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後門來了一個自稱是……賈家趙姨娘的人,哭著鬧著要見你……”蘇嬤嬤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本就不喜歡賈家的人,更何況這“趙姨娘”是個什麽東西,怎麽賈家的阿貓阿狗都敢到這裏鬧上一鬧了?真當弱女當家好欺負了,是吧?


    風華蹙眉,心下略一思索,大概也想明白趙姨娘此來所為何事了。不過,趙姨娘所求之事,她沒有能力也沒有心情應允,所以……


    “就說我沒時間見她,請她回去罷。”眼皮子都不撩一下,風華隻懶貓兒一樣斜倚著欄杆,一邊吃著水果,一邊將另一隻手搭在欄杆外來來回回的晃著,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


    說實話,風華對趙姨娘實在沒有什麽好感,她粗鄙刻薄也就算了,關鍵還沒少說林黛玉的壞話。對於這樣的人,風華真心覺得沒有見麵壞心情的必要。


    蘇嬤嬤登時心中一樂,“是。”


    “姑娘。”見風華吃完了一個,又向新的水果進軍,雪雁忍不住出聲抱怨,“你不能拿這些東西當飯吃的呀。”


    風華微微挑眉,抬眸看著雪雁,抿唇討好的笑著,“就一個,最後一個。”


    雪雁有一種撫額的衝動,因為,這話她實在聽了太多遍了,多到她已經不想提醒這個事實了。話說,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自家姑娘是個貪吃的性子的。


    風華嘿嘿的笑著,古代不同於現代,在這個時候的水果都是講究個季節的,過了這個季節,再想吃卻是不能了,所以,她不得不抓緊時間啊。更何況,這個時候的水果完全的純天然綠色無汙染的,僅憑這一條,就已經足夠讓她欲罷不能的了。


    “姑娘好歹也顧及點自己的身體。”雪雁歎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忍不住勸道。


    風華不甚在意的笑著,“放心,放心,我有分寸的。”


    其樂融融的場麵,最終還是被蘇嬤嬤給打斷了,這一次,她的臉色已經不是“有些不好看”了,而是相當的不好看。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蘇嬤嬤的辦事能力,風華心裏是清楚的。所以,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隱隱的便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那位趙姨娘在那裏要死要活的鬧,實在不像話的很……”


    風華微怔,隨後苦笑搖頭。話說,那趙姨娘是個潑婦一樣的人,的確是惹不得的。想來,蘇嬤嬤這一生還沒見過那樣的女人吧?賈家,真的是很讓人長見識啊!


    “罷了,將她帶來罷。”歎了一口氣,風華最後選擇了讓步。


    蘇嬤嬤微微一愣,說實話,這並不是她想要的,她不過是想要風華的一句準話,把自己擇出去了,便下狠手驅逐的。雖說是在後門,可讓趙姨娘那樣不要臉麵的鬧,惹來了許多人圍觀,看起來是在不像樣子。


    “我看那……那個趙姨娘好像有些不太正常,姑娘還是莫要相見較好,免得衝撞了姑娘。”


    風華輕歎了一口氣,“不見她,怕是要鬧得更厲害了,不如當麵說清楚了好。”


    其實,對趙姨娘,風華是很不耐的。可是,當她看到趙姨娘穿著一身亂糟糟、髒兮兮的小廝衣服,頭上還包著白色紗布,裏麵隱隱的有血跡滲出時,不由得怔住了。


    “林姑娘,我求求你,你別讓探春去和親,好不好?我在這裏給你磕頭了,求求你,求求你!”趙姨娘三步並作兩步,步履蹣跚的衝到風華身前不遠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然後衝著風華便狠狠地磕頭,好像不把地撞破了,她就不甘心似的。


    不,準確的說,已經撞破了。在這樣的撞擊下,她額頭上傷口迅速的將紗布暈染成了紅色。


    風華下意識的向身後的欄杆靠去,“那個,姨娘,我想你弄錯了。三妹妹要不要去和親,並不是我說得算的。”


    看著這樣大年紀的一個女人跪在自己麵前,風華真心覺得別扭。慌忙起身,想要攙扶起趙姨娘。可是,趙姨娘卻堅決不肯。


    抬起頭,趙姨娘的麵上滿是淚水,“林姑娘莫要哄我,我都聽說了,姑娘和忠順王爺交好,他既能拿探春頂你了,便能拿別人頂了探春。橫豎不過是個和親的女子去,誰家的女兒不是一樣的?何苦非要我們家探春不可?”


