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那個女人賞給你們玩,別弄死就行!”


    在與林墨玉的馬車擦肩而過的時候賈寶玉的耳邊突然如炸雷一般響起起了這句話,驚得他險些從馬上摔了下來。


    是的,他終於想起了,終於想起甄妙玉最後的結局了。


    心,好像被繡花針狠狠地刺了一下,算不上痛徹心扉,卻是那樣的尖銳、那樣的突兀,以至於讓他無法忽視。


    如果沒有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罷了,一想到那畢竟是和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人,他就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


    “籲!”賈寶玉輕勒韁繩,快速翻身下馬,急喚,“林家表弟且慢一步!”


    林墨玉聽到聲音,心下有些詫異,不過他還是命下人停下了。待看到氣喘籲籲、神色慌張的賈寶玉後,心下有些計較,漆黑的瞳仁中漾起點點柔光,“表哥可是來探望家姐的?”


    以前他對賈寶玉很沒有好感,可是,經曆了之前的事情,他發覺這個賈寶玉並非沒有可取之處的,也終於明白他的姐姐為什麽會“曾經”傾心於他。並非他之前所想的別無選擇,而是這個男人真真的把她放在了生命裏的第一位。


    不過,要他因此而接受賈寶玉是不可能的,他隻是願意看在這份真心上給賈寶玉一個機會,同時也讓他看清楚他的姐姐心裏究竟是不是還有這個人存在。


    雖然他們是姐弟,雖然他們之前是那麽的親近,雖然他們彼此都願意用生命守護對方,但是,正是因為如此,弟弟才愈發的看不透姐姐的心之所屬。縱然從眼角眉梢看出些許痕跡,他也不敢輕易斷言。


    所以,他需要這麽做。


    如果他的姐姐依舊傾心於眼前這人,就算他再怎麽不好、有再多的毛病,他都可以接受。隻要,他一如既往的對他的姐姐好。至於賈家那個爛攤子,隻要舍棄榮華,保命還是很具有可造作性的。


    如果他的姐姐不再傾心於眼前這個人……


    如果他的姐姐傾心的不再是眼前這個人,那她所能傾心的也就隻有那一位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林墨玉的第一反應不是擔憂自己或者是林家的未來而是心疼,心疼他的姐姐明明心愛卻必須要隱藏。


    其實,風華一點都不懂林墨玉,他所想要守護的並非林家所謂的榮耀,而是至親的人。對於一個自記事便知道自己的生命隨時可能消失的人來說,親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隻是可有可無的裝飾品而已。


    與林墨玉而言,若是風華傾心於賈寶玉,他便拚盡一切保賈寶玉生命無虞;若是風華傾心於帝王,他便用這一生哪怕是做權臣也要她聖寵不衰。


    至於後果,他還真不在乎。


    至不過,一死罷了。生一處,死一處,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了。


    隻是,林墨玉的想法賈寶玉完全感受不到,他怔愣了一下,有些錯愕於林墨玉的友好,而林墨玉的話更讓他不自覺的低下了頭,喃喃的問道:“林妹妹……她……還好嗎?”


    林墨玉是何等機警的人,立刻便意識到賈寶玉的反應有些不尋常,“早上離家時姐姐的情況還算平穩,不過我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這不,正要趕回去看她呢!表哥也是如此罷?不若一起罷?”


    說著,微微後退一步,邀請賈寶玉以他的馬車代步。


    賈寶玉頓時尷尬不已,感覺騎虎難下。


    他本不是為此而來的不說,最重要的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沒有時間逗留太久。原本想著說三兩句話盡了自己的本分就好,不曾想,兩句話就讓林墨玉給帶到了這完全不相幹的事情裏了。


    對於林墨玉的邀請,如果是別的時候,賈寶玉自然欣喜不已,可是這時候實在讓他為難壞了。他著急的搖頭擺手道:“不,不用了,我……我改天去看林妹妹……”


    林墨玉的眼神倏地一暗,眸底閃過一抹不快的光芒,“哦?!”


    簡單的一個音節,卻讓賈寶玉清楚的感覺到他的不悅。縱然,他賈寶玉是那麽一個不善於察言觀色的人。


    可是,明知道如此,賈寶玉也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接著說下去,“我是想……想問你,妙玉她還在你手上嗎?”


    好嘛,此言一出,林墨玉的麵上整個黑了下來。


    “怎麽?憐香惜玉了?”冰冷的聲音,如寒冰刺骨。


    不怪他反應大,這實在和他之前的猜測相去太遠。他原本以為賈寶玉這樣匆忙的趕來是關心他的姐姐,結果……


    太諷刺了,諷刺得他沒有保持冷靜了。


    賈寶玉此時若是還不清楚林墨玉已經暴怒了,他就真是傻了。忙下意識的擺手,焦急的辯解,“不,不是的,你想岔了,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關心自己的妹妹?!


    這話,他怎麽能說得出口呢?畢竟,事關他的身世啊!


    而且,就算他說了,別人也是要誤會、不信的。


    “隻是什麽?”林墨玉根本聽不下去,壓低了聲音喝問,卻仍顯得疾言厲色,“我姐現在還在病床上躺著,你竟然還有心思關心別的女人?你還記得她是為誰受的傷嗎?”


