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們一路上哭哭啼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會在何方。夷光站在牛車上看著和自己相處了幾年的孩子漸漸消失不見,她也忍不住心頭的酸楚一下子落下淚水來。


    當初剛剛穿越來的時候,她幾乎是見誰就心煩。但這麽幾年相處下來再硬的心也要軟了。


    拉著那麽一車少女,到了一處館舍,那幾名挑人的女人讓武士把牛車上的少女都趕下來。讓她們都到館舍內的一個大房間內。


    房間內挖有一個池子,裏頭已經提早放好了熱水。熱水裏又加了藥水之類的東西,濃烈的草藥味道充滿了整個屋舍。少女們看著氤氳的熱氣,彼此之間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要做什麽。


    “脫衣。”一名眼角都起了皺紋的女子站在池子邊說道。


    越人們本來就有裸身習俗,女子要少女們脫衣,並沒有讓少女們有多少抵觸。那些破舊的麻衣紛紛被少女們脫落在地,露出發育不完全的身軀。


    “進湯裏去!”女子喝道。


    少女們遲疑一下走進熱湯中。熱湯裏加的草藥是可以殺身上的跳蚤。一眾從鄉野之處選來的少女們被一群中年女人嗬斥著在這種散發著刺鼻味道的藥水中泡了半天,一直到皮都要泡皺了,才被放上來。


    放上來之後又發了一套新衣裳,原本脫下來的衣服遠都已經收走了,想來也應該被扔掉了。


    這些鄉野少女們拿到手裏簇新的麻衣,都有些舍不得穿。夷光倒是沒有她們的那種不舍,自己將衣裳穿在身上,發下的這些衣裳也越人穿的那些式樣有些不一樣。越人上衣大多為竇鼻衣,即是套頭衣。而發現來的這身竟然是交領,衣兩側都有係帶。少女們沒有穿過這種衣服,難免都有些手慌腳亂,夷光將內帶和外帶係好,便來幫修明來係衣帶。


    等眾少女穿好衣服,又領到外麵去,每人發了一把篦子。命令她們篦頭發,越人處南蠻之地,比曾經被中原諸侯鄙視為蠻夷的楚國還要閉塞,越人們根本就不束發戴冠,頭發要麽用石頭割斷,就是隨意披在肩上。梳發這種事情還真是少。


    很快就有少女被密密的篦子篦得疼的要哭。本來頭發就打結亂蓬蓬的,又被齒密的篦子這麽一順,立刻就要把頭皮都要給扯下來了。


    夷光平日裏沒有梳子就用手指把頭發順一順,雖然沒像那些少女一樣被篦子篦得痛哭流涕,但是她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她嫌惡的看著被篦子篦下的那些小小的黑色的東西,一想到自己頭上還有,她趕緊把篦子拍了拍,再狠狠的篦了好幾次。


    不管她如何保持清潔,越國低窪潮濕的氣候還有這個大環境她也別想獨善其身。再怎麽她還是免不了身上有幾個蟲子。


    狠命的把頭發篦過好幾遍,此時也有人把潘汁打來給這些少女沐發。所謂的潘汁就是發酵過後的淘米水。這些少女們家中連米都不多,用那麽多的淘米水洗頭發,對於她們來說真是頂級的奢侈。


    夷光一想到頭皮癢還有方才被篦子梳下來的蟲子。又把發絲按在乳白的潘汁狠狠搓了好幾下。


    記得以前她在穿越之前在網上見到有女孩子被家裏的寵物感染了虱子,她還去查過這方麵的資料。似乎要根治,必須把衣物燒掉還是要把感染虱子部位的毛發全部剃掉。


    夷光想著狠狠的搓洗了好幾次長發,要是真把頭發給剃光光了,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長出來呢。


    一群少女洗剝完畢,才被帶著下去用膳食。


    膳食端上來,一群少女的眼睛都要綠了。有烤好的魚,還有潔白的稻米羹。稻米羹盛在陶碗裏,看上去白白的沒有半點攙和泥沙進去。食案上並無食具。此時人用餐,除了細小的蔬菜用箸以外,其他的還是用手抓著進食。


