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樂正!”一名越國大夫走進了樂正鍾堅所在的宮室,這回樂正被派出去挑選適合鑄成甬鍾的吉金。而這位大夫也是來問問到底哪幾種合適的。


    越國大夫站在宮室前發現冷冷清清,就連平時裏那個活潑討喜的童子也不見著。


    “哎?”這位大夫一下子就奇怪了。雖然這位楚國來的樂正脾氣有些不太合眾,也不喜人多。但是安靜到這種程度委實也太詭異了。


    大夫走進庭中,那邊乃是階,階之上有楹,楹後便就是堂了。庭中兩棵細細的樹木被風的吱呀作響,可是還是沒有人。這下大夫終於覺得不對勁,也不管那位樂正最不喜不通來報就上堂,大夫提溜著衣服下擺一路上了賓階,穿堂入室一看。


    內室裏器具完全,獨獨沒有人。而再一看室內擺著的漆案上整整齊齊擺著一隻小印還有綬。


    大夫驚訝的張大嘴,樂正這是掛印逃了嗎?


    **


    吳越之地,水澤豐富。中原諸侯多用馬車,而吳越多行舟楫。馬車之類倒是不常用了。會稽之外就有一處大水沼,渡過了水沼不遠處便是越國原來的都城平陽。這隊帷車出了會稽,再過不了兩三天就要到達東小江,但是這會範蠡卻不打算走水路,而是按照當年勾踐入吳時候的陸路去姑蘇。


    範蠡站在馬車上,身側的禦人持策駕車。他手扶在腰間長劍上,回過頭去看身後。身後的帷車上的紗隨著馬匹奔跑揚起的風揚起來。


    持矛的武士跟著馬車跑動,跑動聲和馬蹄聲響成一處。


    曼妙的身影從翻飛的紗幔中隱隱約約露出來。範蠡回頭看著那個身影,嘴角略帶自嘲的挑起,那次勸誡越王,有多少真正的是為了越國又有多少是摻雜著自己的私心。他心裏清楚的很。


    吳越水澤多,山清水秀若是忽略過會稽鄰著的便是東三夷,的確是個漂亮的好地方。


    一隊人從陸路走,車馬吱呀轉輪響,後頭還有由武士押解的寶物甬鍾還有越地特產的珍奇走獸之類。這些都是要進貢給吳國的貢品,持矛的武士們一邊隨著馬車小跑,一邊還是被帷車上飄蕩起的紗帷給迷糊了些許心思。


    在這些要送往吳國的少女裏,鄭旦和西施得了非常好的待遇,可以單獨乘坐一輛帷車。而其他的美人們也隻能三四個擠在一輛馬車裏,不過那些少女倒是彼此之間小聲的交流一句,也是在這漫長旅途中的小小樂趣了。


    行行走走了兩日,才出了大越,連固陵都還沒見著影子。這兩日天色沉沉怕是又要到了下雨的時候。吳越雨水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終於有一次天空雷聲滾動響雷陣陣,範蠡立即下令。就地駐紮拉起帳子,將那些美人還有貢品都安排好。


    夷光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帷車。她站定,一抬頭便是看見不遠處正在給武士下命令的範蠡。


    範蠡身形高挑,且麵容俊秀。頭戴高冠身佩長劍,遠遠的看著就是賞心悅目。夷光看著也想起當年恐怕就是這副好身姿俘獲了修明的心。


    她笑笑,轉過頭去正好就瞅見修明站在帷車便,眼睛不錯的盯著範蠡。夷光看著要不是這裏還有那麽多雙眼睛,修明說不定將越女豪放的作風走到底,直接給範蠡兜頭一棒子拖回去。


    帳子很快搭好,夷光覺得山間水汽越發濃厚,就自己進了帳子裏。路上遇見了範蠡,也是行禮然後就走開,範蠡就算想要找她說幾句話都沒什麽機會。因為還有修明在一旁虎視眈眈,恨不得削尖了腦袋抓住機會和範蠡說話。


    範蠡就這樣看著夷光從自己眼前走遠了。


    山間裏都要好好防範,會稽鄰著的東三夷,時不時就一個部落出動搶奪越人吳人的糧食等物,也不能不防備。


    那些東夷人膽子大的很,隻要能搶到手的,不管是平民還是其他。


    滾雷炸響,潑瓢大雨就打了下來。外頭嘩啦啦的直響,這條北上姑蘇的陸路平坦但是兩旁還是有不少的樹木。豆大的雨滴打在茂盛的樹木枝葉上響聲一片,倒是把樹叢中裏的動靜給完全遮蓋了。


    那些百來個赤身*頭戴野雞尾毛的東夷人,手持石頭做成的石矛,赤*裸著上身,下麵就圍了個獸皮。他們透過草木的間隙如同野狼一樣的盯著那些同樣披頭散發的越人。


    驚動起來的時候是雨勢稍稍減弱的時候,那會天都還沒涼起來。夷光躺在那裏突然被外頭喊叫聲給驚嚇了起來。


    外頭喊殺聲夾雜著她聽不懂的呼嘯聲,帳子裏陪著她一同入睡的侍女嚇得魂不守舍。夷光在帳子裏轉溜了一圈,拎出一根晚上內急出去更衣時用來驚動蛇蟲用的木棍。比起嚇得差不多已經完全縮進角落裏的侍女,夷光的表現真的是非常冷靜。如果不忽略她拿著棍子的手都還在發抖的話。


