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呢?他隻希望溫暖的擁抱再久一點。


    因為,他很快就要戳破她的美好生活……她所有的一切。


    周良為自己的殘忍而心驚,“喝點什麽,我給你倒?”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這是她的家啊,柯溫柔不用找,就知道倒茶的地方在哪裏,她想親自去弄。


    空蕩的屋子裏,金色的陽光曬在地板上,留下長長的尾巴。


    周良坐到沙發上去,端正了坐姿,等侯大小姐的茶過來,隻想把快樂的時光留得更久一點。


    直至茶香嫋嫋的杯子遞到麵前,他才回神似地道了一聲,“謝謝。”


    “不用客氣。”


    眯起眼,享受似地喝了一口,真正要感謝的人是她才對。


    “這座房子,應該要不少錢吧,良哥你一定很吃力。”


    “不會。”房子的錢全都是他這些年攢下的,還撥了一部分蕭逸凡的款項,所以根本算不上吃力,他就是想讓柯溫柔有一個家。


    如果她覺得累了,倦了,還有一個可以停泊靠岸的地方。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你。”在她悲哀哭泣的時候,在她徹夜難眠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止一次升騰起了這個想法,可是最後都被他無情的打破了,他沒有這個勇氣,他害怕大小姐再也不會原諒他。


    在柯溫柔疑惑的溫柔目光裏,周良幹巴巴的聲音終於出口,“柯家,是我燒掉的。”


    柯家是他毀掉的,所以他堅持一定要還給她一個柯家。


    柯家是他毀掉的,所以大小姐根本不用對他說謝謝。


    因為,大小姐的支柱,本來就是他抽掉的!


    現在還給她,還遠遠構不上當初她傷痛的十分之一。


    這都是他的錯,他理當接受犯錯的後果。


    就算大小姐要打要罵,他也認了!


    好半天,柯溫柔才發現手裏的杯子潑在了膝上,她慌忙地把水漬擦掉,哆嗦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不相信,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怎麽會是你,我不信,你怎麽會做這種事?”


    “千真萬確,這件事是我做的!”


    抬眼看他,柯溫柔滿臉的震驚,“我不懂,你為什麽要叫做這種事?你說啊!”


    “大小姐……”


    周良恨不得跪下來磕頭,“我知道,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我沒能做到最好,我真的,我真的很後悔!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老爺!我真的已經完全沒有辦法了!柯家被封,家裏根本拿不出錢來還債,你又困在蕭家裏出不來,我真的已經想盡了辦法,還是籌不到錢!”


    “所以,你就燒房子?”柯溫柔極力控製住顫抖的雙手,仍然不能置信,“我不懂燒了柯家,對你有什麽好處!”既然燒了,為什麽還要重裝造一個還給她?


    “是宇文江,他告訴我有辦法救你出來,隻要我燒掉了柯家,就能幫我救你出來。”他早就應該知道,這些人根本不懷好意,他這樣做隻是為了更深一步打垮大小姐的心裏防線,如果他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麽做。


    “大小姐,我們都被他騙了,他做了這麽多事,就是得到你!”


    柯溫柔混亂得不能思考了,蜷縮成一團,雙眸裏盛滿了迷茫,她知道宇文江做了很多事,他知道宇文江在幫蕭父做事。


    就是為了她嫁進蕭家!


    可是沒想到,燒房子也是他的主意。


    還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


    她為什麽總是像個傻瓜!


    如果她再聰明一點,這種事也不會發生,如果她沒有任由自己的心淪陷下去!也不會落入他們的陷阱。


    “大小姐,離開蕭家,回到我們自己的家。”


    周良勸她,“那樣的家庭太可怕,我不忍心讓你再這樣被他們騙了!”


    “不,不行。”下意識地反對,撫住微微隆起的肚子,她是為了孩子才嫁進蕭家的,同時,她也想讓父親的生意能夠卷土重來,像是一劑強心針注在心口,柯溫柔的背陡然直了起來,她沒有做錯……她唯一錯的就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心。


    愛上了蕭逸凡!


    隻要她生下了孩子,她還有後退的餘地。


    蕭父答應過她,五年後,她可以選擇想要的生活。


    太可怕的陰謀,蜘蛛網似地結成密密的大網,把她的人生,她的未來都網了進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隨波逐流,繼續地生存下去。


    “因為你已經愛上了蕭逸凡,愛上了那個男人?”周良早該想到的,大小姐脾氣這麽倔,如果真的沒有感覺,她怎麽會同意嫁過去。


    抿住唇,柯溫柔沒有吭聲。


    態度已經決定了一切,她默認了。


    她不能把合約的事情說出來,周良一定會覺得她瘋了,明明知道蕭家設計了這一切,還要眼睜睜地撲進密網裏。


    這本來是一場交易。


    因為摻雜了感情,而讓她的世界變得更加複雜。


    但是,她絕對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周良,周良不會讓任她這麽做!他死也不會答應的!


