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儺那日的和那個男子的相遇似乎被修明忘記了似的,她繼續拉著夷光嘰嘰喳喳說個沒完,兩個人在白日的排練中也頗配合的好。當她們的舞技讓那名來自楚國的女胥點頭後,終於她們被教了另外一件讓她們有些興奮又有些害羞的事。


    這種事情在日後的道家裏被叫做黃赤之道,在後來又被叫做房中術的。可是在夷光看來也就是個性教育罷了,可是到了後頭,越學越變樣了。


    她很不喜歡學這種事情的。


    少女們十四五歲都是花朵般的年紀,雖然心中有些羞澀,但是吳越風氣本來就*。還保留有上古部落男女裸身在河水中嬉戲野合的習俗。少女們從小生活在這等的氣氛之下,早就把男女之情視作吃飯喝水那般,隻是人活在世喝水吃飯一樣的需求罷了。


    開始還好,但是到後麵教授的所謂的技巧都是怎麽在榻上服侍的男人舒服的。這讓夷光惡心的差點沒吐出來,說起來她自己都想自嘲,她知道自己眼下一個什麽身份,勾踐想要讓這些將要送到吳國去的“禮物”更加誘人一些,在他看來是理所當然的。夷光自己強壓著惡心,後來想了半天,她隻有在現實麵前低頭。


    “臉上多笑一點!”婦人說著在夷光的背上重重拍了一下,讓她對著水盆繼續聯係如何笑,“長得美,不會笑和個木頭似的。你當丈夫會歡喜你長久?”


    婦人雙手叉腰對著夷光訓道,“要是你還這樣,饗食你就省掉算了!”說罷,轉過腰繼續看著其他少女,修明手裏抱著水盆,看著夷光似乎很著急的樣子。夷光撇了下嘴角抱著鏡子繼續練所謂笑容。


    到了晚飯的點上,夷光那份自然是沒了。倒是修明偷偷的把一些肉條什麽的給塞進袖子裏,等到飯食吃完撤去,把夷光拉到一邊,把藏好的食物遞給夷光。


    看著夷光吃東西,修明坐在她身旁道“以前見你學舞倒是很好,怎麽學這個就不行了?”


    那邊正是少女笑鬧著,按著學著的姿勢扭動著腰肢趴在地上,一點一點的爬上另外一個少女的身上,其他少女都半掩著臉笑起來。


    她們對這種事絕沒有半點的抵觸,相反還有春心萌動,蠢蠢欲試。


    如此倒是襯的夷光實在是太奇怪了。


    而夷光也不能對修明說自己覺著被當做寵物一樣的被調*教,所以心下抗拒。


    她悶頭把修明偷偷藏起來的那些肉幹吃完,自己悶頭在席上躺了一宿。半夜餓醒來,肚子餓得她揪心,看著身邊睡的安好的修明,她突然有些想哭。


    就這麽消極學習被餓了幾個晚上之後,夷光終於算是想開,大不了表麵上裝作那麽回事就算了,完全沒必要和自己肚子過不去。


    她實在是怕了那種饑餓感。


    她按照那些婦人的教導對著水盆中的倒影,練習如何淺笑,醞釀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春情。


    那張臉本來就長的很美,一嗔一笑皆是風情。眼波流轉間倒是讓人怦然心動。


    晚間的飯食,夷光的那份也豐盛了起來,引來了少女們羨慕的眼光。雖然吃的飽,但是看著夷光那份比自己的好,難免心裏羨慕嫉妒起來。


    夷光也將自己那份裏的魚膾給分了出去,反正夠她吃得飽,分些出去也算是心意。修明倒是不和她客氣,手徑自朝著她麵前裏一掂,幾片雪白的魚膾就進了她的肚子。


    夷光不怎麽敢吃生魚肉,見到有人喜歡,自然也樂得送出去。這下少女們原本的羨慕嫉妒倒也平了下去。畢竟好處大家多多少少都粘到了些。


    就這樣一直到了仲春,仲春在少年人的心裏一直都是帶著一股玫色。健壯的男子,多情的歌謠,還有充滿著神秘和誘惑的桑林。少女們如今進了陰山小城,可春心不減,還是支著下巴想著自己想象中勇武俊美的情郎。


    鍾堅在一件宮室內,對著好幾個還沒來得及調音的青銅甬鍾手裏拿著一把銼子進行調整,等到覺得差不多了,才拿起石頭製作的枹杖敲擊甬鍾。


    甬鍾被石枹敲擊發出悠長的響聲,他皺緊眉頭搖了搖頭放下手中枹杖拿起銼子繼續忙碌起來。


    “子固,”突然有人聲進來,鍾堅充耳不聞,手上繼續忙碌。隻有他身邊的童子袖著雙手前去招呼客人。


    “範大夫。”童子對著範蠡一拜到底,“師傅在調鍾呢。”


    範蠡點了點頭,聽見從室內傳來敲擊青銅鍾的聲音。鍾被敲響悠長的聲音傳蕩出來。


    他打算轉身回去,沒料想這時天空飄來雨絲,範蠡伸手攤開手掌,幾絲雨滴便飄落在他手裏。


    “眼下隻能叨擾了。”範蠡笑道。


    外麵的雨聲淅瀝,範蠡在側室坐了一會。聽見主室那邊傳來金屬摩擦刺耳的聲響。過了好一會,跪坐的雙腿都因為氣血不暢開始麻痛的時候。範蠡終於是從茵席上站起來走向主室,卻是看到鍾堅拿著枹杖敲了敲,聽得音色終於如自己所願。嘴角露出笑意。


    而童子也是一副非常快樂的樣子。師傅心情好,自己也可以少挨幾下敲頭。真是太好啦。


    鍾堅滿意的放下手中的枹杖,這才抬頭看見範蠡。


    “子固倒是一心沉迷樂理。”範蠡開口說道。說著視線掃過那一排已經被調試好的甬鍾。


    “少伯這是說的甚麽話。”鍾堅走過來,“既然做了這樂正,自然就要盡心。這些甬鍾可是要送到吳國去的?”


