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我……抱我,月川……”


    筱怯生生地這樣重複著,如同夢魘中的囈語,卻分明是小心翼翼的懇求。


    最終,那些含混的呢喃被月川用雙唇止住。男人捧起他的臉,與他交換了一個溫和的長吻。


    “……你究竟在害怕些什麽呢?”月川緊皺著眉,深深地望著筱,眼神就像要將他看穿。他的手指輕撫著筱泛紅的臉頰,指尖上還殘留的唾液在筱臉上劃出一道彎曲的弧線。


    筱再一次錯開視線,痛苦地閉了閉眼。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留著我曾存在過的痕跡……你還會記得我嗎?”


    男人別過臉,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好像這是個根本不需要回答的蠢問題。


    然而最終他還是回過頭來看著筱的眼睛,眼神誠懇而專注,明亮得就像是晨曦中的星鬥。


    “會。”月川沉聲說道。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詞語作為修飾,沒有任何多餘的解釋或附加條件,就隻是短短的一個字,不多不少。


    “……你會想念我嗎?……想起我的時候,會不會有那麽一小會兒……隻是幾秒鍾也好,在心裏覺得有些寂寞……”筱的聲音微微發抖,他的拳頭因為緊張緊緊地攥著,關節在過度的壓迫下泛起一片青白的顏色。


    “會。”男人的回答仍是短短的一個字,不多不少。


    那一刻筱的身體劇烈地震了一下,他如畏冷一般縮了縮脖子,最後還是轉過頭直視月川,眼睛瞪得老大,瞳孔被餐廳吊燈柔和的暖光映成一種明亮的褐色,眼神卻透著無比的驚訝和悲傷。


    “可是為什麽呢……?因為我們的父母交情好?因為我從小跟你住鄰居,一起上學一起長大?因為我是個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的大白癡,活了二十幾年還什麽都做不好,被人搞了騙了然後一腳蹬了還心甘情願賣身幫他還債……每次一想起我來都會笑得肚子疼?還是因為我生就是一副下賤坯子,我的屁股操起來讓你爽得欲_仙_欲_死死完再死……”


    說到最後,筱的聲音已經抬得極為刺耳,像是被困在陷阱中的野獸所發出的尖利的嚎叫。自我詆毀的話語被一陣驚天動地的撞擊聲所打斷——月川起身太急,甚至帶倒了自己所坐的椅子。


    男人扯著筱的上臂狠狠地把他拉起來,眼神凶惡得幾乎能噴出火。那個眼神嚇得筱微微一怔,隨即又開始拚命地掙紮,想甩開男人禁錮著自己的手。


    然後那些掙紮都被圈進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中。月川手臂收得極緊,勒得筱有些呼吸困難。總裁你丫丫的


    “白癡。”男人咬了咬牙,從喉嚨中擠出這樣兩個字,嗓音透著濃重的歎息之意,好像也帶了幾分哽咽。


    “你真是個白癡,不折不扣的大白癡……”


    那時筱閉上眼,淚水再次從眼眶中滑落。


    他曾經無數次想象過自己的死亡。


    無數個獨自度過的有聊或無聊的周末,無數個因為不斷創作著別人的故事而心裏倍感空虛的淩晨,無數個不眠之夜,他常常會望著家裏灰白的天花板,想起這個問題。


    在他所有的設想中,那個場景都有幾個共同之處。比如在他臨死前,身邊一定不會有任何一個人陪伴,死後也許一直負責他作品的策劃們會為他張羅一場小型的葬禮,n+c的高層大佬會穿著筆挺的西裝打著黑領帶露個十幾分鍾的臉,也許會致上幾百字的短辭,從頭到尾表情嚴肅而矜持,眼睛裏帶著恰到好處的憂鬱。


    他的粉絲們也許會為他掉上幾滴眼淚,也許會在網上開個紀念的主頁,乖巧的會在上麵留上一些“大神一路走好”、“在那個世界也要繼續寫好作品啊”、“天國沒有be”之類的話,遇到了黑粉,可能就是“寫be果然損人品,遭報應了吧?”,或者“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虐人者人恒虐之”,或者“不作死就不會死,希望以後的腳本作家吸取經驗,少幹這些作死的事情”。


    之後過不上十天,所有這一切都會煙消雲散。網上的熱門話題會再次被基情四射的新番所占領,曾經那些“一生推”的粉絲們會紛紛樂顛顛地爬牆去其他動漫或遊戲,n+c公司會很快捧出下一位神級腳本作家,迅速推出新的遊戲。人們會在茶餘飯後笑著討論起這件事:“哦,你說null+chronicle新出的那款遊戲啊,我玩了哦,雖然風格上轉型很大但確實是好遊戲,而且最後是he,這真是太好了,雖說be讓人印象深刻,可是還是he更治愈啊!”


    ——就是這樣。


    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三十三年,沒有哪怕一個交心的朋友,哪怕一段穩定的感情,沒有任何一個可以依賴的人。在他死的時候,絕不會有誰真的為他難過,人們會迅速地忘了他的一切,就像把用過的一次性筷子隨手扔進垃圾桶。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覺得這些都沒什麽。他連活著時的事都懶得打理,哪兒還會在乎死後的事情。


    隻是偶爾想起這些,總會覺得心裏有那麽一點空落落的。


    也就僅此而已。


    其實嚴格地說,他已經死了。在他原本的世界,所有這些事情也許都在按著他的設想按部就班地發生著,也許人們早已經把他忘得一幹二淨。被學弟圈養了怎麽破


    這是第一次,他對這樣的結局感到無比害怕,怕得全身止不住發抖,連心口都冷得透徹。


    天知道,在他的內心深處某個最陰暗的角落,他竟然在嫉妒著黃海波。


    同樣是二三十歲的年紀早逝,哪怕黃海波經曆了比筱多無數倍的苦楚和艱辛,可像那樣,才能算是真的在這世上活過啊!