    三方博弈的經過,趙姨娘並不知道,也不懂。對於和親這事,她還是從侍書嘴裏聽到的。


    當然,因為侍書本就知道的不甚完整,再加上又有自己的私人情緒在其中的關係,在趙姨娘的認知裏,便成了本該由風華和親,可是因為風華認識不得了的忠順王爺,由那位爺在其中操縱,就活生生變成由賈探春和親了。


    至於其他不利用這個論斷的種種,侍書有意識無意識的自動忽略掉了。


    風華蹙眉,心裏止不住有些生氣,真是見過黑白顛倒的,沒見過這麽黑白顛倒的,“事情並不像姨娘想的這樣……”


    趙姨娘突然膝行幾步,一把抱住風華的腿,“林姑娘,我知道,以前我們母女兩個對你不住,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們一般計較。說到底,你和探春也都是自家姐妹,萬萬沒有自相殘殺的道理,對不對?以後她嫁了人,你們姐妹之間不是還能相互走動走動嗎?”


    風華被這巨大的衝力撞得不由得狠狠的搖晃了一下,幸好張嬤嬤眼疾手快,急忙攙扶住了她。


    雪雁見趙姨娘這樣胡言亂語,渾身髒兮兮的抱著風華腿,心中的厭惡更甚,直接上前,用力的想要分開趙姨娘的手,“姨娘,你這是做什麽?你這樣拉著我們家姑娘,成何體統?”


    “我不鬆開,不鬆開。如果林姑娘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就跪死在這裏。”趙姨娘愈發的用力的勒緊了風華,半點也不敢放鬆。


    在來風華這裏之前,趙姨娘已經求了所有能求的人,她求了老太太和王夫人,可是,都沒有用。她們連她的話都不想聽一句,直接命人將她硬拖了出去。她的哭求、跪拜,在她們的眼裏都隻是一場連一個眼神都沒必要施舍的戲。


    之後,她甚至無奈的去求了邢夫人和賈赦,結果,都是一樣的。


    萬般無奈之下,她才想起要來求風華。


    隻是,她畢竟是一個內宅女子,身為賈政的妾室,自從她跟了賈政,十幾年來就從來不曾踏出過賈家,也離不開。為了出來,她費盡了心機,甚至偷了小廝的衣服才達成所願。


    不是不知道這種事情被發現以後的後果,可是,賈探春畢竟是她的女兒,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往日裏見她不知好歹,踩著母親、兄弟的尊嚴往上爬,心裏雖然也恨了,嘴裏也罵了,但是真的要她看著她去死,身為母親,她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說到底,真心疼賈探春的,還是她這個親生母親不是。


    可是,出來之後,她才發覺她完全不認識外麵的世界,對風華的住處更是一無所知。於是,她隻能盡可能的耐下性子和人打聽,一步步的找到這裏,她不知道受了多少人的白眼和驅逐。


    趙姨娘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如今所處的狀態,所以,她放棄了前門的拜見,選擇從後門而入。可是,就算這樣,林府的那些人也還是不讓她進去,甚至推推嚷嚷的要趕她走。


    趙姨娘心裏清楚,她不能走,她若是走了,賈探春就真的是沒有一點希望了。所以,她不惜以頭撞門,直將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卻還強忍著暈眩扯著嗓子鬧。


