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


    “你什麽時候走?”


    “明天上午。”


    “要我去送你嗎?”


    “不用了,真是麻煩您了。”柯溫柔臨走前,把簽好的離婚協議留了下來,“請您把這份轉交給他,我已經簽好字了。”


    說完,不看蕭父悵然的神情,毫不留戀地離開。


    鬱蔥的樹林分植道路兩旁,映襯著灼灼的光線,仰起頭,任由溫暖拂在麵上,將眼睛裏的水份蒸發一空。


    柯溫柔從開啟的蕭家大門出來,迎上了好友屈麗曉熱切的擁抱,聞著她身上寧人的香氣,緊緊地抱在一起,仿佛把所有的力氣都用盡。


    “我真怕你會哭。”


    “我才不會。”


    擁抱過後,屈麗曉撫著她略微消瘦的臉,霎時迸出難舍難分的情愫,“說真的,你比我勇敢多了。”


    “你是在笑話我嗎?”


    “怎麽會!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竟然真的要走!”


    把她拉上跑車,屈麗曉戴了一架碩大的太陽鏡,將車子驅離這裏。


    “我已經不想留在這裏了。”望著窗外唰唰到退的風景,柯溫柔難掩憂傷,這裏的每一樣景色都會提醒著她前半生的失敗,她沒有信念再留下來。


    而且,她知道蕭逸凡遲早會反悔。


    他現在仍然在氣頭上,等到他醒悟過來,恐怕會給她製造牢籠的枷鎖。


    這個男人實在太強大,任何人都溜不出他的手心。


    她不想把事情越弄越複雜,隻有避開才是最理智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屈麗曉眼裏同樣抹上一股傷感,她不敢細看好友的胳膊上淡淡的印子,會不停地提醒她,好友遭受了多大的委屈!


    那些可怕的印跡,就算總有一天會消退,也會持續地刻在柯溫柔的心板上。


    她第一件就是跑到蕭氏大樓,去找蕭逸凡算賬!


    結果連秘書都不知道他的行蹤,一定是知道做了壞事躲起來了!


    無氣可撒的屈麗曉隻好又殺了回來,偏偏躺在床上的女人,還勉強自己露出笑臉安慰她,“這是我欠他的……我已經還清了。”


    這個笨蛋!世界上哪有這麽傻的女人!


    被欺負了還要為那個男人脫罪!如果屈麗曉有辦法,非要把那個壞蛋揍一頓不可!


    那一霎那,屈麗曉的心裏比她還要痛。


    如果婚姻注定是一種賭博,柯溫柔已經完全輸掉了。


    或許,她一開始就選擇了錯誤的方式。


    屈麗曉沒忘記自己也在這場賭博加了碼,是她看著柯溫柔一步步走進泥潭,直至泥足深陷,再也難將自己撥出來,如果不是蕭父的存在,恐怕柯大亨還要在牢裏蹲著,不知道何年何月。


    為什麽柯家和蕭家之家的恩怨,會涉及到無辜可憐的他身上?


    就為了過去的記憶碎片,她成了最可憐的棋子。


    就連唯一愛上的男人……就要在她的心裏劃上重重的傷痕。


    屈麗曉吸了吸鼻子,不讓她看見自己的心痛。


    她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短暫的分別過後,是兩條相互岔開的人生。


    是命運又將她們纏繞在一起,她卻眼睜睜地,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放心,我會努力生活得很好,一定讓你放心。”


    “傻丫頭,為自己活著,不要管別人才好。”


    屈麗曉笑著把車停在了餐廳門口,“不管怎麽樣,讓我請你吃最後一餐,讓你這個沒良心永遠記得我的好。”


    抿唇一笑,柯溫柔才不會忘記她。


    無論如何,也不會忘。


    不管以後怎麽樣,屈麗曉給了她多大幫助,她都記在心裏。


    屈麗曉不再多說,任她在車裏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柯溫柔才發現自己縮成一團睡著了,身上還蓋著一件薄薄的外套。


    “怎麽不叫我?”


    “怕你沒睡好。”


    其實,屈麗曉知道她段時間都容易噩夢,隻是體貼不說而已。


    兩人走出停車場,屈麗曉已經把吃飯的位子給定好了,坐座之後,服務生就將菜都端了上來,一道道的,色香味俱佳,誘人食指大動。


    還沒吃呢,柯溫柔就抿嘴笑了。


    她現在很愛笑,不知道是為了寬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別人。


    “你點了這麽多,全是你自己愛吃的,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請你吃還這麽多話!”故意翻了個白眼,屈麗曉最近也是餓慘了,設計師的工作沒日沒夜的,還要抽空去看柯溫柔,她自己的睡眠也沒好到哪去。


    一頓胡吃海喝,總算是到了尾聲。


    兩人肚子圓得走不動路了。


    閑坐著聊天。


    這也許,就是出國前最後一聚了。


    屈麗曉道,“你知道我這個人,最怕分離了,就不去送你了。”


    “得了吧,不用你送。”


    一口拒絕,柯溫柔還怕到時候控製不住情緒,索性這樣平和一點更好。


    萬一在機場泣不成聲,把別人嚇到怎麽辦。


    柯溫柔顧自抹笑,托腮緩言,“再說了,我隻是換個地方住,你還是可以過來看我的。”


    好朋友一場,這麽容易就分開多可惜。


    “哼,我才不去呢,除非有人請我。”


    “好好好,我請你行不行?”


