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皺著眉頭到處亂翻著,整個宮殿都被他翻得亂七八糟的,地上淩亂的躺著那些被康熙給丟出來的珍寶,讓人毫無落腳之地。他似乎是在找些什麽,卻又決定不了。


    一旁候著的梁九功顯卻是一臉的糾結,他根本不知道康熙這大清早起來抽得什麽風,連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就匆匆的跑到了這裏,到處亂 翻著,而那外麵漸漸明亮起來的天,昭示著他該上朝了。可看康熙這正在興頭上的樣子,梁九功卻是不知應不應該提醒他了。


    畢竟,他尾隨著康熙進來之時,想要詢問他,看看需要自己幫他,卻是被他一個眼刀給瞪了回來,那威嚴的樣子,明顯是不想被人打擾。


    深感這乾清宮的差事越來越不好當的梁九功,終是無聲的歎了口氣,為了防止自己還沒開口,


    康熙就阻止了他。深呼了口氣,上前就是憋住了勁,一口氣說完,才低俯著身子,靜候著康熙的答案。


    康熙隻是抬頭,挑眉看著他。剛剛被人打擾的生氣是一掃而空,看著滿殿的狼藉,這才緩緩的站了起來,接過梁九功遞過來的帕子,輕拭著額間冒出來的汗水,背對著他“你說,朕該送什麽東西給太子呢?”他隻是隨意的問道。


    這讓剛剛鬆了口氣的梁九功,又挫敗的搖了搖頭,敢情這康熙大清早折騰那麽久,就是為了給太子找東西,他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


    天知道,他有多想告訴康熙,太子根本看不上你殿裏的這些東西啊,你這折騰了一早上,完全是白折騰,還搞的他提心吊膽了一早上。畢竟,這每回上貢來的東西,康熙都是讓太子先挑,太子不挑,康熙也會將最好的都送去他宮裏,次等的送到皇太後宮裏去,剩下的康熙才會自己留著。而這每回都是他整理的,自然對這裏的門清兒。哪怕康熙送去那些最好的,除卻那些新奇玩意,其他的東西,他從來沒見到過太子有露出過欣喜的神情,從來都是平靜到了極致,顯然不是很喜歡。


    那些東西他都不喜歡了,又怎麽會看上康熙這些東西,哪怕康熙這裏的東西是上等的,在太子眼前那都是一堆俗物啊。


    以康熙的身份,借他十個膽子他也是不敢怎麽說的。更是怕康熙這個執拗的,知道之後,怕不隻是會折騰一早上那麽簡單了。要不,他怎麽可穩坐乾清宮總管寶座那麽多年,顯然也是個心思縝密的。隻是思索了片刻,便對康熙輕聲道:“送禮貴在心意,這些東西,太子爺那裏不見得沒有吧……”


    康熙並不是傻瓜,他本是隨意的問了句,想不到梁九功的欲言又止竟是讓他清醒了過來,太子他並不需要這些。這下,他看那些滿殿的東西都是倍覺礙眼啊。


    康熙久久的不言,明顯多了一絲挫敗。沒辦法,誰讓太子不回應,搞的他抓心撓肺了一夜,翻來覆去楞是睡不著,想要找件出彩的禮物,送他。哪知,這禮竟是那麽難送。


    見康熙那副 發呆的樣子,絲毫沒有換衣服上朝的意思,而這外麵的天已經大亮,這下輪到他幹著急了。


    “皇上……”梁九功焦急的喚了他一句。


    康熙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麽,又是到處亂翻著,這才找到了一個錦盒,上麵堆積的灰塵,顯然是許久不曾打開過了。拭了拭那上麵的灰塵,康熙這才打開了它,那裏麵放著一枚玉,還有一枚扳指。康熙猶豫了片刻,還是拿出了那枚扳指,又把盒子蓋了回去,小心翼翼的放了回去,這才滿意的笑了笑。他依稀記得,太子從來不換扳指,他本身也不曾在意。直到,最近他才發現太子似乎很久沒帶扳指,他本想問問他,卻始終繁事纏身,剛才梁九功的一提醒,他這才想到,送他這個不是最好不過的嗎,更何況古人言,何意道殷勤,約指一雙銀。


    握緊手中的扳指,這才回身,入眼的便是梁九功那焦急的樣子。頓覺好笑,隻是咳了幾聲,便恢複一副帝王的威嚴,“更衣。”


    平靜無瀾的早朝之後,康熙便帶著他那微微加工過的扳指,打算找太子獻殷勤去,順道給他一個驚醒。


    卻是臨時收到了索額圖遞上來的折子,內裏詳盡的寫著最近給他送禮之人,送禮的數目。這讓康熙是一改剛才的欣喜,威漠的臉上,明顯起了疑。這前半刻,他便收到了來自三阿哥的折子,參奏此事,而下刻,便收到了索額圖的折子,這如何能讓他不起疑。