    一群少女哪裏見過這等豐厚的膳食,等到食物擺上來。用手直接就抓取上麵的食物。那些女人在旁看著少女們狼吞虎咽的進食方式,不由得眼角露出一絲鄙夷。


    野人就是野人。


    用完膳食之後,才被領去休息。沒有床榻,都是在地上鋪上席子就睡。


    連續幾天都是泡藥水,篦頭發。身上的衣服倒是新衣,而且吃的每餐必有肉,還有潔白的稻米羹。漸漸的這些少女們也哭的少了。


    畢竟每餐能夠吃飽,還能頓頓食肉。簡直比過去的生活好了不止半點。


    一直到這群少女身上和頭皮不再發癢,身體聞著也沒異味了之後,給少女們□細的飲食。也不再讓她們做粗活。


    夷光一日吃飽後,坐在窗口看著窗外的陽光。此時已經是春季,平常這個時候已經到了浣紗女們格外忙碌的時候,春水急流,倒是浣紗的好時候。隻是這回她已經不用再去河邊浣紗了。


    “夷光。”修明走到夷光的身邊,跪坐下身來。“大家都在嬉戲,你怎麽不來?是不是心口又犯疼了?”


    夷光剛穿越來的時候,心情不僅鬱悶,而且很不適應遠古的生活。久而久之就落下了那麽一個病根。平日也沒有醫沒要可醫,便那麽忍著。


    “沒,隻是飽食之後無事坐著休息一會。”夷光見著修明如今全身整齊,削斷的頭發披在肩上。或許因為這段時間的新鮮肉食,夷光見著修明比以前都要圓潤些,而且肌膚也要比過去更有光澤。


    一雙眼睛顧盼間流轉間也有了少女獨有的嬌俏。


    “我聽說這是給國君挑選美人呢。”修明拉著夷光說著那些得來的小道消息。


    “給國君挑美人?”夷光看向修明。


    修明點點頭,“嗯。”


    “那你想要做國君的美人麽?”夷光問道。


    修明嗔怪的瞟了夷光一眼,然後手臂環過夷光的臂彎,湊過來小聲說道,“這也……甚好呐。不必旦日便起浣紗,不必餓腹。多好啊。”


    夷光也點了點頭,“是啊。”心裏道,隻是這美人並不是給勾踐,而是給吳王準備的。


    修明看著夷光的側臉,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休養,夷光的皮膚也有很大的改善,原本黯淡枯黃漸漸褪去,臉頰上也已經有淺淺的淡紅。幹枯雜亂的頭發也變得烏黑有光澤起來。


    “這些時日,夷光你倒是變好看了呢。”修明依偎在她身側,看著她的臉說道。


    夷光伸手,指尖戳戳她的額頭,“說甚癡話?你變美才是真的。”


    修明被夷光那麽一戳,抱著她的胳膊笑起來。


    這麽好肉好米的喂養了三個月後,少女們又被叫在一起。這次的查看,不僅僅是看臉蛋,還要將雙手伸出去,讓對方查看自己的膚質改善到什麽樣的程度,手指摩挲在臉頰和手上,甚至還會滑進袖管裏讓對方感受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膚。


    這麽淘選下來,倒是有好幾個少女被送了出去。


    落選的少女自然哭哭啼啼,不用做活天天吃肉飽食,自然不想舍棄這樣的好生活。而那些留下的少女們也有些怕,原來自己還有可能被篩選下去的。


    當天的膳食中又加了骨湯,這些都是少女們在家中想都想不到的好東西。


    油星漂浮在湯麵上,夷光伸手拿起陶碗,將骨湯一飲而盡。湯裏頭有些許的肉,也沒有放調味的鹽。但是在眾女看來還是不能比的美味佳肴。


    這一次篩選過後,每日都會有人提來大桶的溫水,命令少女們將手足泡在溫水中,然後在手指和腳底老繭處塗上厚厚的藥膏,然後用長長的布帶一圈圈的纏繞起來。等到第二天直接來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媼,手裏還拿著一把小刀。


    這下可把少女們嚇的半死,老媼見少女們東奔西跑的,一怒之下讓幾個身材魁梧的婦人進來抓住一個少女就按在地上,按住掙紮的手腳,將布帶解開,老婦人一手抓住少女的腳就用刀子割已經被藥膏弄軟了的老繭。


    少女本來就是被壓製住,如今又是被刀子加身,一時間亂的可以。終於又有幾個魁梧婦人進來對著幾個哭喊的少女就是一巴掌打過去。


    “嗷甚呢!”


