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這要如何是好?”她好歹還記得叫她公主,沒直接喚她姬姑娘,若一個不小心被旁人聽去還了得。琡琸璩曉


    姬堇華心裏一琢磨,小聲道:“就當做沒聽見,我們趕緊從側門溜出去。”


    隻要出了這個大殿,她不信那群人還能把她捉回來,頂多在殿上鬧一鬧,這就不管她的事了,大不了風非礫被灌幾杯酒平息眾怒,總比穿幫好。


    於是主仆二人急急往最近的側門遁去,然而這世上偏偏有個情況叫天不遂人願,還沒走多遠,兩人就被攔截了。


    “公主別急著走,這麽多人殷殷期盼,總要露露臉才好。”一個人笑著攔在了麵前的道路上。


    姬堇華暗罵,這群人當是鬧洞房呢,盡跟著瞎起哄,這麽折騰有意思嗎?


    才片刻的功夫,更多人聚攏過來,麵前的路被堵了個結實,眼看是脫身無望。


    珊瑚此時反倒不驚慌了,很有覺悟地擋在姬堇華身前:“拜完堂,公主就該回房了,勞煩大家讓行。”


    眾人皆在興頭上,哪裏肯讓。主何沒歹就。


    “大殿下,做兄長的想鬧弟弟洞房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也不是在這個時候,何苦為難新娘子呢。”


    池旭撥開眾人走過來,對著那個攔住姬堇華的男子說話。


    姬堇華這才知曉,那人竟是王後所出的嫡長子,風非炎。知道他的身份後,心裏對這位幫著外人拆自家人台的殿下越發沒了好感。


    風非炎一副無辜的樣子:“我不過想滿足大家的願望而已。”


    眼見目的達到,姬堇華一時無法脫身,他便退開,走到另一旁去。


    風非礫上前將姬堇華與眾人隔開:“各位能來參加婚禮,非礫感激不盡,何不回到位置上舉杯盡歡。”


    隻是他的懇切言辭並未能起到多大作用。


    那個北狄人又在嚷嚷:“我們不過是想一睹公主風姿,大燕以泱泱大國自詡,何必如此扭捏,惹人笑話!”


    這人是故意尋釁鬧事的嗎?姬堇華暗自皺眉,這種場合還是自己開口最好,思忖片刻,朗聲說道:“大燕風俗,成親當日新娘的麵容隻能由夫君一人看,不能示於其他男子。本宮身為大燕公主,遠嫁而來,這是最後一次謹守大燕禮儀,今日過後便當以西域人自居,遵從西域禮儀,這是本宮對養育自己的故土的感念之情,眾位大人的願望,本宮實不能滿足,大人們雅量,還請海涵一二。”


    一番說辭有理有據,滿是懇切,尤其是她說話時不經意地示弱,又扯出對故土的懷念,實在讓一幹眾人無從苛責,大喜之日何必為難一個遠嫁異鄉的弱女子?當即有不少人打消了念頭,聚攏的人群散去,姬堇華鬆了口氣,扶著珊瑚的手臂走向側門。


    原以為這麽一場鬧劇就此落幕,誰知道姬堇華在離側門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一個客人不知是喝醉了還是怎麽了,腳步一個踉蹌,往她身上撲去,珊瑚一時不察,要示警已是來不及,姬堇華被那人撞倒在地,蓋頭從鳳冠上滑了下來。


    眾人雖打消了一睹真顏的念頭,但一時之間關注點還未移開,此時皆愕然看著這意料之外的一幕。


    “公主!”珊瑚急得一聲驚叫,想要過去擋住她,然而有人比她更快,一個人影迅速閃到姬堇華身邊,在她露出麵容之前將她抱在懷裏,擋住眾人心思各異的視線。


    突生變故姬堇華一顆心幾乎要慌得跳出來,然而當聞到眼前人身上熟悉的甘草氣息之後,立刻鎮定下來。似乎不管什麽時候,隻要有他在身邊,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這位客人,請解釋你剛才的行為。”


    池旭一邊小心翼翼地遮住姬堇華的臉,一邊冰冷地看向肇事者。


    “我……”那人顯然有幾分酒意,一時也沒搞明白狀況,話說的磕磕巴巴,“我、我不是故意的,剛才不知道誰在背後推了我一把,我真不是有意撞倒公主的。”