    有人陪他笑,有人陪他看全世界的美景,有人陪他經受磨難,有人陪他慢慢成長。他開心的時候,有人和他一起開心,他難過的時候,有人和他一起難過。他死的時候……有人痛不欲生,為他連眼淚都流盡……


    像那樣,才能算是真的在這世上活過啊……


    那是黃海波的故事。那是這世界上千千萬最最平凡的人的故事。


    隻有筱,什麽都沒有。


    人類最惡毒的負麵感情往往都在身體承受病痛的時候萌芽瘋長。劇烈的胃痛一度讓他無力思考,隻能在黑暗的死胡同裏越走越深。後來回來的路上,他心裏一直在想著,如果今天最後不是月川出現,他大概會在這場大雨中,因為無端的嫉妒和自怨自艾而發瘋。


    因為還有月川在,他終於不再隻有自己一個人。他一直以來可悲到極點的生命,好像終於有了一絲光亮。


    可是月川又是誰呢……


    一個他親筆寫下的遊戲角色。一個他虛構的二次元人物。靠自己大腦中臆想出的人格來關心自己,這樣的事,連筱自己都覺得不舒服。


    何況,對月川來說,他並不是筱。他的名字叫做陸尋。


    他們的那些過去,父母的世交,青梅竹馬的情誼,甚至陸尋讓人心生同情憐惜的悲慘遭遇和柔弱性格,沒有任何一件,是筱自己的東西。


    也許……唯一可以算是屬於他的,就隻有這具與他長著他年輕時的麵孔的身體。


    所以,哪怕月川隻是些微迷戀於這具軀殼,哪怕男人偶爾流露的溫情是構築於j□j裸的*關係之上,哪怕所有的這一切都是虛幻無望的自我安慰,筱也會祈禱,千萬不要連這一點點,最終都會離他而去。


    他能夠獻給月川的,就隻有這具軀殼而已了……


    ……冷王的金牌寵妃


    在那方麵並沒有什麽特殊癖好的男人,那天晚上破天荒地綁了他。雙手的手腕分別綁在床頭的兩側,麻繩下麵墊了毛巾,以免筱下意識的掙紮傷到自己。然後兩腿翻折跟手腕綁在一起,形成大張著雙腿翹高臀部的姿勢,私密部位毫無保留地暴露在月川眼前,讓筱從臉頰到脖子都紅了個透。


    然後月川蒙住了他的雙眼,還為他帶上隔音耳塞。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筱隻能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月川放肆的愛撫和親吻上。身體敏感得不可思議,月川的動作所帶起的空氣輕微的流動,都能讓他戰栗不已。


    近乎膜拜一般溫柔的吻反反複複落在他精瘦的胸膛和小腹,而後向下滑過去,男人扶著他的腿彎,輕吻他濡濕的前端,昂揚的背筋,飽滿的渾圓,又在柔軟的會陰處化為舌頭打著圈的頂弄。


    最終,月川的唇舌繼續向後滑到窄處時,筱終於忍不住驚叫起來。


    “不要這樣……好髒……”完全切斷視覺與聽覺,讓他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發出了聲音,那些聲音好像也向他體內流去,化為綿密的熱流,匯聚在恥骨附近,並且漸漸蒸騰。


    男人當然沒有因為他的請求而停下動作。下半身幾乎融化一般的甘美中,筱心中的那些惶惑和不安好像都離他遠去了,全部的感官和思緒就隻剩下月川略有些粗糙的大手,月川柔軟的唇舌,月川熾熱燙人的吻……


    接著月川進入了他。一向非常注重他的體驗的男人,這一次好像也極為心急,竟讓他感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


    然而那種疼痛卻令筱打心裏覺得歡喜。他覺得自己終於屬於這個人了,從身體的每一寸,到心靈的每一個角落,那種堅實的歸屬感讓他心髒劇烈地跳動著,體驗著整整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感動。


    可惜他永遠沒辦法聽到,在那晚兩人一同攀上絕頂的時候,月川用無比嘶啞的嗓音反複喚著的那個名字。


    “筱……筱……”


    筱……


    可惜他永遠沒辦法看到,在高_潮的餘韻慢慢褪去之後,月川為他解開身上的束縛,又把他緊緊擁入懷中的時候,從眼角滑落的淚珠。


    “筱,我怎麽才能讓你知道,我已經等你等了那麽久……我怎麽才能讓你知道,我有多想見你一麵,哪怕隻是離得遠遠得,偷偷看上你一眼……又有多少次想你想得快要發瘋……你問我會不會寂寞……嗬,這些年我一個人喝幹的酒,酒瓶大概能塞滿這套房子……你一點都不記得我了,可這樣的我該怎麽忘記你……”


    那時,月川重重地咬在他瘦削的肩膀,換來筱壓抑的一聲嚶嚀。暗紅色的牙印上有細微的血絲緩緩滲出,又被月川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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