    她這瘋瘋癲癲的模樣引來了許多人圍觀,對著她更是一番指指點點,可是,她全然不在乎。好像這十幾年來,一直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像個體麵主子的人不是她似的。隻因為,隻有如此,她才有機會見到風華,有機會幫到她的女兒。


    至於,這件事情會在賈家產生什麽後果,會被王夫人拿著做什麽文章,她都顧不得了。


    “姨娘要跪死在這裏,我們也不攔著。但是,姨娘要首先放開我家姑娘才是。”雪雁的口氣很衝。


    當初在賈家的時候,她就很不喜歡趙姨娘顛三倒四的碎嘴,行事作風,沒有半點尊重,如今又這樣衝撞了風華,真可謂是該死了。


    張嬤嬤也不高興了,怒道:“都瞎了嗎?還不趕緊來人將這瘋婆子拉下去!”


    一聲令下,立時便有於遠處伺候的丫鬟、婆子們擁上來。


    雖然趙姨娘用盡了全身力氣,但是,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就算她再怎麽不願意,最終也還是被人強製著拉開。


    “放開我,放開我!”趙姨娘扯著嗓子,歇斯底裏的叫著。


    風華看在眼裏,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揮手製止了眾人想要將趙姨娘硬架出去的動作,“姨娘,我隻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並不如你所想的那般有三頭六臂。三妹妹這事,我真的無能為力。而且,說實話,事情並不如姨娘所想的那麽簡單,姨娘若真的想知道,還是回去問三妹妹得好。”


    “林姑娘,你可以的,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最有本事的……”雖然大家停止了拉扯她離開的動作,但是為了防止她再有下一步的動作,都用力的死死的摁住她,就算她再怎麽激動,也是半點都動彈不得的。


    風華歎了一口氣,說實話,她是有些感動於趙姨娘的母愛,但是她和趙姨娘的腦電波完全不在一個頻率上,根本無法溝通,“其實,三妹妹和親也沒有那麽可怕。她那麽聰明,那麽漂亮,嫁過去又是王妃,定有過不完的好日子在等著她呢。而且,三妹妹做了王妃,於姨娘和環哥兒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呸!”趙姨娘不等風華說完,便狠狠地啐了一口,“你這個黑心肝爛肺的,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我們探春是為誰落到今天這一步的?你居然還來說風涼話!你以為誰都跟你們這些人似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不就是恨當年探丫頭差點把你埋了嗎?照我說,當初就該把你這個克父克母的不祥之人埋了才對!也省了如今的……”


    “啪”得一聲脆響,趙姨娘的罵聲戛然而止。


    原來,這正是蘇嬤嬤實在聽不下去了所致。


    趙姨娘怔愣了一下,正待發潑,想要往蘇嬤嬤臉上啐時,身邊壓著她的人便已經搶先一步將她壓得硬跪了下去,同時眼疾手快的狠狠堵住了她的嘴。


    “姑娘息怒!”眾人一疊聲的惶恐請罪。


    說實話,她們這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粗俗的女人,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能。


    風華初開始也有些被罵傻了,第一反應自然也是憤怒,可是,過了這一會兒,自然而然也就放下了。她遊離於此事之外,隻認定了賈探春和親是命中注定的,自然沒什麽感覺,甚至為賈探春可能合夥陷害她而惱怒不已。可是,作為當事人,又有誰真的能心平氣和的接受這個事實呢?


    仔細說來,如果是她的女兒要和親,卻還有人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例舉種種好處,她怕是也要惱的。不過,這趙姨娘實在難纏得很,風華就算不想和她計較,也不願意和她這樣糾纏下去了。


    “罷了,將趙姨娘送出去罷。”風華想了想,又囑咐道,“隻把人送出去就好,不要傷了她,也別為難她。”


    看著眾人將趙姨娘帶走,蘇嬤嬤轉回頭,深深地的看了風華一眼,“姑娘未免也太好性了,這樣以後是要受欺負的。”


    雪雁此時更是惱得直哭,“姑娘就是傻,她趙姨娘算什麽東西,也敢跟你這麽說話?我們就該撕爛她那張嘴才是!”