    “是的,我愛他。”


    “他是個混蛋!他根本不配你愛他!”


    用力地大吼,周良氣得眼圈都紅了,“你知道柯家怎麽會淪落到今天的境地!全是蕭家害的,他們設計了所有的一切,讓老爺破產,害得老爺隻能流亡海外,不敢回國,大小姐,你不要被他騙了,他都是騙你的!”


    激動之下,他翻出了所有的證據,卻因為太過大力,而漫天飛舞。


    望著半空紛紛揚揚的紙頁,柯溫柔的大腦一下子爆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周良在說什麽?


    為什麽她一句也聽不懂?


    柯大亨投資失敗,這不是他自己決策失誤所造成的後果嗎?


    究竟是怎麽回事?


    隨手飄落的一張,落至她柔白的手心,柯溫柔眼前迷茫著,竟然沒有膽子看下去,她回避似地匆匆撇頭,就要往外走。


    周良急忙叫住了她,“大小姐,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不,我沒有……”


    喃喃自語,柯溫柔匆促抹掉了大顆的淚水,彎身換鞋,急急忙忙地迎進太陽底下的世界。


    一定是房子裏麵太壓抑了!


    她才會產生這樣的幻覺。


    周良說的,一定是假的!


    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是的,沒有發生過!


    要不然,她所謂的忍辱合約,隻是一個笑話嗎?


    她怎麽能否定掉自己的人生?否定掉自己的一切?


    一臉蒼白地躲進車裏,管家問了她些什麽也沒有聽見,任著車子一路駛回蕭宅,她匆匆忙忙地奔回房間,然後發了一會兒抖,又跑到蕭逸凡時常辦公的書房裏亂翻一通,她的眼裏,什麽都是假的,假的!


    覺得心慌!心慌得難受,她坐不下去。


    一坐下來就覺得屁股底下有刺,迫使她大腦不停得思考。


    越是思考,所有的一切都清晰起來。


    駭人的事實總在她腦海裏打轉,她知道周良不會騙她。


    周良從來不撒謊!隻要是從口裏說出來的,那就是一定是真的!


    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不肯麵對現實,隻想逃避?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軟弱了?


    柯溫柔沒法忍耐這樣的自己,她真的一刻也呆不下去,顧自亂翻著,所有的文件都被她掀到地上,一片狼藉裏,傭人驚愕地站在書房看到,不知道她是怎麽了,立刻報告了管家。


    管家小跑步過來,本來想讓傭人勸住她,可是一看到桌上的裁紙刀,立刻就嚇醒了。


    趕緊讓人少爺打電話。


    等他趕回來的時候,柯溫柔幾乎把書房裏所有的書都扔到了地上,亂七八糟,無處下手,她不知道哪來這麽大的力氣,連厚厚的辭典都全數扔下來。


    額汗津津,仍不知倦。


    蕭逸凡一個箭步衝上去,立刻把她緊緊抱住了,撫著她額上的汗,詢問道,“出了什麽事?溫柔,溫柔?你別怕?”


    可惜,懷裏的人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什麽,所有的神思都籠罩在一片恐怖裏。


    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


    滴到下巴,又碰濕了胸口。


    柯溫柔抽搐得喘不過氣來,手腳沒有力氣。


    她想嘶吼,想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


    可是辦不到,思維並不因為她的脫力而有任何變化。


    她的大腦,轉得更快了!


    紛飛落葉般的紙,在腦海裏一陣陣盤旋著,永遠也停不下去。


    抱住蜷縮的身體,她用力的吼了一聲,“不要,不要,我什麽都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


    她不要相信這些,她什麽都不想做!


    為什麽要告訴她!


    她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華麗的牢籠上。


    在她自以為幸福的時候,現實,卻給了她慘烈的一刀!


    站在門外的管家猛然驚醒,“快叫醫生過來。”


    蕭逸凡摟著她的身子,為她臉上的痛苦而心碎,害怕她傷到自己,隻好用力地把她摟得死緊,不讓她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舉動。


    “到底出了什麽事?”怒聲質問管家,“你不是一直看著她的嗎?怎麽讓她變成這樣?”


    管家也嚇了一跳,“今天上午還是好好的,下午回來就變成這樣了,少奶奶,她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誰把他帶出去的!”蕭逸凡想把那個人千刀萬剮,樓下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是我帶大小姐出去的。”


    幾步跨上來,周良不知道什麽時候闖了進來,心痛地看著他懷裏的女人。


    伸出手,“把大小姐還給我,她會被你逼死的!”


    “你胡說什麽!”


    蕭逸凡勃然大怒,禁錮住懷裏的女人死活不肯鬆開,“你到底做了什麽事,為什麽溫柔變成現在這樣!”


    “這和你沒關係!”


    他發現自己做錯了,他根本就不應該讓大小姐回來,讓她落入這個混蛋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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