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碎石之後,是一座高高的樓台,據說當年某位帝王為與美人共賞高處美景,花費萬金所建,如今雖然荒廢,但依舊高高聳立。睍蓴璩曉此刻池毓一行人正站在上麵,遙遙望向被擋在假山外麵的他們。


    就在雙方各執一詞,士兵們不知該相信誰的話左右為難的時候,池旭再度出聲:“皇兄如此拖延時間,是在等從各地調撥來的援軍嗎,那倒是不必了,看了陛下玉璽加蓋的緝捕以太子為首的逆賊詔令後,他們深感受到蒙蔽,此刻正守在城門外,防止逆賊叛逃。”


    池毓聽到這話,陡然一驚,皇帝毒發身亡後,他遍尋玉璽而不獲,池旭口中加蓋玉璽的緝捕詔令是怎麽一回事?


    “妖言惑眾,陛下明明已經駕崩,何來他親授的緝捕詔令?”池毓身邊一武將怒斥。


    池旭繼續輕飄飄吐出爆炸性的話語:“誰說陛下駕崩了?”17894127


    翎妃揚聲說:“本宮親眼看著他咽氣,你還在此詭辯。”


    “看來希望朕死的大有人在啊。”一個威嚴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見一個明黃的身影在身旁人的攙扶下緩緩走來。


    池毓不可置信地望著那人——


    “這怎麽可能?”


    那個身影,即便隔得遠他也不會認錯,確實是已經氣絕身亡的皇帝,而旁邊扶著他的女人,一身正紅色飛鳳袍,分明是此刻應當被囚禁在冷宮密室的皇後。


    為什麽他們會安然無恙地出現在這裏?這個疑問剛出來,心裏就尤如灌了冰塊一樣發寒。


    “原本朕還不相信,可是朕低估了你的膽量,果然是狼子野心,大逆不道。”1d54x。


    皇帝滿臉痛惜之色,若不是身邊有皇後扶著,他此刻恐怕都站不穩了。


    池毓此刻感到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原本萬無一失的計劃為何會變至如此?


    “看到朕沒死很失望?若非泰王,朕隻怕真讓你如意了。”說著皇帝的目光轉到池毓身後,“還有你,翎妃,朕自問待你不薄,沒想到你卻做出此等逆倫之事。若非朕尋了個替身易容成朕的模樣代死,還引不出你這一出謀逆的大戲,你這支軍隊想必籌備了許多年吧。”


    翎妃身子顫顫地王後縮了縮,心下恍然,原來那日她在寢殿看著斷氣的人是個替身!他其實早就有了防範,就等著他們以為施展謀反計劃,然後再將之一網打盡。


    從一開始,他們就輸了。


    “朕一直在等這最後一刻,沒想到最壞的結果變成了真的,真是不敢置信。”皇帝怒氣上衝,一陣起氣喘。


    池毓麵上血色盡失,事已至此,再無退路,他強自辯解道:“我若不先動手,難道等著他先動手除去我嗎。”


    皇後語氣冷冽,滿是不屑:“連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會謀害,現在還在找借口,果然無可救藥!”


    皇帝搖頭道:“宛如那般溫順女子竟生了你這麽個逆子!”


    “原來你還記得我母後的名字,嗬。”池毓一聲冷笑,“母後才過逝沒多久,你就迫不及待立了別的女人為後,你心中若真有她,怎會如此做?父親?什麽時候你又當真關心過我這個兒子?你關心的隻有自己身邊的那個女人罷了,我為自己早做打算又何錯之有?”


    “你……”當眾被如此指責,皇帝氣結,怒斥,“逆子、逆子!”


    皇後急忙一邊給他順氣一邊勸道:“你病還未好,別氣壞了身子。”看了眼旁邊的池旭,轉而說,“此處風大,陛下還是先回殿內歇息,餘下之事便交給泰王料理吧。”


    皇帝雖然事先有所防範並沒有中慢性毒,但是連日來身體虛弱卻是不假,再加上這麽一刺激,越發嚴重起來。


    此刻眾目睽睽之下,天家尊嚴丟了個幹淨,雖然篤定沒人敢將今日所見所聞透露出去,但到底顏麵無光,隻得歎道:“罷了,泰王勤王有功,此事就交給你處理吧。”轉身的時候,頓了頓又補充道,“你辦事我一向放心,宛如就留下這麽一個子嗣,莫要讓他死的太難看。”


    池旭點頭:“再怎麽說也是兒臣的兄長,兒臣明白的。”


    皇帝這才扶著皇後的胳膊,在一行人的護衛下離開了景靈殿。


    待他們走遠,池旭再度抬頭看向樓台之上。


    “事已至此,皇兄又何必頑抗到底,不如繳械投降,還能顧全些體麵。”


    池毓望著底下的那人,衣衫獵獵舞動,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周圍盡是圍攻的軍隊,這插翅難逃的境地,難道自己真的要輸給他嗎。


    翎妃忍不住在他身邊提醒了聲:“殿下?”