    風華回眸看了看替自己抱屈的兩人,搖頭輕笑,“如果我也能有這麽一個為了我不管不顧、愛我重我的母親,就算她是世界上最粗鄙的人,我也隻當她是最美的人。所以,隻憑著她這一點,我願意給她幾分尊重。”


    抬眸,望著湛藍的天空,風華止不住的感歎道:“可惜,我是沒福的,母親走得太早了。”


    蘇嬤嬤和雪雁都說不出來話,怔怔的看著風華,各自心中感慨萬千,一時間,整廂無話。


    風華感歎著賈探春身在福中不知福,卻不知道賈探春此時也是懊悔不已。


    賈探春生下來不久便被賈母帶走了,所以,她自小便和趙姨娘不親。


    這也就罷了,隨著時間的增長,知道嫡庶之別,她心中更有一種對趙姨娘的怨恨,確切的說是對從趙姨娘獨立自主爬出來這個出身的怨恨。這種怨恨,隨著年紀的增長,愈發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自認是賈家的主子,卻偏偏因為這個出身而矮了別人一頭,所以,她不得不討好王夫人。而討好王夫人的方法其實是很簡單的,隻要她和趙姨娘不和,隻要她惹得趙姨娘痛苦,王夫人便滿意了,並且多疼她一些了。


    慢慢的,所有的人都說她的好,說趙姨娘不配做的她的母親。久而久之,她自己也這麽認為了。尤其是看到被趙姨娘教殘了的賈環,她愈發覺得自己不該和趙姨娘扯在一起,對當初王夫人提議將她養在老太太身邊更是感激不已。因為,她不敢想象自己也像賈環那樣粗鄙的樣子。


    於是,她和趙姨娘的關係愈來愈差,對一母同胞的賈環更是冷若冰霜,隻一心的拍著王夫人的馬屁。


    想當初,她的親舅舅趙國基過世,她故意隻撥了二十兩銀子,連襲人的母親尚且不如,真的是大公無私嗎?不,當然不是,她是要借此機會討好王夫人!她不認趙國基這個舅舅,甚至,不惜一次一次話裏話外的捅趙姨娘的心窩子,點明她隻是一個奴才!


    如此種種,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至今想來,隻覺得羞愧難當。


    每一次和趙姨娘對上,趙姨娘雖然與她爭鋒相對,但是到底還是處於下風的。真的是因為趙姨娘粗鄙到口舌笨拙嗎?不,她的口舌伶俐著,伶俐到能將人活生生氣死!可是,因為對手是她的女兒,她便不得不退讓!


    這一次也是一樣,賈探春昏倒之後,趙姨娘嘴上抱怨著,卻還是幫著侍書一起將她送回秋爽齋。


    其實,在路上的時候,賈探春就已經醒了,隻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這個尖酸刻薄的母親,所以索性便裝作仍在昏迷。


    她親耳聽到侍書責罵趙姨娘,如同對著最下等的奴才,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似乎,對於這樣的事情,她早就習以為常了。


    她聽著侍書說她的不容易,說她的可憐,隻覺得侍書到底是在自己身邊伺候的,是真心對自己的人,心裏滿滿的都是感動。


    可是,趙姨娘當時是怎麽回應的呢?


    “這也是她該的!她多瞧不起我這個親生母親啊?我何從是她個娘,連她身邊的一個丫鬟都不如!這些年,盡護著別人,害得環兒也出不了頭!想要她孝敬我是不能夠了!隻盼著她這番離去,給我留幾分清淨!若是像……像……”


    賈探春聽了這話,登時也裝不得了,直接憤怒而起,一疊聲的吼道:“滾!”


    結果呢?