    雖然是在街道上,但是這一整條街也不過就是賈林兩家的地盤而已,自然也沒什麽人經過。所以,說話也還算方便。當然,和賈家所擁有的相比,林府很有些不起眼也就是了。


    賈寶玉怔住,僵直的站在那裏。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賈寶玉都沒有時間細想風華當時為什麽會突然撞上那柄匕首,完全不顧及自己的生命。


    所能想到的原因,唯一合理的原因,隻能是不想他被甄妙玉威脅。


    她甚至……甚至沒有時間去想這樣做的意義到底有多大。


    想到這裏,賈寶玉不禁紅了眼睛,“林妹妹……林妹妹她……”


    “你沒有資格提我姐姐!”林墨玉冷哼一聲,“因為你的濫情,我姐已經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所以,林家以後不再歡迎你!”


    說罷,轉身便要上馬車離開。


    “男人,真正的男人,應該是專一的,他的一生隻需要對一個女人好!否則,就隻是個濫情的牲畜,不配為人,更不配被稱之為男人!”


    也不給賈寶玉再開口的時間,直接吩咐車夫道:“回府!”


    就這樣,賈寶玉眼睜睜的看著林墨玉的馬車在自己麵前絕塵而去。


    不,或許不該說是眼睜睜的。因為,站在馬車前不遠的賈寶玉被馬蹄揚起的灰塵迷了眼睛,根本就看不到什麽。而且,因為這灰塵的關係,賈寶玉被嗆得咳嗽不止。


    坐在馬車裏的林墨玉自然也知道會如此,因為,他是故意這麽做的。算是,他的一種報複。


    當然,他更知道他和賈寶玉這一番形狀一定會落入某個人的耳朵。


    抬眸,隔著簾子看向右前方。他知道,在那個方向有人在注視著之前那一幕。自從知道皇帝極有可能在周圍安排了眼線之後,他就一直很警惕,暗暗留心總是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的。


    林墨玉沒有管這些偷窺的眼睛、耳朵,一方麵因為打狗要看主人,可更重要的是,因為威脅不大,而且,適當的利用,他也能將自己想要傳遞的消息傳入那個人的耳朵裏。


    這一次,雖然生氣是真的生氣,卻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做給那個人看的成分。從頭到我,都是。


    暗暗歎了一口氣,林墨玉忍不住抬手去揉自己的太陽穴。說實話,相對於計算這看不到、摸不著的情感問題,他寧願和那些老狐狸們勾心鬥角。


    這個時候的林墨玉還不知道,很快,大家都不會再有心思考慮這些兒女私情了。


    與此同時,馬車已經載著林墨玉消失在賈寶玉的視線裏了,可是,賈寶玉仍舊呆呆的站在那裏,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


    “二爺需要先去看郡主殿下一眼嗎?”


    賈寶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驚得心裏“咯噔”了一下,回眸,看到的依然是伍鑫那張波瀾不驚的臉,漆黑的眼眸裏沒有半點波動。


    “看一眼,她就不會疼了嗎?”賈寶玉自嘲的笑了一下,“何必做無用的事?不如做些對她更有意義的事。”


    在賈寶玉的印象裏,他的林妹妹最是嘴硬心軟的一個。


    香菱想要學作詩,大家嘴裏都說歡迎、都表示支持,可是真的會費神去教她的隻有那個“不好相處”、“尖酸刻薄”的林妹妹。


    所以,賈家絕對不能有事。就算不為了自己的心情,隻為了他的心上人,賈寶玉也不能允許賈家有事。因為,不論林妹妹麵上表現得有多厭惡賈家,如果賈家人真的有事,她也一樣會擔心、難過。


    這麽想著,賈寶玉的勇氣再一次回來了,立刻翻身上馬,一揮馬鞭,一騎絕塵而去。


    身為自小便受到嚴格訓練的護衛首領,伍鑫不管麵對什麽都能做到仍舊麵無表情,甚至連眼神都沒有閃動一下,可是,訓練得再好也不能讓心髒的跳動速度也聽從於意誌。


    這不,聽到賈寶玉說了這樣癡傻的話,他的心止不住緊了一下。


    話說,就算是死士,遇到這麽個溫柔多情的主人,他也一樣會……


    可是,沒辦法。


    對此,伍鑫隻能在心裏暗暗歎一口氣,然後,緊緊的跟上。


    就在賈寶玉出城門後不久,同時,也是在風華和林墨玉商定了平兒等人的去留之後,賈家人再一次登門拜訪。


    “他們又來幹什麽?”好容易才找了理由“逃”出來,林墨玉沒有半點好聲氣。


    其實,如果換做別人也算了,偏偏又是姓賈的,且不說他本就很不喜歡賈家人,隻說他在賈寶玉那裏憋了一肚子的氣這一點,林墨玉就沒有辦法給賈家人好臉色。


    “聽說賈家老太太突然病倒了……”常風小心翼翼的回話。


    林墨玉聽了這話立刻就知道什麽意思了,“來找我師尊的?”