    池旭朝周圍掃視了一圈,賓客眾多,情形混亂,一時也尋不出來疑點,隻得作罷。


    “皇妹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今天是她作為大燕人的最後一天,請大家尊重她的決定。”


    珊瑚急忙拾起地上的蓋頭重新給姬堇華戴上。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各位請盡興,容本王失陪。”池旭說完便護著姬堇華離開大殿。


    兩人身影走遠,大殿中才漸漸恢複了熱鬧。


    風非礫突然有種莫名的情緒浮現心底,這是他的婚禮,可剛才那一瞬,姬堇華安靜伏在池旭懷裏的時候,他卻覺得似乎一切都跟他無關,一種仿佛被隔絕在外的疏離感。


    ***


    姬堇華跟著池旭離開大殿,由於頂著蓋頭不便認路,她扯了扯池旭的袖子問:“這是要去哪?”


    “回你的房間。”


    “我的房間?”姬堇華愕然。


    “難道你還打算去風非礫的寢殿洞房?”一句話被他說得寒氣四溢。


    姬堇華不禁縮了縮脖子:“我沒有。”然後想起什麽,急忙提醒,“記得避開人走小路啊,要是被人看到新娘沒去新房可就麻煩了……”


    話音未落就感到身子一輕,耳邊風聲呼呼而過,池旭抱起她幾個騰躍遠離了地麵。


    姬堇華驚得抓緊了池旭的衣服:“你做什麽?”


    “你不是不要被人看到嗎,當然是飛簷走壁最穩妥。”


    姬堇華忙拉下蓋頭,果然看到池旭正抱著她騰躍在高高的宮牆之上,急得直叫嚷:“快放我下去,你身上傷還沒好呢,太亂來了。”


    池旭腳步不停:“抱你的力氣還是有的。”


    生怕他傷勢複發,姬堇華隻得說:“別折騰了,我怕高。”


    池旭果然抱著她落在了地麵,才站穩,就聽見有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這邊走來。


    姬堇華神色一緊,抓著手裏的紅蓋頭看向池旭:“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別讓人看到我們了。”


    池旭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姬堇華急得拽住他鑽進最近的一扇門後麵。為避免影子投射在窗戶上,讓人看出行跡,她將池旭的腦袋拉低,兩人趴在窗子底下。


    “奇怪,明明聽人說新娘子往這個方向來了,卻又沒尋到。”


    “大概在前麵吧,這一處荒廢已久,怎麽就繞到這裏,難不成迷路了?”


    “趕緊找到送進新房吧,唉,這婚禮的事情真多。”


    聽到腳步聲遠去,姬堇華鬆了口氣,還好躲過去了,不然被逮住難道真要進洞房。


    正慶幸之餘,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抬起頭才發現,池旭的呼吸近在咫尺——剛才情急之下,竟然沒留意將他壓在門背麵,兩人緊貼在一起,而他居然也沒出聲,任她一副土匪架勢。


    姬堇華臉驀地紅了,立即從他身上彈開。


    “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卻見池旭捂住肋下,麵露異樣:“你剛才撞到我的傷處了。”


    姬堇華一驚,分外自責:“啊……你怎麽不早說。”說著上前扶著他,緊張地問,“很疼嗎?回去找李太醫瞧瞧。”


    池旭低著頭,軟綿綿地往她身上歪去:“我頭暈……”


    姬堇華急忙撐住他:“好些了嗎?”


    池旭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哼哼唧唧:“好了一些,還是暈。”


    過了片刻,聽著耳畔平穩的呼吸聲,姬堇華回過味來,有些疑惑:“你的傷不是在肋下嗎,怎麽頭暈了?”見他始終低著頭,越發起疑,剛才飛簷走壁都沒見他皺眉的,她那一推也沒用多大的力氣,怎麽就這麽虛弱了。


    不由悄悄伸手往他的傷處摸去,見他並無反應,更加確定了他根本就是裝的,一巴掌拍開他:“別裝了,你的傷根本就沒事。”


    池旭哪肯放過吃豆腐的機會,繼續哼哼唧唧:“哪有,明明就不舒服……”


    姬堇華惱了,使勁將他從自己身上推開:“還裝、還裝!”