    趙姨娘離開後,到各處跪求。


    初開始,賈探春還能告訴自己,趙姨娘這樣不過是惺惺作態,可是,眼看著她一次次碰壁,又一次次的不死心,她再也無法說服自己了。


    原來,趙姨娘隻是有一張刀子嘴。


    原來,趙姨娘疼她的心病不比賈環少了。縱然,她是那樣的不孝。


    看著趙姨娘額頭上的傷,就連她嘴裏罵罵咧咧的話,在賈探春聽來也沒了往日的厭煩。


    這一刻,她終於看透了王夫人的險惡用心。


    其實,王夫人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她隻是利用她,甚至討厭她。畢竟,她的父親明擺著親近趙姨娘多一些,而且,趙姨娘這一子一女,這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當初,王夫人提議將她交給老太太一起撫養便是打著要他們母女離心的如意算盤。為此,她也做了很多鋪墊和安排,而她賈探春就這麽傻傻的入局了。不,準確的說,其實她是知道王夫人心裏想什麽的,隻是為了得到更多,故意裝作不知,一步步的傷害深愛自己的人。


    要不,為何不把她弟弟賈環也抱到老太太那,或者是正房那裏養?是恩典?屁!是詭計!王夫人用這簡單的一招就把賈環隔離在權利核心之外。


    趙姨娘是什麽出身?沒念過書的她怎麽教得了兒子?更何況,她本身的生活極不如意,整個人都有些尖銳的怨天尤人。那麽,在她身邊的賈環又怎麽不沾染一二?


    她總想著趙姨娘不好,覺得她粗鄙。可是,仔細想來,她又何曾不是被逼的?怎麽不見大家針對不曾生養的周姨娘?因為她個性好,那才出鬼了!這一切都隻是因為趙姨娘生了孩子,尤其是生了個兒子!


    想當初,王夫人對晴雯的那手段,何等的毒辣,竟和王熙鳳如出一轍。不,準備的說來,竟比王熙鳳更勝一籌。


    平兒好吧?府裏哪個不誇?可是,她若敢得賈璉的寵,再給賈璉生個兒子,隻怕她在這個府裏的日子比趙姨娘更加不如!


    這麽想著,賈探春心中對王夫人的怨恨愈發的深重了起來。微微眯起了眼睛,眼眸中有一道淩厲的寒光閃過,突然間,她有一種想要毀掉王夫人的衝動和*。


    且不說賈探春的心態變化對她後來諸多手段所造成的影響,隻說風華這邊的情況。


    自李全送禮過來,風華便鬆了一口氣,隻當沈君實沒個十天半個月的不會出現,卻不曾想,這麽快便出現了。而且,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太好看。


    “心情不好嗎?”風華輕聲問著,“你是想說呢?還是隻想找個地方靜一靜呢?”


    沈君實不悅的瞥了風華一眼,“誰準你自作聰明的將賈林兩家的婚事捅出來的?你不知道這對你的聲譽有多大的影響嗎?你究竟有沒有長腦子?”


    風華垂眸,她早就料到沈君實會有這樣的反應,畢竟,他心裏在想什麽,她也都明白。若是她壞了聲譽,他想要娶她的如意算盤也就碎了。不過,這也正是風華要的結果,她是一點也不想嫁給沈君實啊。話說,這貨也是個男女不忌的。


    話說,果真是上流社會的人總喜歡做些下流的事情嗎?怎麽這個世界上那麽男女不忌的主兒?!


    “叩”得額頭吃痛,風華捂著額頭,嗔怒的看向沈君實,雖沒有說話,卻用眼神強烈的控訴著沈君實的罪狀。


    沈君實看在眼裏,眸底有點點亮光閃爍著,“跟我說話還敢跑神的,你算是開了先例了!”


    風華嘿嘿一笑,並不答話。男人在生氣的時候並不喜歡多話的女人,傻傻的是最好的。


    沈君實橫了風華一眼,眉頭緊鎖,再看向風華時,目光充滿了審視,“你該不會還想嫁給那個賈寶玉罷?”


    “怎麽可能?”風華下意識的反駁,隨後微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如果我想的話,怎麽會等到現在才把事情捅出來呢?”