    雖然是問句,可是語氣篤定得很。


    果然,常風點了點頭,“是的。”


    林墨玉霎時間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的,“他們賈家那麽富貴的人家竟然連自己的大夫都沒有嗎?把我師父當什麽了?莫名其妙!”


    林墨玉知道他的師父已經離開了賈家,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能理解管家現在的無奈。


    一般情況下,尋求的人不在,求醫者自然會乖乖的回家,可是賈家人不同於一般人,林墨玉甚至能想象得出他們是怎麽難纏的。


    所以,同情常風的同時,心裏止不住的怒火中燒。


    常風苦笑,隻能按照對方的說辭回複,“聽說賈老太太病得非常嚴重,所以……”


    林墨玉不耐煩的抬手,擋下了常風接下來的話,“她病得很嚴重就要我林家的人去伺候著,當我們林家是什麽?不必理她,打發回去!”


    還沒完沒了了還,沒見過這麽得寸進尺的!到底還要臉不要?


    林墨玉語氣很不友好,態度……很堅決。


    得到林墨玉這句話,常風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腰也挺直了許多,“是!”


    身為下人,就算有自己的喜好也不能表現出來,就算對著討厭的人也要笑臉相迎,以免違背了主人的意誌。


    所以,當主仆的心意一致,他頓時就有了滿滿的底氣。


    “這事兒……”林墨玉猶豫了一下,仍舊安排道,“別鬧得太難看,也別讓姑娘知道了。”


    畢竟在賈家生活多年,難免會有些感情,林墨玉不想為這樣的事情和風華產生矛盾,所以,必須要安排上一句。


    常風態度堅硬的平兒打發了回去。


    當然,這個平兒不是風華身邊的平兒而是王熙鳳身邊的平兒。


    隻是,大家誰都沒想到平兒回去之後換了一個更難纏的來了——王熙鳳。


    既然對方是賈家的主人,林墨玉自然不能隻派一個管家打發,就算不願意,也不得不親自出現,“二嫂子要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師父他真的不在……”


    對不相幹的讓人,林墨玉連寒暄都不想多做。當然,王熙鳳那張臉也不像是來寒暄的。


    王熙鳳顯然是不信的,“可是,他究竟到什麽地方去了呢?林表弟,老祖宗的病情非常嚴重,所以,請你務必幫忙!”


    老祖宗?!你家的老祖宗和我們家有什麽關係?務必?!憑什麽務必?


    林墨玉很想這麽說,可為了自己的形象,他不得不強忍了下來,“我並不知道家師去了什麽地方。”


    “他是你師父,你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呢?”如果說之前王熙鳳還能好好說話,那麽現在的王熙鳳就可以說是急昏了頭了,言語間的懷疑再也掩藏不住,甚至帶著幾分埋怨,或者說是責怪。


    好容易熬到王氏不在了,王熙鳳迫切的想要從薛寶釵手中奪回管家權利,而他她能依靠的就是老太太。可是,這個時候,這個關鍵的時候,老太太卻突然病倒了,這讓她如何不慌?


    本就心中不快的林墨玉聽了這話,心裏更加不高興了,“二嫂子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故意隱瞞家師的去向不成?師尊要去哪裏,難道竟還要向徒弟稟報嗎?莫非你們賈家是這樣的規矩?那可真的和我們的不同了!”


    句句都是大實話。


    可是,聽在王熙鳳的耳朵裏卻覺得句句都是謊言。


    “林妹妹呢?我能去見見林妹妹嗎?”


    大家都不是傻子,林墨玉對賈家的不親近任誰都看得出來,所以,王熙鳳想要將目標換成風華。畢竟,風華的個性再怎麽不好,也比林墨玉的冷淡要容易掌控得多。


    林墨玉何嚐不知道王熙鳳打得什麽小算盤,“璉二嫂子難道不知道家姐正臥病在床嗎?”


    當時賈寶玉把事情鬧那麽大,賈家上上下下沒有不知道風華被挾持之事,可是,她王熙鳳自打進了這個門一句問候的話都沒說過,隻想著自己。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古人誠不欺我。


    王熙鳳被林墨玉這一句反問惱了個大紅臉,也有些惱了,“是嗎?我還真不知道呢!”


    林墨玉微微蹙眉,對王熙鳳這種冷嘲熱諷的態度很是不滿。


    “可是,這樣我就奇怪了……”王熙鳳斜睨著林墨玉,“難道馮老先生早不走晚不走,單單等到林妹妹‘重病在床’的時候離開嗎?這是何道理?”


    林墨玉高高的挑起眉毛,“這話,璉二嫂子還是去問家師罷!”


    說罷,也不管王熙鳳還要不要對話,直接吩咐下人道:“送璉二奶奶!”


    王熙鳳一張俏臉氣得發青,“你……你好樣的!”


    “謝謝誇獎!”林墨玉仿佛聽不懂王熙鳳話語間的諷刺似地,微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常風躬身相送,“璉二奶奶,請!”