    “嗯。”範蠡應了一聲。“君上自從歸國慶台之後,便不再聽鍾鼓之聲。這些鍾打造出來自然是要送給吳王。”


    “嗬。”鍾堅一笑,又走開轉過身拿起枹杖在甬鍾上敲擊起來,枹杖乃是石頭製成,其重量沒有幾分臂力是難以拿起來的。但是鍾堅輕輕鬆鬆拿在手裏敲擊著甬鍾,聲音清晰聲調準確。


    幾隻甬鍾逐一被敲擊完後,鍾堅放下枹杖。


    “極好。”範蠡稱讚道。


    “這些送到吳王那裏,倒也不被挑出錯了。我聽說伍子胥經常在找你們的過錯?”鍾堅問道。


    伍子胥的父親和兄長因為被楚平王太子少傅陷害皆被殺害,伍子胥發誓勢必滅亡楚國。後來逃亡到吳國,帶領著吳*隊貢獻楚國郢都,楚王奔隨,申包胥去秦國請來秦國救兵。越國又在此時點火,逼得吳軍退兵。而楚王也在之後遷都。


    鍾堅家族當年在郢都也受到了吳軍的冒犯,所以他對吳國的印象隻壞不好,對伍子胥也是感覺非常差。


    “伍子胥一心想要將君上置於死地,當年我隨君上在吳國時,他就經常勸吳王殺掉君上和我。”範蠡袖手說道。


    “那伍子胥倒也不笨。”鍾堅半是誇獎了伍子胥一句,“可吳王如今這行事,看來也不是全聽伍子胥的。”


    當年吳王闔閭病死之前,囑咐伍子胥輔佐兒子夫差,不要忘了殺父之仇。


    如今看這位吳王行事,雖然有範蠡文種等大夫周旋其中的緣故,恐怕最重要的原因是吳王夫差自己對這位昔日老臣也是有些不聽從了。


    範蠡笑笑,兩人談了一些吳國的事情。又說了一番楚越之地風俗的不同,將話題又放在內宮裏那群正在訓練的少女身上。


    “聽說子固你和女胥一起檢看那些女子?”範蠡問道,“還順便查看樂工技藝?”


    “怎了?”鍾堅抬眼問道,臉上的笑淡淡的,“幾場歌舞都舍不得了?”


    “子固何出此言。”範蠡笑道,“而且子固也是能指點一二的。不過那裏終究不是長留之處。”


    “佳人就在眼前,心情愉悅,哪裏來的長留不長留。”鍾堅說道。想起那個差點在歌聲中走錯步子的少女,那會如同收到驚嚇的溫和小獸似的神情讓他差點沒看癡。


    鍾堅這個性子,範蠡也知道的。見他如此也不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


    範蠡此次來也是和鍾堅聊會,說過幾句話雨停了他也就告辭離開。


    仲春一到,春社也就到了。其中祭祀上必須要有少女獻舞以求娛樂社神。而越國大戰不久,還在休養生息,也不想要舉辦的太過盛大。一切從簡,就是在祭祀上獻舞的少女也從那些挑選出來的少女中選出來。


    女胥自然是要把好關,她拿出了平日比平常更加挑剔的標準來挑選那些少女。少女們被女胥這等的氣勢搞得大氣都不敢出。跳完舞之後就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夷光倒是因為被鍾堅好幾次挑出來單獨考察,都習慣了。倒是發揮的挺好。


    最後女胥站在她的麵前點了點頭。


    這就這樣,夷光莫名其妙的就站到了春社上。春社本來是祈求雨水充沛五穀豐熟。夷光身著舞服,手心裏一直冒汗。


    看著站在那裏的屍主,夷光開始獻舞。


    獻舞少女身材纖細,細腰盈盈不堪一握。頭上戴著一野雉尾毛所做成的帽子,她身姿妙曼,輕盈舞動身軀。身子翻折而下,頭上鮮豔的雉尾毛就隨著她折腰的動作打在地上。她玩笑似的衝那上麵的屍主一笑。


    那扮作社神女媧附身的活人也不禁有些發怔。


    翩躚的舞姿看在越王眼裏,他自從回國之後不親近美色,如今他見著台上的少女轉過頭去問身邊的小臣,“方才那人是何人?”


    範蠡和文種等重臣的位置離越王的位置較近,範蠡見到上位的勾踐眼睛看著台上的少女一邊和身邊小臣在說什麽。心中頓時明白了什麽。


    他記性很好,那日大儺夜晚遇見的少女他自然是記得。原本君王對一名少女起意乃是人情。可是他卻莫名的覺得有幾分的煩躁。


    春社不僅僅是請求上天風調雨順的時候,更是向社神女媧進獻,讓國中男女自由裸*奔於桑林。


    “爰采唐矣?沫之鄉矣。雲誰之思?美孟薑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麥矣?沫之北矣。雲誰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那邊為女媧獻舞完畢,樂正卻手持青銅枹杖唱起了春社之時,年輕男女幽會的歌曲。群臣聽了不由得麵露笑意,勾踐被這麽一打岔,想起還有春日主持國中男女幽會於桑林的事,就讓身後的小臣退下。


    而這幕落在君夫人雅魚眼裏也是鬆了好大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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