅,也顧不得吃了,“敢向地宮挑戰,老子太佩服了他了。”


    “這人便是北楚的新皇,憐月。”


    “真的?”男子噎了下。


    “應該是憐月無疑了。”前者哼了聲,“據說他已帶了不少人馬趕來。”


    “那瞧這意思是要打仗了吧,”男子就著碗沿兒咕嚕喝了一大口,“不過聽說憐月他曾西秦的皇子,按理說不會貿然對西秦出兵,而地宮又與西秦皇室有著些許關聯,他這麽做究竟又為了什麽?”


    “你沒聽說前些日子宛陵莫名毀了麽?據說那是因為闖了人進去,而那人現在八成已經被地宮人給捉了去,憐月這次估摸著是衝著這人去的。”


    “咳。”東方晗雪咳了聲,捂著唇,艱難的咽下卡在喉嚨口間的一口粥,無聲的垂下頭。


    兩人看了眼她,誰也沒在意的轉過頭,繼續自己的話題。


    南宮玥輕輕撫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遞過一塊帕子,“怎麽樣,可有好些了?”


    “嗯。”她點點頭,接過拿帕子擦了擦嘴,眉頭卻蹙了起來。


    青嵐城四麵環山,交通稍有閉塞,如今這消息傳來怕也是三日後的事了,那這是不是說明修潔他早在三日前便到了?而他如今這麽匆忙的趕來西秦,究竟是不是像他們所說,是因為她呢?


    他曾經渴求的,想要得到的東西都有了,那他如今又為何要趕來?在這時發兵並不是明智之舉,朝中此時並不安穩,西秦此時似乎還蠢蠢欲動,在這個節骨眼上同西秦鬧翻,難道他不想要帝位了麽?而一旦惹上了地宮,便定然不會和平收場,他並不是這樣不理智的人!


    心口,突然堵堵的。


    再也沒有了吃飯的興致,她放下碗筷,幽幽的一聲歎息,情不自禁的從口中飄出。


    “他們的話到未必是假的。”南宮玥坐在她的身側,一雙精明的眼中閃著探索的光,“你也相信修潔來西秦了麽?”


    “……”她懶得抬頭,甚至……懶得說話。


    “看來你還是沒有忘了他。”他的笑容掛在臉上,笑意卻沒延伸到眼底,


    “你就這麽篤定我心中所想麽?”手中的粥已經涼了,她不知不覺已沉思了這麽長時間嗎?“我說過……”


    “別插手你的事,可我若真的插手了又如何?”他打斷她的話,“最慘的下場不就是一拍兩散,還能怎樣?”


    麵對如此無賴的話,多話是沒有必要的,所以她選擇閉嘴。


    “晗雪……”他喟歎一聲,在東方晗雪冷厲的目光中緩緩抬眸,“宗政修潔他就像是你心頭的一根刺,既如此,為什麽不拔了?”他在她回轉時靜靜的開口,“方才你聽到憐月的名字,臉色很難看,如今你是在擔心他麽?”


    “不關你事。”她捏著手中的瓷碗,麵無表情。“挑戰我心中的底線,可不是你會幹出來的事。”


    即使是在蘭影宮,她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麵暴露在他麵前,他也隻是默默替她施針,也未曾過問過什麽。而今日。明知她不喜。他卻一次又一次的提及,完全不符合他淡然的心性。


    “你若再多話,我便先行離去了。”她的眼中。疏離意味十足,冰冷不容人窺探。


    “好,不提此事了。”南宮玥恢複冷靜表情,“那說說萬俟的事,聽說慕青那有動作了,你打算怎麽辦?”


    東方晗雪眯了眯眼,“自然是先回去看看。”


    南宮玥詫異地望著她,驚異於她竟然沒留下,本以為這次宗政修潔來了西秦。她定然會多留兩日,隻是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走了。頓了頓,他道:“那我們什麽時候動身?”


    “明日一早就出發。”


    “這麽快?”他微詫。


    “怎麽,你不想走?”


    “自然不是,有你相陪,天下何處去不得?”南宮玥忽然一句。換她側目,卻隻能看到他眼神中的認真。


    “等下回去準備些東西,明日出發吧。”他拋下銀子,牽起她的手起身。


    看著他自然而然的動作,她無奈搖頭。“我現在早就不冷了,你不必時時如此。”


    他的掌心緊了緊,“那就習慣習慣。”


    …………


    月上中天,淺淺一勾掛在屋簷邊,從樓上的客房看去,似遠似近,明明就在手指前,卻感覺怎麽也摸不著。


    東方晗雪站在窗前,手中酒杯拈著,沉吟。


    這月色,無端讓她想起那夜灑在公主府邸的清輝,想起那抹白色是身影,而她似乎還記得那次她們一起踏月而行,隻是如今月亮還是那月亮,可身邊的人卻已不在。


    南宮玥沒說錯,宗政修潔確實是她藏在肉中的刺,可她從未想過要拔出,唯有痛才會讓她清醒,讓她明白自己究竟該做什麽。


    “這麽晚了還借酒消愁可不是什麽好事,”窗台上多了道人影,側坐在窗框上,半個身子靠著窗台,手中拎著酒壇,一雙眼睛亮閃閃的,一身華麗衣袍與此刻不羈的姿態很不協調。


    她退了步,直覺的與他扯開距離。


    “我來給你送酒。”他揚起手,一壇酒朝著她的方向滴溜溜的飛來。


    東方晗雪伸手接住,冰冷的臉上終於扯了絲笑意,“多謝。”


    赫連清歌並沒有離去的意思,而是舉起另外一壇酒湊上唇,“如今正巧我心情也不怎麽好,就勉強陪你坐一會兒吧。”


    他,也不問問她的意思就決定了嗎?


    “問你,你一定會拒絕,所以我不問。”他沒看她,咽下口中的酒。


    他的身體,遮擋了那一抹屋簷上的銀鉤,兩個人無聲中各自喝著各自的,一個在桌邊,一個在窗台,獨自沉浸在自己的空間中,誰也沒有先開口。


    “今晚同南宮狐狸出去了一趟,怎麽回來就變成這樣了,可是他惹你生氣了?”沒來由的一句話,讓東方晗雪頓住了,側臉對上他望過來的雙瞳,“你隻管對我說實話,我替你教訓他。”


    東方晗雪嗤笑了聲,“沒有。”


    赫連清歌搖了搖頭,道:“別看南宮狐狸他算計人的功夫是一頂一的強,而在商場上可能十個人都不敵他一個。而若是論討女孩子歡心這點嘛,他卻又變成個榆木疙瘩了。”他從窗台上跳下,朝著她一步步走來,帶著濃烈酒氣的身體無形的散開一種壓製力,“如今看小雪雪這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一看便知是他惹你生氣了。”


    她垂下眼皮,扯了扯嘴角。


    他這是在想法子逗她開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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