    一主一仆,配合得天衣無縫。能活活將人氣冒煙了。


    王熙鳳被氣得更慘,指著林墨玉道:“如果老太太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倒看你要如何立足於天地間。”


    林墨玉不屑的冷笑了。


    對於這個所謂的外祖母,所謂的血緣親人,他還真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如果他們沒有做對不起林家的事情也就罷了,既做了,就沒有資格再以長輩、親人自居。況且,他早就見識夠了賈家的大驚小怪,也不認為老太太真的有什麽大不了的。


    直到第二天,賈家掛上了紙咕嘟。


    數一數,正是老太太的歲數。


    這意味著,賈府裏,老太太死了。


    林墨玉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震驚,風華更是完全愣住了,瞠目結舌,完全的反應不能。


    因為,風華比誰都清楚老太太的死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賈家……馬上就要完蛋了。


    雖然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局,卻沒想到它竟然來得這麽突兀,讓人措手不及。


    心裏,有一種宿命即將到來的輕鬆感。


    是的,輕鬆。


    因為,按照這個走勢來看,賈家應該隻是被抄家,性命無憂。這樣,已經算很不錯的結局了。


    隻是,接下來傳回來的消息讓風華有些疑惑。


    比如,賈寶玉失蹤了。找遍了京城所有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他人。據悉,是被人挾持了。


    再比如說,老太太是賈寶玉活活氣死的。賈政誓言要將逆子活活打死,所以,賈寶玉失蹤了。


    這些五花八門的消息讓風華很不解,不過,不解歸不解,她不想去探聽真相。


    來到這個世界的種種教會了風華一個道理,她並不是在吃了一次大虧之後突然開竅變聰明了,她和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都是一樣的,有著相似的智商水平,甚至有些人的智商比她還要高許多。


    之所以能夠在這個世界裏立足,依賴的不過是一份先知,一份不同於常人的警惕和冷靜,至多再加上跳出圈子外的一份過往的上帝視角。


    所以,除非神明給她金手指大開的能力,否則的話,她就不能所向披靡。


    就好像……


    風華下意識的捂住自己尚未痊愈的脖頸,然後,將手放在了胸口上。


    就好像這兩處傷。


    綜上所述,置身事外,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


    比如,她要去賈家祭奠老太太,也就是吊孝。


    “姐,你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想到王熙鳳之前的樣子,林墨玉有些不安,極力的想要勸風華不要去,“我一個人去也是一樣的。”


    林墨玉和王熙鳳發生不愉快的事情風華也聽說了,她也不覺得是林墨玉的錯。可是,在外人看來,一定是林墨玉這個晚輩不好。很多時候,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


    半倚著平兒,失血過多的風華顯得十分的蒼白憔悴,很是無力,卻仍舊還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風華想要張嘴說話,卻被林墨玉堵住了,“好了,你不要說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禮數嘛!”


    微笑,頷首。


    其實,就算不為了禮數,風華也會去。因為,她要人看看她這幅重傷未愈的樣子。隻有這樣,林墨玉對王熙鳳的“冷漠、無情”才能被解讀為“憂心、煩躁”。試想想,自己的唯一的親人生命攸關,還有誰能跟別人笑臉相迎呢?然後,善加引導,便能在輿論上稍解壓力了。


    風華知道賈家已經是日薄西山了,可是局內人不知道啊,所以,賈家這一日真的有很多很多人。


    一番禮節之後,風華親手為老太太上了一炷香。


    “姑娘的臉色很差,病情可還嚴重?姑娘也是,很不必特意來的!老太太生前最疼的就是你,若是知道你這樣帶病來看她心裏一定心疼極了!隻要有心,她老人家就已經很開心了!”邢夫人上前熱情的攙扶著風華,眉宇間神采飛揚,半點也沒有傷心憔悴的樣子。


    都說邢夫人笨嘴拙舌,可是現在看她口舌伶俐得很呢,哪裏有半點笨嘴拙舌的樣子?其實,隻要不是啞巴,哪個人不會說兩句漂亮話呢?隻是,當權的人不想聽,所以不管好壞,隻要她一開口就嗬斥而旁人也跟著附和。所以,漸漸地那個人也就真的不會說話了。


    身為繼室,出身不顯,又沒有自己的孩子,甚至也不得夫婿的尊重,邢夫人生活得不可謂不慘。而其中最讓她討厭的是婆婆、妯娌和兒媳婦。其中婆婆更是壓在頭上的一頂大山。


    如今大山垮了,妯娌“死”了,兒媳婦蔫了,邢氏開心還來不及了,怎麽還能裝出傷心的樣子來呢?


    不管旁人怎麽說風華,對於這個被冊封為郡主,同時又和皇帝有牽扯的外甥女,邢氏是極盡所能的討好,甚至,有點不顧場合。


    對於這個不曾和風華為惡的大太太,林墨玉雖然談不上喜歡,卻也不討厭,“我也是這麽說,可是姐姐堅持要來。”


    “真是個有孝心的好……”邢夫人“感動不已”的拍著風華的手。


    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人給打斷了。


    “假惺惺!”


    聲音並不算高,卻也不算低,足夠在場的人聽個分明。


    不用看,隻憑這聲音,風華就已經知道是誰了。隻是,說實話,這真的不像某個人的風格。而且,她也不認為老太太的死會對某人有那麽大的影響。


    所以,究竟是為什麽呢?