    池毓目光沒動,緩緩作出決定:“把人帶上來。”


    池旭注視著樓台之上的動靜,隻見侍衛押著一個人走了上去,熟悉的身影讓他的目光頓住。繡著夾竹桃的鵝黃裙裳,纖細如柳的腰身,迎風舞動的長發……


    山據後之被。不應當出現在此地的人,讓池旭睜大了眼睛,動容了神色。


    “這……是王妃?”身邊的藏鋒亦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池毓慢悠悠的語調,帶著一絲殘忍的快意:“三弟,看到新婚的王妃,怎麽這樣一副表情?”


    池旭心驚不已,她此刻不是應該好端端待在王府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留下的黑甲精騎難道沒有守住泰王府?


    “你一定想不到,即便你留了後手護衛泰王府,你這位王妃也決定要與你生死同穴,自發地跑到宮裏來,真是令人感動。”


    “池毓你……”


    看著那抹纖細的身影被五花大綁地帶上高樓,池旭緊緊抓住手裏的劍柄。


    為什麽不在王府好好等待,卻不顧危險地進宮。


    當初走得急切,以為安置好了一切,能保她萬無一失,便沒有向她說明計劃,他並不想讓她為他擔心,所有的風險他獨自承擔便可,那日便連告別也沒有酒匆匆離開了,卻沒想到,再相見時此等情形。


    強自壓下心底的慌亂與惱怒,他力持鎮定地看向太子:“你待如何?”


    聽到這句話,薄唇扯出一絲笑意:“把你的人撤走,讓出一條道路,出宮之後我自會將她放回。”


    池旭抿了抿唇:“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池毓將那鵝黃的人影拉到樓台的邊緣,做出一個推下的動作:“不答應也沒關係,有太王妃做伴,黃泉路上,我也不會孤單。”


    風在這一刻吹得格外烈,似乎那個顫巍巍立在樓台邊緣的身影一不小心就會被刮了下來。


    池旭目眥欲裂,然而麵對眾多士兵,他一時無法做下決定。若放池毓離開,他會立刻和城外的那十萬大軍會合,那樣他們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費了,戰亂會繼續擴大,即便最後平定下來也得不償失,這不是皇帝要的結果,他怕的不是父皇遷怒在自己身上,而是不想讓姬堇華在父皇心中擔上禍水的罪名,在皇家,這個罪名足以毀了她。


    “王爺,先穩住他,我去營救王妃。”就在這時,藏鋒在他身邊悄悄留下句話,然後無聲無息從隊伍中退了出去。


    大概是看到他們這邊的動作,池毓手上勢力將麵前的人往邊緣又推了幾分,這下子她大概有半邊身子掉在外麵。


    “再不作出決定,就別怪我不憐惜弟妹了。”說著他另一隻手拉下塞在她嘴裏的布,說道,“不向他求救嗎,再不求救可沒機會了。”


    嘴巴重獲自由,女子淒愴的聲音便順風傳了下去:“池旭救我。”


    池旭麵色更急了幾分,幾乎立刻就要下令撤退的時候,卻聽到第二聲呼救傳來:“我不想死,救我。”他驀地頓了一下,樓台之上,那鵝黃的身姿顯得越發楚楚,隔得太遠,麵目隻是隱約可見,散開的長發倒是遮住了半張臉,唯有殷切的聲音清晰可聞。


    池旭凝目望去,伸手取了一把弓過來。


    池毓本欲再次施壓催促,卻見他拉開弓弦,閃著銀光的箭矢對準了自己——


    “你……”下意識他手一緊,將掛在樓台邊緣的人一拉,擋在了自己的麵前,然後身體急速後退,隱沒在層層侍衛之中。


    同時一個矯健的身影施展絕世輕功從假山碎石上掠過,搶入樓台之上,與池毓的侍衛交起手來。


    池旭一箭射出,直取侍衛包圍之中的池毓。那一箭雖沒有射偏,還是被他揮劍躲過,就這麽一瞬,藏鋒已經將被他當做盾牌擋在身前的女子搶到身邊。


    池旭語聲冷定,恢複了一貫的從容,隔空傳令:“別管她,擒住太子。”


    藏鋒看了眼搶到身邊的女子,嘖了一聲立即扔開,轉而攻向太子。


    池旭配合著他的攻勢,一箭緊接著一箭除去那幫護駕的侍衛,同時命令士兵圍剿叛黨。


    日暮時分,一場收尾戰總算落下了帷幕。


    這場以謀反為名的動 亂,終於有了結果。


    藏鋒將一幹重犯移交大理寺之後,忍不住問池旭:“王爺並沒有近前辨認,是怎麽知道那女人不是王妃的?”


    不得不說那女人身形的確跟姬堇華一個模子,樣貌本身也十分相似,再加上頭發的掩飾,若非近看是絕對看不出來的,從池旭在下麵的反應就知道了,一開始他一定也沒認出來。到底最後是如何篤定她是個假冒的?他就不怕那一箭射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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