    少女們安靜下來,瑟縮在屋角看著那個被按住的少女喊疼。夷光倒是見得那名老媼隻是給少女將手腳上的老繭給割下來。但是聽著少女哭喊,免不得心裏要顫上一下。


    老媼給那名少女割完老皮之後,示意兩名魁梧婦人再去抓少女來。少女們見狀嚇得縮在一旁。


    修明縮在夷光身邊,見著那兩名婦人朝自己這裏來嚇得朝夷光身側努力蜷縮起身子。


    “可是尋我的?”夷光自己站起來說道。


    婦人們詫異的對望一眼,說道“過去吧。”


    夷光走過去,讓那些人解開手腳上纏著的布條。老婦一手攥過她的腳踝,給她割開腳上的老皮。


    腳上的疼痛讓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老婦用的不可能是多鋒利多塊的小刀。磨起來疼痛就格外明顯。


    她疼的眉頭皺起來,壓住她的婦人轉過頭來望見夷光顰眉忍痛的模樣,如同春水中蕩起一圈圈的漣漪。雖然還沒有完全脫離以前因困苦生活的焦黃膚色,但是臉頰已經比剛來時豐滿不少,就連膚色也要好多了。一雙眸子低垂著,裏頭泛著水光。


    這種麗色在這些鄉野之女中倒是少見。疼痛讓夷光閉上眼去。


    反正早來晚來都是一樣的。


    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那名老婦終於弄好,並在她的手腳上塗上一層厚厚的膏脂,然後換下一個繼續。


    修明自然不能例外,她被那麽折磨一番後眼淚汪汪的。


    少女們從幼年開始就辛苦勞作,手腳上的老繭厚厚的,人手指摸上去就覺得粗糙不堪。今日去掉一層死皮,添了膏脂之後的幾天後又拆開繼續去掉剩下的老繭。


    少女們被割開硬皮的疼痛弄的痛苦不堪,哭泣掙紮著老媼一個手抖將她們的腳底或者是手滑出好長的一個口子。


    此時受了刀傷想要不留疤痕基本上不可能,自然那些少女是被送出去了。


    剩下的少女們一看暗裏咬牙忍受痛楚,陸陸續續的這麽持續了二十多天才完事。期間少女們的飲食隻有更好,因此少女們受了痛,也有個安慰。


    在如今越國上至國君下至卿大夫都沒有享受到鮮肉魚膏全都供給她們,在這些肉膏的滋養下,少女們一步步的脫去原本的焦黃麵色,不用幹活不必被熾烈的陽光炙烤,皮膚一日比一日改善,也一日一日透露出白皙嬌嫩來。


    夷光也是如此,她本來處在長身子的時候。這幾個月來被肉膏滋潤著,身子塗如同雨後春筍一個勁的朝上竄。胸口也漲疼開始鼓起來。幹枯的頭發一日日變得烏黑潤澤起來,披在肩頭。那些看管少女的人也越來越多將眼光放在她的身上。


    雖然依舊年少,但是身姿也漸漸變得窈窕,容貌也一點點的增加著靚麗。


    晚間,一群少女睡在撲在地上的席子上。


    “夷光,夷光!”睡夢間修明小臉兒蒼白,壓低了聲音搖了搖在席上睡的香甜的夷光,夷光睡的沉,搖了幾下都沒有反應,修明急的都要哭出來了。


    夷光被修明會這麽一頓搖晃,依依不舍的從夢想裏醒來,結果一睜眼就見著修明滿臉的淚望著她。


    她嚇得立刻一咕嚕就從席上起來,夷光拉住修明的手輕聲問“咋了?”


    “我、我快要死了……”修明哭著一張小臉看著她,一雙水靈的眼睛裏滿滿是淚水。修明緊緊抓住夷光的手腕,“我要是真歿了,夷光你將我送回家去……”


    夷光聽著修明越說越沒個樣子,不禁捏緊了修明的手掌。


    “到底怎了?”


    “我流血了……”修明撲在夷光的肩上抽泣起來。


    夷光一聽噗嗤一笑,拍了拍在自己肩上哭的傷心的少女,“沒事沒事。”


    修明之前沒有多少人和她正經說過女人每個月的那回事,結果到來了初潮,嚇得以為自己生了怪病命不久矣。


    夷光給她將弄髒的衣物收拾換上幹淨的衣裳,又尋來草木灰倒在布條裏讓修明用。又哄得她睡下去。


    結果第二天醒來,夷光覺著雙腿間濡濕很不對勁,伸手一摸,觸摸出皆是夾雜著鐵鏽的腥甜氣息。


    這種事情她又經曆第二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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