    “夠了!”賈政回眸訓斥了一聲。


    可是,薛寶釵不僅沒有沒有閉嘴,反而霍得一下起了來,指著風華怒道:“難道我說錯了嗎?如果不是她,老祖宗就不會死!”


    此言一處,來拜祭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大都將目光轉向了風華。


    “哪來的潑婦?!竟敢對郡主殿下無禮?!”風華受辱,平兒第一個站了出來,訓斥對方。


    “平兒,不得無禮,我們此來是為吊孝,不宜在老太太棺前大吵大鬧。”雖然自己恨不得上前給薛寶釵兩巴掌,可是,嘴裏卻還得不輕不重的訓斥著平兒。不過,這也使得林墨玉將一些人記在了心裏。


    然後,舉止得體,禮數周全的衝長輩們施了禮,“請諸位長輩原諒,家姐身體仍舊虛弱,我須得帶她回家了。”


    林墨玉很清楚,有點時候,麵對一些瘋狂的人,最好的選擇不是與她對峙,而是無視。既保有了自己的身份和修養,又不至於陷自己於被動。


    賈赦雖然糊裏糊塗的,卻也知道在這樣的場合上鬧大了不好看,“既如此便趕緊回去養著罷,莫要讓老太太在下麵也不安心。”


    眼看著風華要走,薛寶釵豈能讓她如願?


    “站住!不能放這個殺人凶手離開!”


    雖然公公不好對兒媳婦怎樣,可是,身為二房唯一的當家人,賈政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薛寶釵這樣胡鬧,“胡說什麽?還不退下?!”


    說罷,直接給身後的下人使了個眼色。


    薛寶釵立刻捂著自己的肚子後退了幾步,眼睛裏瞬間噙滿了淚花,“不要過來!傷了我肚裏的孩子,你們擔當得起嗎?”


    肚子裏有塊肉,這可是快王牌。


    下人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上前。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難道我是說錯了嗎?如果不是她引誘寶玉,老祖宗就不會和寶玉起衝突,更不會沒見到曾孫便含恨而亡!她老人家……她老人家是那麽想要見見這個曾孫啊!孩子他爹……我孩子他爹也不會內疚出走……”


    此言一出,一些愛八卦的人就開始竊竊私語了。


    那些話給了大家太多遐想的空間,大家已經自動腦補了一個風花雪月的故事。一個悖逆了倫理的香豔故事。


    “原來真的是為了私情氣死了祖母啊!真是驚天動地啊!不親眼看到,我還真不敢相信!”


    “唉!真是……”


    顧及著各自的身份,在這樣的公開場合裏,大家會小心的著急的措辭,可是,私底下,那話就難聽百倍了。


    而賈政幾次想要說話,卻都沒有發出聲音。因為,很簡單。他心裏很清楚,老太太是被活活氣死的,而且,絕對不全是賈寶玉一個人的責任。可是,他不能說出來,想都不能想。


    所以,他隻能抓住另一件不放,對於重點不發表任何意見,“什……什麽?你懷孕了?你……你怎麽不早說?什麽時候的事情?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風華的心“咯噔”了一下,身體瞬間僵直。


    林墨玉一手托著風華的手筆,一手扶著她的肩膀,努力給風華力量,“別怕,不用理她們……”


    出現在這裏的,敢於在這個時候出聲的都不是沒有身份的人,所以,林墨玉隻能暗暗的在心裏給她們記上一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啪!”得一聲脆響,其他所有雜音都戛然而止。


    接著是“撲通”一聲,眾人便看到平兒一隻手輕鬆的將薛寶釵按得跪倒在地,“你這潑婦腦子有毛病罷?別仗著自己有了身孕就胡說八道!辱罵郡主殿下,這個罪名你還承擔不起?!”


    “怎麽?要以勢壓人嗎?”就算狼狽成這個樣子,薛寶釵也還不忘記往人身上潑髒水,“見死不救也就罷了,如今竟還要當眾行凶嗎?”


    於是,再一次,眾人被薛寶釵煽動,落在風華和林墨玉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膽。低聲的竊竊私語著。


    可是,麵對這樣的情況,林墨玉的低垂的眼眸中卻閃過了一抹笑意。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林墨玉這句話引來幾聲若有若無的嗤笑,也不知道是嗤笑他書呆子氣還是嗤笑他是個偽君子。


    “大爺,您是讀書人,不屑與這等潑婦爭吵是應當的。可是,您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侮辱姑娘啊!”平兒顯得焦急不已,“姑娘啞了,無力為自己爭辯,她能依靠的就隻有您了呀!我知道,您還在為那日賈家求醫的事自責。是,咱們家態度不好,可他們家態度更差,他們誰都沒有關心過姑娘的死活,也不管姑娘是否需要大夫。而且,您也不知道賈家老太太的病情真的那麽嚴重啊!否則的話,舉手之勞,咱們何樂而不為呢?”