    兩人拉拉扯扯,姬堇華腳下被什麽絆到,一個不留神摔在地上。


    “哎呀,這地麵怎麽有塊不平?”


    姬堇華一邊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尋找害自己絆倒的東西,隻見身下青石地板的邊緣有一塊翹了起來,剛才她的腳後跟就是因為磕到了這塊不平整的地方才摔倒的。


    “看來是年久失修了。”往四周一打量,才發現這間屋子布滿灰塵,沒有人居住的跡象,顯然是荒廢許久。


    池旭麵露疑惑,往那塊地方看去,都顧不上裝病了,低聲道:“奇怪,這聲音有點不對勁。”


    姬堇華不明所以:“什麽聲音不對勁?”


    “你剛才摔倒在上麵的聲音不對勁,就好像這塊石板底下是空心的,如果是實心的不應該是這種撞擊聲。”


    “有嗎,我怎麽沒聽出來?”


    “你沒有功夫,自然無法分辨。”


    池旭俯下身細細察看那塊石板,輕輕敲了敲,然後從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插到石板縫隙中去,一點點撬開。


    姬堇華不解:“你這是做什麽?”


    池旭手下動作不停:“驗證一下我的猜測。”


    姬堇華蹲在一邊看他忙活,撇了撇嘴:“不就一塊石板嗎,空心的實心的有什麽區別。”


    石板一點點鬆動,一些碎石淅瀝瀝往底下掉落的回聲傳來,池旭知道自己猜的沒錯,笑了笑:“區別大了。”


    最後一處被撬開,池旭將整塊石板揭開,展露在麵前的是一個大約一尺見方的幽深洞口。


    “這……”姬堇華愕然看著眼前景象,有些不可置信,“底下是通道?”


    屋子裏光線昏暗,從上麵往下看去黑洞洞的,並不知道有多深,裏麵彌漫著一股久遠的封閉氣息,讓人不太舒服。


    “每座王宮都會有一個逃生密道,以防不測時用,隻有皇室嫡傳之人才會知道,即便是西域王宮也是如此,沒想到會被我們誤打誤撞地找到。”


    池旭眼裏浮現喜色,對著眼前的洞口躍躍欲試。


    姬堇華看了看這間屋子:“把密道挖在這種地方,真夠避人耳目的。”


    “這可是保命的時候用的,不隱蔽怎麽行。”


    池旭說著就準備下去探探:“你待在這裏,我去看看這密道究竟通向何處。”


    姬堇華急忙製止:“下麵是什麽情形都不知道,你一個人貿然去探,要是遇到危險怎麽辦?再說了,你身上傷還沒好全呢。”


    池旭那雙時刻都泛著繽紛桃花的雙眼一亮,卻是更加絢麗起來,姬堇華望著其中自己的倒影有些愣神。


    “什麽時候起,這麽關心我的安危了?”他笑著問。


    如此近的距離,姬堇華有些心跳加速,突然明白為什麽這隻狐狸能夠讓京中萬千少女為之著迷了。


    “你是病人,當然要多關心。”


    話說的理直氣壯,但是麵對眼前洞悉的眸子,仍舊有些底氣不足。


    池旭突然湊近她唇畔,偷得一吻:“我下去探個路,很快就回,乖乖在這裏等我。”


    話一說完就跳進了密道,姬堇華想叫回他,又怕驚動了別人,隻得蹲在地上等他回來。心裏不由暗自抱怨,這隻狐狸還真是愛冒險。


    當一個人在等待中時,時間總是過得特別緩慢,就如同此時,姬堇華時不時朝底下望去,希望能夠看到那個歸來的人影,可是一次兩次,池旭還是沒有回來。她不由越來越不安,底下情形不明,藏著意想不到的危險也說不定,他不會真的遭遇不測吧。


    隨著時間慢慢過去,這種不安越來越大,心裏想著各種不好的猜測。就在姬堇華滿屋子亂轉,琢磨自己是不是該跳下去看看的時候,一個影子從洞口躍了出來,嚇了她一跳。


    看清是池旭,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長長舒出一口氣:“你總算回來了,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被困在裏麵了。”


    他一身華貴非常的朱紫色禮服光鮮不再,提起來都可以抖出一層灰,身上還有數處掛破的痕跡。


    姬堇華不禁疑問:“你在裏麵遭遇了什麽?”


