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陳設如舊,隻是空無一人。白羽匆匆跟進,忐忑之情溢於言表:“你師父何在?”


    石桌之上數枚冬柿如玉,晶瑩剔透煞是可人,周青軒揀起一枚,複又拋於白羽一枚道:“定是出門閑遊去了,想必日落之前便可趕回。”冬柿爽甜可口,周青軒迫不及待張口便咬。


    白羽接過冬柿凝目沉思良久道:“你與師父相處十年,十年間他可有……”


    白羽欲言又止,周青軒一笑並不加追問,徑直走進石洞深處。不一刻手中多出些野菜白菇,走出洞外在一側石泉邊上清洗淨了,而後到石灶下生起火來。周青軒手腳利落,片刻間油熱飄香、菜品下鍋,四盤小菜炒熟不過一炷香時間,隻見紅綠相映、菜香四溢,直將白羽看得呆了。


    周青軒複又取些山參,將一鍋水燒開後道:“師父一向吃素,也隻好將就了,待我將山參蒸了,等他歸來一起用飯。”


    天色將黑,周青軒沉沉睡了半個時辰,卻聽洞外一人道:“來者何人?”


    周青軒抽劍飛出洞外,不由分說便朝洞外一中年文士攻去。


    “來得好!”中年文士一笑,束傘為劍反手攻出,霎時間傘影變幻將奪目劍光罩住。


    周青軒一聲輕笑:“小老兒閉關潛修果真不可小覷。”手中劍忽地一展劃出一道半圓將傘影驅散。


    “小子可教,劍法精進有加。”中年文士手法一頓,待周青軒劍招一老直取中宮。招式看似平庸,一旁白羽卻覺束傘如萬箭齊發,直如刺在己身。


    周青軒麵露壞笑,腳步迷蹤不知如何卻已在文士身側,長劍斜挑如蛇,取文士咽喉。


    “好壞的小子!”文士大叫一聲,束傘倏地打開,周青軒隻覺眼前一黑,文士卻從天而降一掌擊來,掌攜風雷,有萬鈞之勢。周青軒不敢怠慢,棄劍沉步,舉掌擎天,硬接下文士這一掌。隻聽悶響如雷,周青軒膝沒砂土,文士須發紛飛,倒縱起三丈高方才落地。


    “劍法老練、下招狠辣,江湖曆練後脫胎換骨,較我當年不相上下。”文士負手點頭,臉露讚許之色。


    周青軒自土中躍起,拍拍塵土道:“許久不見,師父還是如此,誇讚徒兒之時不忘本尊。”


    “小子,名師高徒,無名師教習,你這高徒從何而來?”


    白羽在一側駐足觀望,見二人如此戲謔不由心道:“都道霹靂劍聖王博達擔當大義,少年便具宗師風範,怎地此時卻如孩童一般。”思量之間周青軒已拜倒在地,王博達眼角噙淚,將周青軒扶起道:“江湖險惡卻是磨礪佳場,今日見你武功心智俱已改觀,為師欣慰,總算可以告慰周兄在天之靈了。”


    周青軒黯然道:“此番下山數次生死,險些無法歸來,江湖雖大,卻與我不容,徒兒心灰意冷……”


    王博達憐惜道:“當年為師初入江湖便遭大敗,而後知恥後勇,潛心修習,遍訪武林隱士。也算老天垂愛,成就霹靂劍聖的虛名。是以,受挫並非壞事。”轉目見白羽玉立洞口朝自己張望,猛地心下一突,卻如見到老友一般,不禁顫聲問道:“這位是?”


    周青軒方要道出白羽尋他緣由,卻聽白羽冷冷道:“王落溪!”


    周青軒長劍倒提,怒道:“你究竟何人!”


    “王落溪!白羽隻是便於江湖行走的化名而已。”王落溪行了兩步又道:“王劍聖,十年光陰匆匆,可早便將故人忘卻了?”


    王博達心頭又是一震,紛繁舊事襲上心頭,加之王落溪提到故人二字,更是如受重擊,身子搖搖欲墜,不由強定心神道:“故人?你是她的女兒?”


    王落溪冷冷一笑,道:“誰?”


    “她可好?”


    “誰?”


    王博達木然不語,王落溪邊走邊問道:“十年不見,你果真將她忘記了,連名字都無法記起。”


    “我怎麽能忘!”王博達一改往日沉穩大聲道:“你因何尋我!”


    王落溪仰天大笑,眼中淚卻滾湧而出:“我隻問你,你因何拋棄我娘!”


    “落溪,時過境遷,往事何須再提。”


    “逃得過人,你過得去心麽!”


    “我……”


    “你可知她整日鬱鬱寡歡,形如枯槁,如傀儡一般!日夜思你念你,直至死去!”


    “瑜清她死了?”王博達頹然而立、清淚長流,如失了七魂六魄。


    周青軒依稀猜出這是師父往年情債,不想王落溪此時猛然出手,傾全力雙掌擊出,伸手阻攔已是不及。王博達並不閃避,任憑王落溪雙掌印實。隻聽怦然一聲,王博達飛出兩丈落在塵土中,王落溪卻鮮血狂噴立時栽倒。


    周青軒一聲驚呼,將王博達扶起急切道:“師父!你為何甘願受掌,你……”


    王博達嘴角溢血,受傷著實不輕,他輕拍周青軒道:“為師死不了,快去救她!”


    周青軒怒道:“我恨不得殺了她!”


    王博達黯然神傷,道:“當年我負了瑜清,今日她來尋我報仇也是常情,我寧願死在她手裏,卻不知她因何突然吐血暈厥。”


    周青軒長歎一聲道:“臨來之時為防她對你不利,喂她食了逆功丹,卻不知她如此倔強,拚了性命也要……”


    王博達臉色一沉:“逆功丹你從何得來!此時如無解藥,落溪性命不保!你快些扶我起來,為師暫替她續命!”


    “師父你暫且歇息,我去。”周青軒見王博達臉色慘白,掙紮幾次卻未能站起,不禁淚灑衣襟。


    “此事因我而起,瑜清也因我而死,此債也由我來償!你若不依我心意,我這便自斷經脈!”


    周青軒惶恐不已,點頭將王博達扶起,走近王落溪又將她扶起。王博達坐定,強行運功,為王落溪注氣療傷,周青軒則不離左右焦急守護。兩個時辰後二人毫無動靜,隻是王博達如水洗一般,全身水汽直冒,顯是精疲力竭。


    周青軒心知不妙,大聲道:“師父快些住手!”


    王博達似是充耳不聞,臉罩青灰之色,手臂抖動不已。周青軒此時不出手王博達恐內力耗盡,隻好強行出手。隻是王博達內力不能自已傾瀉而出,若是此時將二人分開凶險之極。周青軒顧不得許多,雙掌運功力圖將二人分開,但覺二人體內內力洶湧翻滾如滔天巨浪一般襲來,周青軒拚盡內力,卻覺內力反震一波勝似一波不可遏製,眼見王博達臉色愈加青白,周青軒咬破舌尖一聲大喝:“開!”隨即口中鮮血狂噴而出,三人立分,一一癱軟倒地昏厥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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