    君臣多年,他又怎麽不會知道索額圖是什麽人,若不是他收到了什麽風,又怎麽會心甘情願遞上這些東西,再觀他最近的行為,康熙總算明白了這是為什麽,他這是在明哲保身。


    然而,他把消息捂得那麽緊,甚至連太子都不曾透露,算是密不透風。他這才剛剛露出一點端倪,索額圖卻還是可以立馬接招,不似那些明珠他們手忙腳亂,難得他真的改邪歸正了,這是康熙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的,那便是有人透露給他了。這讓他不得不忌憚起了他,心中的天平卻也開始動搖,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起太子,是否再次為了他,而背叛了他這個為人君,為人父的。


    卻是明白不能在拖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拿下了明珠,總歸是要有人開這個頭的。這才握緊袖中的扳指,步到了毓慶宮。


    映入眼簾的便是太子同四阿哥兩人在樹下對弈,談笑之間,卻是有著另外的一番默契。這讓他起疑的心裏,更是添了一道堵。


    隻是咳嗽了幾聲,示意自己的存在。他的出現,瞬間便打破了這和諧的格局,那兩人瞬間便換了一副恭敬的模樣,不似剛才的談笑風生,卻是帶著淡淡的疏離,讓他十分的不舒服。卻終究是說不出什麽,隻是示意他們一同坐下。


    從棋盒裏拿出了一枚白棋,在指間翻動著,卻是遲遲未落,那目光似是落在棋盤上,又似乎是在觀察太子。


    胤禛自打他來之後,便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規矩的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太子也隻是淺酌著杯裏的茶,並無多言,這兩人都是恭敬有餘,他不開口,他們亦不開口。這和煦的午後,卻是別有一番寒意。


    “對於此次官員貪汙舞弊之事,你們怎麽看?”康熙隻是打量了兩人一番,狀似無意的道。


    對於貪汙舞弊這種事,胤禛一向都是痛恨,要不他也不會在做了皇帝之後,如此冷血無情的大力處理此事,那手段叫一個冷血,不帶半點仁慈。彼時年少的他,見太子不言,也是出口憤慨道:“此等貪汙,實為國之蛀蟲,理應重懲。”


    對於胤禛的表現,康熙也隻是笑著點了點頭,並未多言,卻是將目光轉向了太子,似是在等著他的答案。


    終是避無可避,康熙這突如其來的一問,早讓他起了戒備之心,開口依舊是平靜的語氣“皇阿瑪,自有聖斷。”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倒是讓人格外感到挫敗。


    康熙再次有著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他似乎總是不曾看透他,而太子總是喜歡跟他打太極,看似一切以他為首,卻在某些問題上,強硬到了極致,半步不退讓。


    似乎是料到他會如此,康熙依舊隻是笑了笑,“那太子認為何人可當此重任?”


    太子隻是淡淡的道了句 “四弟不錯啊。”


    太子那一副坦蕩蕩的樣子,讓康熙那撥動的天平,是搖擺不定。還沒等胤禛從錯愕中回應過來,康熙已然落下了那指間的白棋,“一切就依太子所言,朕便將此事交由四阿哥徹查。”


    康熙話音剛落,便起身走人了。


    胤禛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太子卻是揮手阻止了他,頗有些疲憊的道:“回去吧,不用感謝我,我不需要……”他那拒人於千裏之外之外的淡漠,不似剛才的親密。終究隻是讓胤禛苦笑了片刻,喃喃自語著“二哥,你又何苦如此。”


    從小到大他都能感覺到,太子對他總是有意無意的避著,偶爾的碰見,他也是一副淡漠的樣子。


    再望,那棋盤,棋局已然改變,康熙果然是霸道的,一子便斷了他所有的後路。


    康熙袖間的扳指終究是不曾送出去,他們之間始終有著太多的糾葛,不談天下黎明,蒼生百姓,就是那君與儲君之間,權利的矛盾,便是在他們之間劃下了一道無形的溝壑,難以跨越。他們的身邊不隻有著彼此,更多的還有其他人。尤其是在他越來成熟,如今更是成家了,身邊圍繞的人更是多了。


    回到內殿的太子,隻是癱坐在了椅子上,臉色蒼白。康熙剛才釋放出強大的壓力,壓得他是喘不過氣來。他能明顯感受到那背後的一片潮濕,是被冷汗給浸濕的。


    緩了許久,才拿出那壓在書下的書信,那是三阿哥送來的,裏麵詳述記載著那些事,似乎是在給他提著醒,而他收到信也是冷笑了片刻,告訴送信的人,讓他轉告三阿哥,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果不其然,康熙便上門了,那不帶掩飾的試探,讓他倍感壓力,好在他早已知道此事的緣由,才有著那從容不迫。隻是,他沒想到,三阿哥的手腳會那麽快,索額圖還是慢了他一步。


    對於胤禛,他欠他的那麽多,他利用他一次又能如何,事已至此,眾人都知胤禛對於貪汙,毫無情麵可講。他也隻能利用他,以示自己的清白。


    看著那信慢慢的被眼前的燭火吞噬成灰,他的眼中似乎有著一絲的失落,“皇阿瑪……”不知在懷念著什麽,終究隻是疲憊的靠在了椅上,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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