    池旭一邊整理髒兮兮的衣服一邊回答:“沒什麽,隻是這密道估摸著多年未開啟,裏麵邋遢了點,這一身灰塵在所難免。”15e9e。


    見他無恙,姬堇華又開始好奇:“密道通向哪裏?你走出去了?”


    “那倒沒有,我走到一半,根據地形,大致推出了方向,擔心離開太久被人發現,就回來了。”


    密道裏麵曲折綿長,眼下實在不是探索的時機,改日準備妥善了再來研究不遲,打定主意便原路退了回來。


    衣服整理得差不多,池旭說道:“從宴席上離開許久,我們該回去了,不然恐惹人起疑。”


    姬堇華經他這麽一提醒,猛然想起:“那些宮人找不到我,會不會亂套了?”新娘子是婚禮上的著重關注對象,她和池旭躲在這裏許久,尋不到她該出多大亂子了。


    “放心好了,我事先安排了人穿上嫁衣代替你在新房坐著。”他自然不會讓姬堇華跟風非礫單獨同處一室,事先就做了布置,讓姬堇華一離開眾人視線,就由另外的人替代——隻要進了房間,哪怕用尊木偶當做新娘瞞過眾人都不算太難,即便與悅寧不太像也沒關係,讓大家以為新房裏那個穿著一模一樣嫁衣的侍女是公主就可以了。


    姬堇華一愣,隨即點頭:“果然還是你想的周到。”


    池旭將石板重新蓋住洞口,清理了痕跡,說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池旭依舊抱著她運起輕功,一路避過眾人的視線,很快就回到了她的住處。


    “今日早點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剛才密道的事情別跟任何人提起。”


    “嗯,我知道。”


    池旭走後,姬堇華回到房間換下嫁衣,見深紅一雙眼睛在她臉上不停打量,欲言又止,不禁奇怪道:“我臉上有什麽嗎?”


    深紅搖了搖頭:“臉上沒什麽,但是心裏有什麽。”


    姬堇華莫名其妙:“什麽叫心裏有什麽?”


    深紅促狹地笑了笑:“我突然發現,近來小姐跟泰王殿下似乎親近了不少。”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親近兩個字被她咬得極重,姬堇華臉上頓時有些發熱。


    “你想多了,我怎麽沒覺得。”


    “不是有句話叫,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深紅瞧了瞧她的神色,又是一笑,“不過我倒是覺得欲蓋彌彰這幾個字更適合現在的你。”


    見她不說話,深紅又說:“其實比起吟風苑那一位,我倒是覺得泰王不錯。”


    對於出自深紅之口的這個評價,姬堇華有些奇怪:“在京城的時候,成天沾花惹草哪裏不錯了?”


    她以為眼裏容不下沙子的深紅,應當是不喜池旭這種習性的。


    “不管他對別的姑娘如何,對小姐卻是挑不出錯處的。想想看,這些年在宮裏,他可沒少照應小姐。至於吟風苑那位——”深紅看了下姬堇華的麵色,才接著說,“小姐可別怪我多嘴,之前就不大看得慣那種淡漠的性格,總感覺跟其他人離得太遠,讓人無法靠近。看起來溫和,其實疏離。當時就有種感覺,他不會是小姐的良配,可是小姐喜歡,我才一直忍著沒說,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原來別人都看出來了嗎,她卻一直沒明白,姬堇華心內歎息。


    “別那位那位的了,人家現在是我們大燕的駙馬爺,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老拿出來掛在嘴邊。”


    深紅一笑:“看起來小姐是放下了。”見她沒否認,又湊上來問,“是因為泰王的關係?”