    沈君實也這麽認為,微微頷首,“那你為什麽……”


    “還能是為什麽?我不想和親,又找你不到,隻能出此下策了!等到皇上的聖旨下來,就算是九天神佛也無回天之力了!”


    所謂惡人先告狀,不外如是。不管怎麽樣,把責任往他沈君實身上推,總是沒錯的。


    “可是……”沈君實蹙眉,一瞬不瞬的看著風華,“你又是怎麽知道南安太妃認幹親是為和親的緣故?”


    風華怔住,她是因為來自未來,所以有先知。這話,能說嗎?


    答案不言而喻,當然不能。她又不想被當成妖怪拉出去燒死,自然不能這樣說話。


    “是賈家人告訴你的嗎?”沈君實的目光愈發的暗沉了,不自覺間,似乎連空氣都變得沉重了起來。


    風華搖頭。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沈君實猶豫了一下,又一次追問。


    風華撓了撓腦袋,笑道:“我猜的!”


    沈君實蹙眉,眼睛裏滿滿的狐疑之色。很顯然,他並沒有相信風華這番話。


    “其實,並不難猜的。且不說,我那一日和南安太妃見麵時眾人的表情如何,隻說這南安郡王剛打了敗仗,尚且在臥床養病之際,南安太妃就不該有心思瞎逛。更不要說,認哪門子的幹親了。剩下的,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並不需要費多少心思。”


    沈君實目光狠狠地閃爍了幾下,隨後微微垂下頭,輕輕頷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想要完好無損的退出卻是不能的。但是,隻要你堅持不原諒賈家人的背信棄義,欺淩弱女,想來,還是會有許多人站在你這邊的。”沈君實毫不猶豫的陷賈家於不義,沒有絲毫的心理壓力。


    風華點了點頭,“哦!”


    看著風華這個樣子,沈君實不禁又是手癢,伸手便又向風華的額頭上敲去,風華這次提前發現了,想要躲,但是到底沒躲過去。


    看著風華吃癟的樣子,沈君實頓時心情大好,忍不住笑出聲來,“沒見過你這麽笨的!”


    風華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也是你不該!你若一早便告訴了我,或者是阻止南安太妃認我做孫女,我就不必走這一步了!”


    沈君實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風華,“我現在才算知道什麽叫做好心沒好報了。我怕你在跟賈家人對上的時候吃虧,特意做了一回敗家子給你郡主的身份,你現在倒還怨起我來了。”


    風華微微挑眉輕笑,照沈君實這麽說的話,他還正是好心沒好報了。為了表示賠罪,風華親自奉上一杯茶,才算勉強將這廂揭了過去。


    “其實,真的到了非和親不可的地步了嗎?”猶豫了幾下,風華還是問了出來。


    沈君實忍不住再一次蹙起了眉頭,麵上有幾分不悅,“怎麽?你要為賈家的人說情?”


    “當然不是!”風華很堅定的否決了這個可能性,“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利益,這個道理我是懂的。這個時候,沒有什麽比和親更有效的修養手段了。我隻是覺得,我堂堂天朝,泱泱大國,實在不該被一個彈丸小國給欺負了去!這事關,咱們的尊嚴問題!就算現在不行,也該努力壯大軍威,免得以後再走上這條老路才是!”


    說實話,風華不喜歡自己所處的國家太過弱小。那總有一種讓她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就好像,對宋朝,不管他曾經多麽強大,她都沒辦法接受曆代皇帝偏安一隅的政策。


    當然,主要的是,這事關,在很多年之後,某個彈丸小國在我們的土地上燒殺搶掠所留下來的陰影。


    其實,隻要本朝強大了,賈探春身為和親王妃,日子想必也會好過一點。


    當然,風華這一番話能不能對沈君實造成影響,有多大影響,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說到底,她都算盡了力了。


    沈君實麵色一動,目光狠狠地閃爍幾下,“正是這麽個道理!其實,隻要是個男人,又有誰願意忍受犧牲一個女人才江山社稷安穩的屈辱呢?!隻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風華有些不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畢竟,這似乎是事關朝政的。


    沈君實沒有等風華問,直接便道:“你知道嗎?國庫裏沒有銀子!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沒有銀子,打哪門子的仗?”


