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知道,這位寶二爺正在咱們府裏‘做客’呢。”


    話說,死皮賴臉留下的客人也能算客人嗎?


    風華愕然,對蘇嬤嬤這話很是不解之餘,隱隱的猜到一些讓她不愉快的事情。眉頭,不禁微微蹙起。


    果不其然,賈寶玉略帶尷尬的扯了扯嘴角,老實不客氣的坐到風華下手處,討好的笑著,“你突然昏睡不醒,接連請了數位太醫都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我們都十分憂心。奈何祖母年紀大了,不能長時間守在這裏,又著實放心不下,便退而求其次命我留守於此處,以求能第一時間知道你的情況。”


    風華垂眸,雙手緊緊握拳,用盡了全身力氣壓製心中的憤怒。


    看來,在她昏睡的著兩天裏發生了不少事情呢。


    如今,她總算明白紫鵑為什麽突然不見了。


    如果不是紫鵑通風報信,賈寶玉如何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趕過來?


    多年的主仆之情在這一次次的失望中消耗殆盡,初看到紫鵑的感動和因此而繁衍出的內疚也瞬間消弭於無形。


    “想得真是周到,我都不曉得要如何表達感激之情了。”風華淡淡的笑著,微微歪著腦袋斜睨著賈寶玉。


    她的眼睛明明沒有諷刺,語氣也很平和,但是賈寶玉卻明明白白的看出了她的嘲諷之意。怔怔的看著風華,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覺。他不是傻子,風華時不時冒出的似有似無的敵意他總是能捕捉一二的。


    風華也不管賈寶玉怎麽想,轉過頭,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慢條斯理的開始用餐,仿佛根本就沒有賈寶玉這個人存在。


    她的動作很慢,用罷清粥之後,淨了手,回頭對賈寶玉淡然一笑,“我想出去走走,你要陪我嗎?”


    這一笑,在賈寶玉而言如同月光破雲而出,瞬間化去心中所有陰霾,慌忙起身,很激動的點頭,“要,要,當然要。”


    心愛之人提出的要求,他自然是無法拒絕的。哪怕不久之前風華剛給了他臉色看。在他而言,隻要風華給了他好臉色,他便飄飄然了,其他的都入不了他的心。


    飯後散步,這是風華一貫的養生之道,自然也被她帶到了這裏來。但是,這並不是她邀請賈寶玉一道的原因。


    風華一直都隻想要過平凡安穩的生活,但是賈家眾人總是陰魂不散的纏著她,她的願望根本無法達成。不過,她也不怕事,既然賈家不肯放她清淨,她也逃避,自要與他們周旋到底。橫豎,也不過幾年壽命,多做些有益的事也不枉來這裏一場。


    “這兩天,大家都還好罷?”風華一邊走著,一邊問。


    賈寶玉比風華高,此時為遷就風華倒顯得有些點頭哈腰之感,“妹妹好了,我們自然也都好了。你不知道,你昏睡的時候,我們有多擔心。”


    “讓你們擔心,是我的不是。看寶哥哥這樣,當是不曾睡個好覺的罷?”風華目光中滿含著關切,黑曜石一般的瞳眸中似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情誼在緩緩地流動。


    賈寶玉一看之下便癡了,想到自己受的待遇,心裏更是委屈得不行,眼睛裏蒙上了一層霧氣,“我心裏擔心妹妹,如何能睡得著?我本想守在你身邊,可是他們都擋著不許……”


    說實話,他這番形狀,風華並不覺得感動,隻覺得看他不上。


    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兒。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裏,風華的腦子裏不自覺的浮起了那晚那個渾身浴血的男人。


    來不及細想,風華忙按下這個念頭。不管怎麽樣她都不該對任何男人有好感,哪怕隻是單純的欣賞也是不該。


    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抹人影,風華突然抿唇一笑,他們果然來了,這速度還真是不讓她失望呢。


    微微低頭,風華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硬擠出幾滴清淚,然後,清淡的聲音幽幽響起,帶著幾縷飄忽,幾縷哀怨,“如今,你我二人著實不宜太過親近,怨隻怨蒼天無眼,你我有緣無分……”


    賈寶玉見風華如此,想要伸手幫風華擦眼淚,又怕惹她生氣,思及她昏睡之時痛苦流淚的可憐模樣,心中更是痛甚,自又是一番手忙腳亂、手足無措,“林妹妹,你別難過,我……我們……”


    “姑娘,賈家老太太等人來了。”小丫鬟也顧不上打擾不打擾了,規矩不規矩了,忙出聲提醒。


    其實,已經不需要她出聲提醒了,老太太等人依持著自己長輩的身份,隻做出一副關心風華的模樣硬生生的跟在她身後“闖”進來,自然也看到了賈寶玉對著風華小心討好的模樣。


    且不說老太太如何,王夫人和薛寶釵兩個人都忍不住黑下了一張臉。


    風華回眸,恰好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這副畫麵,淒美得好似一副美麗的畫卷,喃喃的念了一句,“外祖母……”


    當然,這份美麗,王夫人和薛寶釵兩個是絕對不會欣賞的。對此,二人異口同聲的在心中暗罵了一句,“狐媚子”。


    老太太可不同,看到風華這樣,顫巍巍的上前幾步,一把將風華攬入懷中,一聲聲“心肝肉兒”的喚著,“我可憐的孩子,你可擔心死外祖母了,怎的就偏你糟這許多的罪……”


    風華垂下的眼眸劃過一抹嘲諷之色,這話說得真是好聽得很。隻是,這衣著光鮮、神采飛揚的樣子哪裏有半點擔心得要死的模樣?不僅對不上林陌玉和雪雁一直守在床前的情誼,便是眼含血絲的賈寶玉都比不得。什麽擔心,什麽疼愛,都隻是說說而已。仔細想來,林黛玉在賈府那麽多年,不管病得如何嚴重,這賈府也沒人為她守過夜。


    “外祖母,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您老人家了……”不管心裏怎麽想,風華都很有很職業道德的迅速入戲,盡職盡責的給王夫人和薛寶釵兩個人添堵。


    哭訴了一會兒,在眾人的勸說下,老太太好容易勉強止住了淚水,攜著風華一道向廳內行去。


    眾人剛坐下,老太太便拉著風華的手道:“玉兒啊,外祖母記得這宅子應該是忠順王爺名下的,怎的變成你的了?”


    風華的身體止不住僵硬了一下,忍不住心冷如雪,這就是她所謂的外祖母,這就是她所謂的疼愛。比起她這個外孫女的身體健康,她老人家更關心的是她和忠順王爺的關係罷。


    如果風華沒記錯的話,這忠順王爺可是賈家的死對頭,而且,還是賈家得罪不起的死對頭。貌似,賈家最後抄家便是出自那位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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