    夷光自打穿越到現在,雖然也知道這世道不安生。甚至這身子的父親被吳人砍瘸一條腿,哥哥直接就殺了。可是她自己真的遇上這種矛戟相見了,她自己怕的不得了。


    外間範蠡渾身被淋的濕透,可是他也顧不上這樣,他指揮著武士看好那些東夷人要槍的貢品。東夷人竟然在深夜防備最為薄弱的時候打劫,還真是叫人惱火萬分。外頭黑燈瞎火,連月光都沒有,還下著雨,火把都點不了。


    那些赤身裸*體的東夷人手持石矛在首領的指揮下向越人發動攻擊。


    尤其是被打的措手不及,肯定是有防衛不到的地方。


    夷光緊張的握著棍子,渾身繃緊,帳子口突然被大力掀起來。雨水氣帶著難說的一股長年累月的汙垢臭撲麵而來。夷光沒忍住,尖叫一聲手裏的木棍就朝闖進來的那個東夷人頭上招呼。


    重力敲擊頭部的碎裂聲和刺穿*的沉悶聲同時響起來,夷光楞了一下,聽見帳子裏多出一個略顯粗重的呼吸聲,渾身都繃起來了。她再也沒猶豫掄起手中的棍子就衝著那個高大的身影打了過去。


    但是那個身影明顯比她更精通技擊之道,轉換步子躲過她掃來的那一棍,探手徑直抓住她手腕一帶,就將她帶進了懷裏。


    “是我!”


    夷光聽見熟悉的聲音,眼睛睜的大大。沒過一會冷汗就出來了,她又氣又怕:怎麽老這樣,上回也就算了。這會她要是真的打準,那要怎麽辦。


    “快與我走!”鍾堅拉緊夷光的手腕,握緊手中的矛就出了帳子。外麵打的是難舍難分,有些夷人已經撲到那些貢品的麵前了,立刻就被越人武士一矛刺死。那些帳子裏的少女聽見外麵的動靜,不管打的多麽激烈,都是不敢伸出頭來看看的。


    看來鍾堅早已經準備好,雙方打的難舍難分,他拉著夷光在大雨中奔跑。


    雨水將兩人身上澆得濕透了,夷光完全不敢轉過頭去朝後麵看。鍾堅拉著她一路奔跑到樹林裏,那裏正站著一匹馬。


    鍾堅吹了一聲口哨,馬兒乖乖的跪了下來。鍾堅拉過夷光讓她騎上去,自己就騎在她身後。


    明顯鍾堅是精通此道,他雙手環過夷光的腰持起馬韁,拍了一下馬的屁股喝了一聲“駕!”


    風雨交加,馬匹急速奔跑中。那些風雨也打在他們的身上。夷光坐在他身前,雨水迷糊了她的眼睛,雨水將她的衣服打濕透了她也沒多大的感覺。兩人一路狂奔到第二日天命,天都亮了,才慢慢放下速度來。


    “這是要往哪裏走?”夷光問道,她並不熟悉越國地形,而且也不太清楚東南西北。


    “往西走。那是楚國的屬地。”鍾堅答道,驅著馬兒到了一條河前。自己下馬後扶著夷光下來。


    他牽著馬到河邊,讓馬喝水。又卷起袴和衣裳下擺拔出劍來抓了兩條魚。上岸後將魚收拾幹淨,拿樹枝串了升起過來架著烤。


    夷光將外麵穿著的衣裳脫下來擰幹,也雙手拿著在火邊烤。此時周遭除去他們兩人外,還真的沒有其他人了。


    此時的南方,都是地廣人稀。因此這也算不得什麽奇怪事。


    “你怎麽來的?”一陣風吹來夷光被凍的牙齒打架。她記得自己走的時候鍾堅還沒有回來。


    鍾堅此時將腰間的衣帶鉤解開,脫下外麵已經濕透了的深衣,擰幹鋪在火前。


    “我跟了少伯父已經有幾天了。”鍾堅嘴邊浮出笑容,可是那笑怎麽看就怎麽覺著冷,“少伯父的速度倒是比我想的快。”


    “昨天夜裏是怎麽回事?”夷光感受到火堆的溫暖,不由得朝火堆那裏靠了靠。


    “那些蠻夷見物起意。”鍾堅回答著,將自己身上貼身的澤衣和下裳也脫了下來放在那裏烤。


    夷光一瞟就看見他打著赤膊,露出精壯的上身,線條矯健陽剛從脖頸腰間一路延伸到袴腰裏去。


    這會的袴可是不合襠的,而且牛鼻竇袴也隻是在軍漢和農人中穿著。有身份的人都不穿的。夷光當然也知道穿下衣的那些講究,她想著其中的道道,眼睛不由得就落到了那上麵。袴腰翻折且又有腰帶紮住固定,真想看到什麽其實挺難的。


    鍾堅將那些濕透了的衣物鋪好,一抬頭就是見著夷光目光直直的朝他這裏看。他咧嘴一笑,長臂一伸就將夷光拉到了他自己懷裏。


    “哎呀!”夷光被拉得突然,身子就撲進了他懷抱裏。她雙臂扶住他的肩膀。光*裸的帶著熾熱溫度的肌膚就在手下,她一陣子心煩意燥外加口幹舌燥。她扭動了一下,臉也扭過去不看他。


    “做甚麽啊?”她嗔怪道。


    鍾堅看著她含羞帶怒的,摟住她細腰的手加緊了一份。把她帶的更緊,他低下頭用男子醇厚略含嘶啞的嗓音在她耳畔問,“這些時日,你思念過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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