    雖然因為天氣已冷,大家身上都穿得很厚,可是,仔細看,仍舊能看到風華脖頸上纏著的繃帶。


    聯想到風華自進門便沒有說一句話,以及那場被人們忽視了的挾持事件,隱隱的,看官們已經理出了一條線。


    風華抬眸看向林墨玉,這才明白,原來他早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林墨玉好似安慰一般的拍了拍風華的肩膀,轉身看向薛寶釵,“看在外祖母的份上,今天我不跟你計較。抓住一些莫須有的事情抹黑別人是沒用的,與其這樣,不如想想自身的原因。”


    “我說的都是事實!”眼看著形勢已經開始發生了變化,薛寶釵真的著急,甚至是瘋狂了,“我發誓!我用我肚子裏的孩子發誓!如果說謊,就讓我肚子裏的孩子死於非命!我這一生,孤苦無依!”


    在這個時代,大家都是很相信誓言的,所以,聽到薛寶釵這麽說,原本已經動搖的看管們再一次相信了她。


    林墨玉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半蹲著身體看著薛寶釵,與對方的激動不同,他十分的冷靜,半點也沒有謊言被拆穿的慌張,“你生病了嗎?怎麽會拿自己孩子發誓的母親?”


    是呀,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拿自己孩子發誓的母親呢?每一個母親都是那麽那麽的愛她的孩子,隻要孩子需要,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都在所不惜,怎麽可能會為了自己拿孩子的生命來發誓呢?


    “我說的都是事實,還怕什麽?”薛寶釵冷笑著。


    眾人一想,還的確是這麽回事。既然是事實,也就無所謂拿誰發誓了,橫豎是不會應驗的。


    林墨玉似模似樣的自己的手搭在了薛寶釵的腕間,然後,詫異的看了薛寶釵一眼,上下掃視一番,起身,對平兒道:“罷了,放了她罷!”


    這下,弄得大家是一頭霧水了。


    回頭,看向賈政,“二舅舅,我看您還是給她找個大夫好好看看罷。我懷疑,她得了失心瘋。”


    “你胡說八道什麽?”薛寶釵剛得回自由就聽到這麽一句,立刻炸毛。


    可是,林墨玉看都不看她一眼,隻是仍舊直直的看著賈政,貌似很平穩的陳訴著,“因為,她根本沒有懷孕!“


    薛寶釵瞪大了眼睛,“你胡說什麽?我當然懷孕了!我懷孕了!”


    一邊說著,薛寶釵一邊挺直了腰,試圖想要眾人看出她已經隆起的小腹部。很難相信,就早幾天之前,她還很小心的隱瞞著,害怕被人看出來。


    她懷孕了,這一點,薛寶釵比任何人都要確定。


    可是,因為之前小心的纏著導致腹部隆起並不明顯,同時,因為天氣冷了,大家穿得比較多,所以,愈發的不顯眼了。很仔細很仔細的去看,也隻能看到一點點,而且,又好像是自己的錯覺一樣。


    “你剛剛說外祖母很想見見她的曾孫,對不對?”林墨玉斜睨著明顯慌亂的薛寶釵,“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老太太已經知道你懷孕的消息了呢?既如此,大家為什麽都不知道?”


    所謂的老太太很想見曾孫,其實不過是薛寶釵拿來買同情的,是順口一說的。


    哪想到,會有現在這樣的麻煩漏洞呢?所以,一時間無言以對。


    人不能著急,越著急就越容易出錯。


    這不,麵對著眾人懷疑的目光,薛寶釵慌了。因為,賈政之前那句看似廢話的一連串問話此時恰好成了一個重要的證據。


    “我隻是……隻是這麽想而已。老太太她一直都想要個曾孫來著的!”


    雖然也是一個理由,但是,這個理由真的很無力,更不要說她薛寶釵還是吐吐吞吞的說完的。一看就是心虛嘛。


    好了,到這了這一刻,也就算是塵埃落地了。


    “我會為她請大夫的。”賈政如是說著,同時,揮手命人將薛寶釵拉了下去。


    林墨玉滿意的點了點頭,上前扶住風華,“姐,我們回去罷。”


    風華看著林墨玉笑了,笑得很溫柔。


    說實話,風華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是很有些本事的,但是,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他將一見大麻煩如此漂亮的解決掉。真的,很欣慰。


    看著姐弟倆離開的背影,賈政暗暗地籲了一口氣。沒有人知道他之前是多麽的緊張。林墨玉的眼睛就那麽直直的看著他,眼眸深鎖,好像能夠將他看透了似地,強大的壓力壓得他好像踹不過氣了一樣。


    說來也好笑,就這樣,他被一個年輕人,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孩子給嚇著了,嚇得完全按照對方的意思去做了。


    坐在馬車上,林墨玉有些難安,“姐,今天這事兒,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我會為你報仇的……”


    在風華的眼裏,這件事情完美的解決了。


    可是,在林墨玉而言,他一點也不認為它完美,甚至覺得它糟透了。因為,風華聽到了那些話,那些會傷害到她的話。這是他最最不想要的。他寧願費十倍、百倍的心思也不願意風華被那些流言傷害。


    風華輕笑搖頭。


    說實話,流言蜚語什麽的,她真的是一點也不在乎。人活在這個世上,都免不了要被別人說來說去的,無須放在心上。


    這話,她也和林墨玉說過。


    但是,很明顯,林墨玉並沒有聽到心裏去。而且,他感覺到風華聽到那些話時身體明顯僵硬了。麵上雖然看不出什麽,但是她的身體已經如實的表達了主人的內心世界。


    風華並不知道林墨玉心中所想,其實,她之所以有那麽大的反應不是因為不好的詆毀之言,而是因為薛寶釵懷孕了。


    和讀書時一樣,風華沒有辦法接受深愛林黛玉的賈寶玉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雖然她很明白什麽叫做那麽衝動,可是,她改不了自己的理想主義。


    不過,她很快就放下了。


    因為,她想起來了,薛寶釵本來就該有個兒子的。一切都是命運。


    可是,這個在風華嚴重所謂的命運,很快便由林墨玉打破了。


    “孩子死於非命,母親孤苦無依,是罷?”與風華分開之後,林墨玉的眼眸中染上了滿滿的暴戾之色,“我成全你!”