    風華再一次的愕然,也對,紅樓影射著雍正,雍正登基時國庫裏卻是沒有銀子來著。可是,竟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難道,這裏的皇帝也要走上抄家的老路才能緩和這種局麵嗎?如此,也難怪皇帝最後沒有對賈家趕盡殺絕了!


    可是,賈家不是已經隻剩下一個空殼,沒有銀子了嗎?沒有搜到銀子,皇帝會善罷甘休嗎?難道是相信了?


    過了許久,風華才注意到沈君實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不禁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又在想什麽?”沈君實問。


    “我在想,今上總喜歡抄家,是不是打著充實國庫的主意呢?”風華無比誠懇的問。


    沈君實麵上有些尷尬,清咳了一聲道:“那些百年世家,一個個的穿金戴銀,日子過得無比奢靡,卻半點也沒有為君分憂的意思。充實國庫,也算是他們為社稷做貢獻了。”


    風華若有所思的點頭,其實,她是挺欣賞雍正帝的,“就是!”


    沈君實看向風華的目光無比的柔和,眼神灼灼發光,隨後,又歎了一口氣道:“隻可惜,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風華挑眉,“何解?”


    “你知道金陵甄家嗎?”


    風華點頭,“我聽說,甄家有一個兒子,也喚作寶玉。據說,和賈寶玉長得一模一樣。”


    沈君實微微一怔,隨後,微微挑眉,繼續說著,“甄家富貴不屬於賈家,但是,皇帝將甄家抄家之後卻未發現多少家產……”


    風華麵色一暗,難道賈家被抄真的和甄家的財產有關?如果真的是這樣,賈家人還正是要錢不要命得緊了!


    “你可是知道些什麽?”沈君實注視著風華的眼睛問,目光沉重猶如凝為實質一般。


    風華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她覺得沈君實這好像是在試探她。不過,她本就不知道,自然也不需要隱藏什麽,所以,很是坦然的回視,“我隻是覺得,那些大家族的開銷也很大,指不定本身就是個空殼子也不一定。”


    “哼!”沈君實冷笑一聲,“怎麽可能?他們的開銷的確大,但是進項更多、更大,豈會有沒銀子一說?”


    風華微微挑眉,也不和沈君實爭論這些,橫豎,這些東西她本就是不懂的,“我不會隨便猜猜而已。或許,甄家提前接到消息,將財產轉移了也不一定。”


    沈君實點了點頭,微微眯起眼睛道:“你等著看好了,早晚有一天,皇上一定能剪除各大世家的黨羽,充實國庫,外禦強敵,內安社稷,做一個曠世難得的有道明君!”


    看著沈君實熠熠生輝的眼眸,風華突然明白忠順王為什麽那麽得皇帝的信任和重視了。因為,他根本就是以皇帝的信念為信念的。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看著他這人證的樣子,風華都忍不住有些欣賞她了。


    一次前所未有的推誠置腹的交流之後,風華和沈君實對視的時候,都看到彼此的眼睛裏多了一些東西。


    在賈家眾人明明知道,卻又不得不提心吊膽的等待了數天之後,賈探春被南安太妃認做幹孫女,冊封和善郡主,同時和親茜香國的旨意也下來了。


    對此,風華沒有說什麽,隻是微微搖頭。不消說,這自然是皇帝的劣根性在作祟,故意吊著南安太妃以及賈家眾人的心。


    至於風華為什麽知道皇帝有這麽孩子氣的一麵,那是因為,沈君實跟她說,皇帝之所以非要南安太妃自己認幹孫女而不是皇家出麵,其中也有要省一份嫁妝的緣故。當然,看著南安太妃家出血也能讓他高興高興。


    與此同時,賈家還發生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離家日久的賈政終於要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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