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醒來的時候,身邊依舊是那空蕩蕩的,早已冰冷的另一邊。縱使陽光照耀下,暖透了那邊。卻似乎不曾暖過他的心。


    生命中記憶中,他的心裏住了那麽一個人,卻又無法真正的觸碰到他。入了誰的夢,他是那不能缺少的部分,卻又似有似無間折磨著他。


    伸開手,放在那人曾躺過的地方,陽光穿透過他的手,眼角緩緩滑下的終究隻是那一滴淚。他不確定這樣的溫暖的陽光,他還可以享受多久。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不確定,他亦有著太多的迷茫。


    “爺……”似是聽到了殿內的動靜,門外的人輕叩了門,輕聲的喚著他,似乎是帶著一絲的不確定。


    “進來吧。”迅速的拭去那眼角還未流盡便已幹涸的淚,又恢複了那副清冷的模樣。


    看著魚貫而入的人,無論此時的他是如何的迷茫,最終,都要起身踏出那一扇門,迎接這暗潮湧動的一天。


    “皇阿瑪,上朝去了嗎?”洗著臉的太子,隨意的問道。


    梁九功也是難得鬆了一口氣,笑著對他道:“是啊。”畢竟這乾清宮已經低氣壓好長一段時間了,康熙今天的笑容滿麵,著實讓他們鬆了口氣,可以安生過日子了。


    太子也隻是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頗有些不太樂意喃喃道:“怎麽不叫醒我。”


    雖是輕聲,卻是沒逃過梁九功的耳朵,趕緊回道:“皇上說太子這些日子怪辛苦的,看您今兒個睡的沉,便讓奴才不要喚醒您。”


    梁九功話裏話外都是為康熙說著好話,生怕這位爺又不高興,倒是倒黴的又是他們了。哪怕心裏是滿滿的不屑,他的臉上還是不顯,複又想到了什麽“諳達怎麽沒去伺候皇阿瑪?”太子頗有些


    疑惑的回頭望著梁九功。


    “皇上讓奴才先伺候著太子。”梁九功依舊是謙恭的帶著笑意道。


    雖然怪怪的,卻終究是沒在意什麽。洗簌了一番,便打算回自己的毓慶宮去了,乾清宮始終不是久待之地,哪怕這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地方,可終究是長大了啊。


    無論梁九功怎麽勸他,都是拗不過這位爺,隻好親自送他回到了毓慶宮,又找康熙複命去了。


    一踏進的毓慶宮的太子,便看到了在門外來回鍍步著的何柱兒,似乎是有些著急。


    見他那副慌張的樣子,太子隻是看了看四周,微微的皺起了眉,似是有些不滿,隻是輕咳了幾聲,示意自己的存在。


    何柱兒看到回來的太子,這才露出了笑,急匆匆的迎了上去,剛想說些什麽,太子卻是揮手攔住了他。


    直到進到了書房,太子這才往桌上丟下自己的暖帽,頗有些不悅的揉著額頭,“瞧你那樣子,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哪有半點毓慶宮總管的樣子,旁人不知道,還當出了什麽事。”


    何柱兒也是連連請罪著,太子這才收回了訓斥的口吻,緩了緩語氣道:“說吧,出了什麽事?”


    “納蘭侍衛昨兒個參了明相一本,今天滿朝都在議論這件事,好些個大臣也跟著上本了;看他以後還怎麽囂張,仗著大阿哥欺負到爺的頭上來了。”何柱兒竊喜道。


    看他那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挑著眉,微仰著頭,嘴角掛著一絲得意的笑,眼中滿滿的驕傲之色,太子見了都想笑。終究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於那些見風使舵的大臣,他還是明了的,自是沒什麽在意,畢竟這其中定有康熙的授意,卻也少不了索額圖的推波助瀾,但凡沒太出閣,他都是報以無所謂的態度,畢竟明珠貪汙是鐵證如山的事了。


    卻是好奇納蘭容若究竟上了什麽奏本,竟是引起了那麽大的轟動,靠在椅上的他,手捧著茶,晃著腦袋,輕吹著那杯裏冒出的熱氣,頗有些悠閑的問了句:“這兒子參老子,這納蘭容若果然非同一般啊;他參了明珠什麽?”