    說罷,輕輕拍了一下手。


    然後,直接下命令,“把薛寶釵肚子裏的孩子做掉,留她一命,但是,我要她這一生都不能再做母親。”


    “是!”影子一般的存在,來無影去無蹤,隻留下一個在房間裏回蕩的字。


    “會拿自己孩子發誓的母親,不配做母親!”林墨玉喃喃自語,說得理所當然。


    幾日後。


    “姑娘,告訴你一件特別好玩的事情。今天有位尚書夫人的馬受驚來了,直接拉著她闖到了打劫上,然後,好死不死的正好撞上了一輛夜香車。好家夥,直接撞得滿頭滿臉都是糞水,熏得大街上的人都跑了……”樂兒年紀最小,也最是活潑可愛,說起外麵的這些個趣事,繪聲繪色的,總能把人肚子都笑疼了。


    類似這樣的事情,風華這幾天已經聽到了不少。


    某某夫人走路滑到,恰好摔在一灘狗屎上;某某夫人回家聽到鳥叫,抬頭去看,結果正好鳥拉了,而鳥屎正滴在她的臉上,某某夫人在酒樓用膳,茶水裏居然有隻蒼蠅……


    初次聽也就算了,類似的事情聽多了,風華總算是感覺出點苗頭了。


    因為,仔細想一下會發現,這些夫人們都曾在同一天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也就是……


    賈府。


    是的,她們就是在賈府說話不小心,滿嘴噴糞的人。林墨玉的想法很簡單,既然人家一點都不嫌自己的嘴臭,證明她愛這一點,所以,他很好心的幫助了她們一下。


    風華拿了執筆,簡單了寫了五個字,“夠了,別鬧了!”


    雖然隻是惡作劇,雖然受害者自己也不會願意宣揚,可是,事情做多了難免會露出點馬腳,風華謹慎慣了,她不想因為這一點小事給大家招來麻煩。那樣,不值得,很不值得。


    不過,她真的很開心。


    這些事兒很逗趣,而且,有人這樣用心的對她。


    隻是,在風華這麽開心的時候,賈寶玉卻被關在了陰森的地牢裏。


    日夜兼程,賈寶玉好不容易趕到了目的地,想要收回自己之前的愚蠢命令。可是,到了那裏,他才發現,有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控製範圍。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麽?”平遙節度使周同暴怒,如果對方不是自己一向喜愛和倚重的謀士,他一定命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我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我是在幫大人。”麵對著掌握自己生殺大權的人,就算對方紅了眼睛,曾誠仍舊淡定得很,半點也不慌。


    “幫我?你這是陷我於不仁不義!”周同一拳打在桌子上,痛心疾首,“違抗我的命令,等同於背叛,我,不能容你了!”


    最後這句話,說得相當的艱難。


    “我的命是大人給的,大人想要殺了,隨時都可以!可是,在殺我之前,我想問清楚一件事情!”明明是談論自己的生死,可是對方那副模樣,好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情似的。


    “什麽事情?”雖然不曾回頭,周同卻還是給了曾誠解惑的機會。


    “‘仁義’兩個字真的那麽重要嗎?”曾誠如是問。


    “當然!”


    “就算搭上您的命,您妻兒的命,老夫人的命,以及我們這些成千上萬的弟兄的命都不足以與這兩個字相抗衡嗎?”


    曾誠的聲音並不算高亢,可是,還是驚得周同心驚不已,“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您明白!今上雖然登基沒幾年,可是他想做的事情卻很大,您還記得平安州節度使的下場罷?”


    周同蹙眉。


    曾誠也並沒有真想要周同回答,“曾經風光一時的封疆大吏,轉眼間就變成了階下囚。命喪黃泉、斷子絕孫不說,女兒,他養在深閨裏嬌滴滴的女兒被送到那肮髒、齷齪的地方去伺候一些低賤的男人,想死都死不了。就連他的妻妾,都是如此。據說,獄卒曾經當著他的麵j□j了他的妻子和幾個女兒……”


    “不要再說了!”周同大聲嗬斥,這些事情,他自然也是聽說的。可是,當時隻是覺得難以入耳,此刻聽了卻覺得是那麽那麽的刺心。


    可是,曾誠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命令似地,仍舊兀自說著,說得很是痛快,“他的兒子,他最小的兒子剛剛滿周歲,‘爹爹、爹爹’的叫著,可愛極了,可是,他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那孩子被人活活摔……”


    “夠了!不要說了,不再說了!”周同崩潰了一般將茶桌上的茶杯整個揮下,摔得滿地都是碎片,“我命令你不要再說了!”