    屈麗曉得了便宜還賣乖,一抹流光在眸內抹過,充滿了倦念,“溫柔,我有一件事放在心裏很久了,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你。”


    撞上她沉寂的目光,柯溫柔心裏突然一緊,“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你想得那麽嚴重。”吸了吸鼻子,屈麗曉姣好的容顏透出傷感,難得脾氣爽朗的她也會有這一天,神情充滿了不確定,“我和金爾宣冷戰了。”


    “冷戰?”難怪好久沒看到她和金爾宣一起出現了,柯溫柔愣了一下,隨即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麽?”


    “還能因為什麽?”


    睨了她一眼,屈麗曉扳著手指頭數,“冷戰的原因不就那麽多原因嗎?我工作太忙顧不了他,他工作太忙顧不了我,我心裏喜歡別人了,他心裏有別人了,或者是,我倆都看不順眼了。”


    說到最後一點,她的神情明顯變了。


    所以,柯溫柔隻好把重點放到最後一點。


    “我懂了,你倆互看不順眼。”


    “是啊!”


    哈哈一笑,屈麗曉豪氣地拿起杯子,“算了,我們幹杯!男人算什麽,什麽都不算!”


    話說得好聽,一上車,奪命連環扣就追來了。


    柯溫柔坐在副駕上,看著她煩心,索性替她接了。


    屈麗曉正在開車,想搶也來不及了。


    充滿火氣地怒瞪她!


    “麗曉喝醉了,讓她不要開車她也不聽。”柯溫柔隻說了一句,那頭就傳來優雅的回聲,“謝謝你了,我馬上就過來。”


    “你要幹什麽啊!”


    不得已踩了刹車,屈麗曉氣鼓鼓地看她,“我可從來沒有拆你的台!”


    “給他一個機會吧……”


    “你會給蕭逸凡機會嗎?”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柯溫柔目光怔怔地看她,忍不住擁抱了一下,“好好照顧自己。”


    金爾宣很快就過來了,從她手裏把人帶走。


    離開前,問要不要送柯溫柔一程,被她拒絕了。


    雖然電燈泡能照亮,但她還是很識趣的。


    微風拂過,撩動輕薄的裙衫。


    柯溫柔站在路口,臉頰紅通通的,稍稍降了一點溫。


    奇怪地朝四周望去,總覺得有什麽人在看自己,可是她看去,卻什麽也看不到。


    也許是自己太疑心了。


    躺在病床上時,她每晚都會產生這種錯覺。


    好似,那個人在悲傷地看著自己。


    卻不出一聲。


    拿手拍了拍臉,柯溫柔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這個世界上如果有後悔這件事,他們兩個人都不會開口。


    因為,僅剩的自尊隻有那麽多。


    每個人都退到了極限。


    還哪有再退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愛人的動力。


    在這個世上,再沒有比蕭逸凡對她更好的的男人了。


    縱使他傷了自己,也無法任人取代。


    蕭父果然說話算話,很快就安排人撤訴,並最大幅度地減輕了柯大亨的罪責,使他能無罪脫身,周良打電話的時候滿臉掩不住的興奮,一個勁地說著,“雖然不知道蕭家為什麽撤訴,但是難得他們肯放柯叔叔一馬,真是太好了!”


    他並不知道是柯溫柔拿肚子裏的寶寶再次做了交易。


    柯溫柔正在收拾行李,聞言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掛掉電話,大哭了一場。


    等到周良輕快的步子在門外響起,她已經完全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跟他一起去接柯大亨。


    一路上,周良的神色都很輕鬆,說了很多以前的事。


    柯溫柔聽著,無意識地摩挲著雙手。


    突然問了一句,“良哥?我這樣,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扶住方向盤的手一頓,周良俊氣儒雅的微笑浮到麵上,忍不住撫上她的黑發,“你長大了,也漂亮了,柯叔叔看到一定很開心。”


    碼頭的離別悲愴仿佛昨日。


    快得抓不住的情緒在心頭抹過,柯溫柔眼圈忍不住紅了。


    往事過往雲煙,而她也已經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柯大小姐。


    唯有周良,永遠都待她這麽好。


    “大小姐,馬上就到了。”


    “良哥,謝謝你。”


    周良猝然紅了臉,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視線,不敢迎上她灼灼的目光,扶住方向盤的手握得死緊,“我說過隻要我在一天,就一定要好好保護你。”


    “你和我們一起去意大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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