    姬堇華換好衣服從屏風後麵走出來,說道:“我早就決定放下了,跟其他人沒關係。”


    深紅甚是欣慰:“小姐真這麽想就是最好了,原本我還有些擔心的。”


    姬堇華走到桌邊灌下一杯茶:“我像是那麽提不起放不下的人嗎。”


    “既然小姐對悅寧公主的駙馬爺死心了,可有考慮泰王?”深紅琢磨半晌,到底問出心裏的疑問,“泰王對你的心意,有心人都看得出來。”


    姬堇華愣了下:“這麽明顯?”瞥了眼深紅,問道,“你是從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之前在宮裏的時候沒有多想,頭一次覺得泰王對小姐與眾不同是那天他代替皇上來相府宣旨的時候。”


    那天看到他跟姬堇華爭執過後,一人獨自立在花園裏,深紅就覺出不對勁了。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在池旭身上可不多見。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就開始留意池旭和姬堇華之間的互動了。


    “那天以後,我也隻是在心裏暗暗猜想,後來在送親路上,小姐不知什麽原因跟泰王冷戰,雖然他一直沒搭理你,但時不時還是會注意到你。”


    “有嗎?”姬堇華想了想,隻記得那天晚上爭執過後,她幾次想找池旭和解,都在他的冷眼下打了退堂鼓,倒是沒發覺這一點。


    “你向來後知後覺,沒留意也是正常。”深紅繼續說,“後來你被流寇擄走,泰王得知消息時候的臉色,我現在都記得。”


    姬堇華坐在鏡子麵前打理頭發,聽到深紅的話頓了一頓。


    “那群流寇撤退之後,他來到公主的馬車前,見公主無恙,就問起你的安危,結果被告知你被擄走,當時我看到他默然了片刻,臉上明明沒有任何表情,卻煞是嚇人,那種感覺我也說不清,但就是知道他十分震怒。”


    深紅繼續回想,接著說下去:“然後他對著那位駙馬爺說了一句話,‘你就看著她被擄走’?聲音不大,卻霎時讓那位白了一張臉。再後來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他再沒說一句話,帶了自己的一隊親衛就追上去了。”


    姬堇華聽她將當日自己未曾看到的情形說完,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所以我說,論起真心來,泰王不知要比那位強過多少。”深紅說罷,歎了口氣,“我起初還擔心你惦記了做麽多年,一時難以接受才隱忍不說,現在才算是放心了。”


    深紅的年齡比姬堇華大上一歲,雖然平日裏沒少毒舌,但論起心細如塵卻是連一貫溫婉的淺碧也比不上的,即便老被姬堇華懷疑為池旭派來的“臥底”,但是對她的關心卻是一點都不比別人少,此時說的這些話也都是肺腑之言。


    姬堇華低著頭,想象著他當時的模樣,驀地感到心底某處的傷口在緩緩愈合,一些溫暖的東西填充了進去,即便在想到風非礫時也沒有原本那種酸澀的感覺了。此刻麵對內心最真實的感受,這幾天縈繞的遊移不安漸漸褪去,她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深紅有趣地打量她:“小姐可想明白了?”


    姬堇華點頭:“想明白了。”


    “那小姐打算怎麽做?”


    姬堇華瞥了她一眼,站起身來:“你應該多向淺碧學學,別老是打聽些有的沒的。”


    正說著淺碧捧著茶盞走進來,剛好聽到自己的名字:“小姐叫我?”


    姬堇華接過茶盞:“說到你泡茶的功夫好,用西域的水都能跟原來一樣甘醇……”


    深紅打斷她轉移話題:“你別聽她瞎扯。”


    “我哪有瞎扯,難道淺碧泡的茶不好喝?”


    三人正鬧著,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卻是珊瑚走了進來。


    姬堇華循聲望去:“珊瑚,這麽晚了是有什麽事嗎?”


    珊瑚神思恍惚,進來的時候腳被門檻絆了一下都沒覺察。


    淺碧扶住她:“你這是怎麽了?”


    “姬姑娘,婚禮舉行完了後,我就回房間察看公主平日的東西,看看會不會有什麽線索……”


    姬堇華見她欲言又止,猜測她可能找到了什麽線索,卻因為顧忌不敢說出來,於是對淺碧深紅示意,兩人立即有眼色地退到外麵去守門。


    見她們掩好門,姬堇華才問:“那你尋到了什麽?”