    曾誠這一次沒有長對台戲,很服從命令的沒有再說下去,直等到周同的情緒平穩了之後,才低聲而緩慢的說了一句,“不說就不存在了嗎?”


    “我跟他不一樣!”周同喃喃的念叨著。


    “有什麽不一樣的?不都是幫著賈家做事嗎?那一位想要對賈家下手,你們這些人就是必須要拔出的刺,既然已經暴露出來了,沒有行動就等於是在坐以待斃!”


    周同擺手,“不,不是你說的那樣,平安州節度使之所以會落得那般下場,並不僅僅是因為那一位想要下手,賈……賈家也一樣容不下他,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是的,平安州節度使畢竟也是一方節度使,皇帝能夠那麽容易的將她拿下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想要他的死的不僅僅是皇帝,還包括了他的主人,賈家的當家人。當然,那個時候,賈家的當家人還是賈寶玉。


    總所周知的,老太太偏愛二房,尤其是疼愛賈寶玉。而外人不知道的是,老太太想要將賈家暗中的勢力交給賈寶玉來掌權。


    可是,這在某些正統人士的眼睛裏是驚世駭俗的,是不可行的。


    因為,賈寶玉不是長房長孫。


    賈赦是嫡長子,照理說,老太太應該將賈家的一切都交給賈赦,就算不交給賈赦也應該交給賈家嫡出的長房長孫,也就是賈璉。


    所謂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在某些人眼中是不可動搖的。


    平安州節度使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個有些無趣,卻很正統的人。所以,縱然知道老太太的心意,他也不改變自己想要追隨的目標。


    不管是賈赦還是賈璉,對於平安州節度使的效忠都欣喜不已,他們甚至想要借著平安州節度使的力量奪回本該屬於他們的一切。


    可是,他們的動作不僅落在了老太太的眼中,也落在了皇帝的眼中。


    既是為了借刀殺人,也是為了精心他人,在兩方勢力的推動下,平安州節度使很快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如果真的隻是這樣的話,您又何必如此惶恐難安呢我們都很清楚,他的消亡雖然有賈家的原因卻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賈家,從頭到尾不過是個推手罷了。”曾誠低聲陳訴著,“而且,說實話,您覺得賈家找了現在這個當家人還會有什麽前途?”


    “不許你這麽說!”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說了,所以,聽到這話,周同下意識的怒斥了一聲。


    “不說這個,咱們就說您自己。您這樣為賈家賣命,可是他賈寶玉想過您的安危嗎?他就這樣跑了過來,比當初賈璉潛入平安州更顯眼,那一位就算是瞎子也看到您身上賈家的烙印了!可是,他說什麽?要您停手,您停手,隻要停手,就要去找平安州節度使做伴了!”


    周同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


    是的,這沒有辦法否認自己的心裏也有這這樣的怨氣。他也有著這樣的擔心。所以,他才會這樣的惶恐不安。


    或許,這也是他不看啥曾誠的原因。


    可能,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會需要真誠的幫助了也不一定。


    看著周同陷入了沉思,曾誠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緩緩的走出房門,臨走前,不忘關上了房門,使他的主人能夠有更安靜的環境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的事情。


    而他,則要去見見那個賈寶玉。


    不,或許是甄寶玉呢。


    現在還不能斷定他是賈寶玉還是甄寶玉。真有意思。真沒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長得那麽想像的讓你存在呢?


    為什麽呢?


    曾誠覺得,他應該是很知道這個原因的。


    有幾日後。


    風華得到了消息,


    賈家被抄家了,所有人都下了大牢。


    因為,賈寶玉在平遙州糾結黨羽造反了。


    對於這個結果,風華以前真的曾經非常非常期盼過,真的到來了,她靜妃人說不清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滋味兒,真的,說不清究竟是開心還是不開心的。


    總覺得,怪怪的,心裏怪怪的。


    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也算是自己親自動手逼對方走上這條路的,可她還是覺得恍恍惚惚的。好像這一切都隻是一個夢,那麽的不真實。


    直到,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家門口發現了一個渾身浴血的人。翻開這個人,那張臉無比的熟悉。因為,那正是……


    “寶玉?!”風華瞪大了眼睛,“你怎麽……”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會這麽狼狽?你還好嗎?


    想問什麽?風華自己也不知道,他突然發覺自己好像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和賈寶玉相處了似地。


    “天啊!”樂兒執起那隻沾滿了血的手。


    風華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花,因為,她看到是一張斷手,齊根削掉手指的斷手。


    “林……林妹妹……”


    在四周寂靜的環境下,就算是微小的聲音,也輕鬆的傳入了眾人的耳朵裏。


    風華的心隨著他的聲音顫抖了一下,他簡直都不敢看眼前這個人了。說實話,她真的沒想把他害這麽慘的。


    “快,請大夫!”平兒看懂了風華的緊張,也看出她已經沒有了主張,於是,主動自覺的幫主子下了命令。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風華在心裏如此告訴自己。


    賈寶玉,是除了林墨玉以外對自己最好的人,所以,風華不想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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