    何柱兒見他家主子那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樣,頗有些泄氣了,他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可是高興了一夜的呢。可看見太子那一副不關心的樣子,那叫一個挫敗,都打算灰溜溜的走人了,太子又問起了他,這讓愛好到處收集小道消息的何柱兒,瞬間有了動力,開啟了他的話癆模式,劈裏啪啦的開始從頭到尾的講了起來,興起之處還配上一些動作。


    這讓太子是哭笑不得,本就沒什麽耐性的他,卻愣是沒打斷何柱兒的自娛自樂,他知他是真心對他的好人,能讓一心對自己好的人,樂嗬一下,何樂而不為。畢竟這何柱兒講了老半天愣是沒有講到關鍵處,若是曾經的太子或是換了其他人,怕是早被他的怒火給噴滅了。


    一直等到他撐著腦袋昏昏欲睡了,何柱兒才輕喚了他一句:“爺……”


    差點趴在桌上的太子,趕緊正了正了臉色,“哦,那個,你講完了啊。”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何柱兒卻是傻傻的點了點頭,眼裏依舊是慢慢的期待望著他;見他那副樣子,太子隻是尷尬的咳了幾聲,“那納蘭容若到底參了明珠什麽啊?”


    這讓何柱兒是十分的鬱悶,卻還是恭敬的回道:“好像是,是什麽謀反。”


    太子心裏不停的嘀咕著,“我就知道你還沒講到重點。”卻在聽到何柱兒的話時,呆愣了一會,便反應過來“等等,你說他參的是什麽?”


    “是謀反。”何柱兒疑惑的看著他。


    “謀反?”太子隻是嘀咕著。


    何柱兒見他突然變了臉,這毓慶宮的氣壓也瞬間低了下來,便知道定是出了什麽事,卻也不敢多問,隻是靜靜的侯在一旁。


    良久,似是想透了什麽,忽然便笑了起來,隻是那笑是如此的駭人,“‘假謀反’救‘真貪汙’,真可謂不破不立啊,好一個納蘭容若。”


    何柱兒卻依舊是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一臉的疑惑,太子卻隻是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他早知道明珠最後會沒事,卻並不知道明珠最後會是因為如此而沒事的。看似納蘭容若奏了他謀反,實則康熙同他都明白,哪怕借他十個膽他都不會有此心;卻是恰恰拋出了一個魚餌,釣上了索額圖,曲線救了明珠,畢竟明珠如此是在待審,生死攸關,胤禛早已將此次的結果呈報上去,康熙卻是遲遲不曾下定論,如此的鐵證如山,康熙卻不下決定,除了君臣之情,更多的怕是索額圖的一家獨大,無人製約,康熙本在猶豫之際。


    納蘭容若這一奏,觀望的索額圖,一生的宿敵便是明珠,他又怎麽會放過如此打擊明珠的大好機會,自然會聯合自己門下的大臣,借機攻擊明珠一黨。


    索額圖他們若不奏還好,他們一上奏,康熙便會立刻警覺過來,放出明珠,用以製衡索額圖,才不至於讓他一家獨大。納蘭容若這一奏隻不過是在康熙猶豫期間,讓他徹底警覺過來,畢竟真要查下去,明珠所謂的謀反,根本是毫無實質證據的,畢竟隻是子虛烏有之事。


    假謀反卻是救了真貪汙,更是利用了索額圖這個明珠最大的對頭,也讓索額圖失去最後一次除去明珠的機會。不去求康熙,不去求助任何一個人,隻是洋洋灑灑幾十字,便化解一場朝局變更,救下了明珠的命,納蘭容若不可謂不聰明。畢竟康熙是不可能讓一家獨大的,時至今日,他們於康熙而言,還是能臣,他還需要他們,自然要平衡他們。他們二人就好似相輔相成,如若有天那家倒了,那麽另外一家離倒台之期也不會太久了。


    他倒是輕視了這個才子,他一直認為他應該是個縱橫山水間的文人墨客,或是行走江湖的風流俠士,從不曾想過他還有如此的政治天賦,比起明珠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人性果然是多麵的。


    終究隻是苦澀的笑著搖了搖頭,有時候那一場場的陰謀看起來都是十分的可笑,他們在那裏拚死拚活的,終究是抵不過那坐壁上觀人的一句話。他們更像是跳梁小醜,埋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步步為營著,隻為博取那人的一絲安全感,沒有君權旁落他人的害怕。


    破天荒他沒有指責索額圖,甚至沒有去想如何讓索額圖脫離出這裏麵,他已然明白,這一場博弈,他們都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罷了,隻有讓自己有存在的價值,才不會拋棄,若是索額圖沒有那價值,哪怕他甘願隱退,怕是康熙也會不願,更何況,他不願。而他亦認為,索額圖也該長點記性了。


    他相信不出幾日,康熙定會下旨釋放明珠,警告索額圖一番,便會完結這沸沸揚揚的貪汙大案。


    提筆蘸墨,他隻寫下了,“納蘭容若”四字,而他的嘴角洋溢起了一絲奇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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