    珊瑚低頭從袖子裏取出一物:“這是我在公主的匣子裏找到的。”


    姬堇華取過來一看,是枚九鳳玉佩,其下綴著同心結,玉質溫潤,質地精良,看得出來價值不菲,隻是玉佩此刻被摔成了兩半,同心結也被剪子從中間絞斷了。


    姬堇華拿著碎了的玉佩不得其解,聽得珊瑚解釋:“這玉佩是子王殿下當日下聘時呈給公主的。”


    送給悅寧的,那豈不是定情信物?既然是定情信物,又為何會碎?而且從上麵綴著的同心結來看,顯然是人為絞斷的。


    珊瑚繼續說了下去:“公主對這枚玉佩十分珍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拿出來玩賞,斷不會不當心摔碎了,而且這明顯是人為毀壞的。”


    “你是說有人故意將它毀成這個樣子?”


    珊瑚點了點頭:“這玉佩公主寶貝得緊,而且關係到兩國聯姻,奴婢們當心伺候還來不及,是絕對沒有膽子這麽做的……”


    不用她說姬堇華也猜得到,毀壞定情信物的人隻能是悅寧自己。那麽究竟是什麽原因導致一個女子大婚前夕毀掉信物,獨自出走呢?


    想來想去,也隻能是送她東西的人了。


    “悅寧和子王鬧別扭了嗎?”姬堇華隻能往這個方向去想,在那晚遭遇北狄人襲擊之前,悅寧對風非礫一直印象良好,滿心期待大婚,怎麽突然之間就摔了定情信物?實在是有些想不通。


    珊瑚搖了搖頭:“並沒有看到子王和公主起衝突,不過自從那天公主單獨出去找子王打探消息回來後,就不大對勁了。”


    又繞回那天了,可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除了悅寧自己誰也不知道,姬堇華隻覺頭疼。


    珊瑚想了想,語帶遲疑:“我有個猜測,不知道該不該說。”


    “都什麽時候了,但說無妨。”


    “在那天之前,公主對子王的情意我是看得出來的,那天之後,我一提起子王,公主就滿是不高興,隱約還帶著怨恨,結合這枚玉佩,我猜想,依照公主的性格,會不會是發現子王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所以才……”


    姬堇華捕捉到她話中有話:“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這是什麽意思?”


    珊瑚頓了頓,才接著說:“我有次偶然聽到公主握著玉佩小聲抱怨說,原以為你與我是一樣的,卻原來,你的心早就遺落在了別人身上……大致是這樣的話。奴婢鬥膽猜測,或許公主那天發現子王另有喜歡的女子,對這樁聯姻失望,心生不滿才摔了玉佩。”


    姬堇華猛然一驚,險些握不住手裏的東西。


    別的女子,這幾個字眼讓她心裏咯噔一動——難道悅寧發現了她同風非礫的糾葛?否則怎麽會在她脫險回來後,隻匆匆見了一麵就再不來探望?


    幾乎立刻,她問:“這件事怎麽之前沒聽你說過?”


    珊瑚有些慚愧,這麽重要的線索一時竟然疏忽了:“問話那日西域子王也在場,我不太好開口,而且事出突然,我一時沒有想到那上麵去,剛剛看到摔碎的玉佩才聯想起來的。”


    姬堇華陷入沉思,如果悅寧無意中發現了她跟風非礫之間曾經隱秘的情愫,而後又得知風非礫親自趕去沙漠裏將她救回來,一定會覺得自己遭受了未婚夫和好友的雙重背叛,心生憤恨之下,摔了玉佩出走——這個推測十分合理。16022390


    心裏頓時後悔萬分,若是早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後果,當初她寧願跟悅寧坦白,而不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將此事隱瞞下來。就算兩人因此心生隔閡,也好過讓悅寧誤會她和風非礫暗中來往。


    吸了口氣,定下心神,姬堇華將東西還給珊瑚:“這些不過是猜測,你先回去,把東西收好,不要再讓別人尋到了,此事切勿向第三人透露。眼下找回公主才是正經,不可節外生枝。”


    珊瑚說出了心裏的猜測,輕鬆不少,她已經提供了線索,剩下的事也幫不上,很快就告辭了。


    與之相反,姬堇華卻是寢食難安。依據珊瑚所言推測,悅寧十之*是在風非礫的房間裏知道了什麽才出走的,除此之外,她實在找不到其他理由解釋她的反常。若是悅寧因此在外麵遭遇不測,她一輩子都會不得安寧。


    現在隻得寄希望於那些侍衛,能夠順利將她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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