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個很懂分寸的女人。


    遠遠明白距離這種道理。


    如果太親近了,就容易產生矛盾。


    太遠了,又容易忘卻。


    隻有謹記分寸,才能真正握在手心裏。


    相必,蕭逸凡也是喜歡她這份體貼和分寸,才默認她留在身邊,默許了女朋友這個光明正大的位置。


    蕭家的餐廳裏,保持著良好的用餐禮儀,各自進食。


    一時間,隻聽見碗疊的聲音。


    蕭逸凡吃了幾口,打量小家夥碗裏的那些食物,讓傭人給他盛點湯。


    柯寶也乖乖地吃掉了。


    還以為他會反彈,多少會不高興地嚷嚷幾句。


    結果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乖巧得讓人生疑,蕭逸凡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兒子如他所願乖巧了,他卻不習慣了。


    蔚珍一向都是知禮懂分寸,不會幹涉蕭氏父子之間的事。


    要不然,蕭管家也不會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她總是溫柔又體貼,扮演著最佳女友的身份,除了明星這個職業不太上得了台麵,整個人無可挑剔。


    就連最刻薄的管家也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用完了餐,她親自切了水果出來,盛在漂亮的玻璃盤裏,神色柔和愉悅。


    招呼著柯寶,“寶寶,你喜歡什麽,阿姨給你拿。”


    “寶寶喜歡草莓。”


    “這裏有很多呢,過來吃吧。”


    他們說話的時候,蕭逸凡已經用完了餐,走到酒櫃邊,讓傭人挑了一支最好的酒出來。


    傭人問,“要開嗎?”


    “開了醒一會。”蕭逸凡一直都有睡前喝酒的習慣,今天他不想喝太多,讓傭人留半瓶。


    此時,客廳裏仍然保持著和樂融融的最佳狀態。


    蕭逸凡挾著酒杯,著了一身質感良好的襯衫長褲大步過來,迎麵之時,挾了一點俊美風流的氣息,誘人心動。


    “你們在聊些什麽?”


    “逸凡。”蔚珍本來蹲坐著,見狀起身挽住了他的臂腕,在俊美的頰邊輕輕一吻,如蘭的香氣混合著酒氣,蠱惑得要命,“寶寶很聰明了,我正在教他數字。”


    “是啊,不愧為我的兒子。”


    蕭逸凡看向小不點,他正縮成一團,聚會精神地玩拚圖。


    “一共有多少塊,他會數嗎?”


    “寶寶,你數給爹地看?”蔚珍又過去到他旁邊,把柯寶軟軟的小手放在拚圖上,“你看,這塊是一,這塊是二……數到後麵,有多少?”


    柯寶果然專注地開始數,不過,好像一時半會數不完。


    陪著他玩了一會兒,蕭逸凡交待了一句,攜著蔚珍上樓休息,打開主臥的門。


    他換了衣服進去洗澡。


    出來時,蔚珍正認真地看著他放在床頭櫃上的財經雜誌。


    蕭逸凡看了好一會兒,發現她看得很入神。


    凝視的樣子,始終透著那個女人的影子。


    閉了閉眼,他終於出聲打破這種沉默,“有那麽好看嗎?”


    仿佛被嚇了一跳,迷茫的眸光抬起,蔚珍略微不好意思地合上雜誌,“你這裏的書,好多都是原版的,我不太看得懂。”


    好像,有一個人也這麽說過。


    她不是看懂。


    她是懶,根本不願意學習。


    惡劣的心情突然湧上來,蕭逸凡擦了擦濕發,圍著雪白的浴巾出來,露出大片裸露的肌膚,透著結實精瘦的感覺,“你去洗吧。”


    “哦,好的。”


    蔚珍在獨處的時候,總是有點害羞。


    她和很多女人都不同,隻是單純喜歡他這個人,而不是為了那些身後的價值。


    所以,她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自然的魅力。


    開心,難過,害羞,緊張,不加掩飾。


    純粹自然。


    蕭逸凡聽著浴室裏的水聲嘩嘩地想起,走到床邊,彎腰拾起那本雜誌,在想書裏有什麽魅力,會讓人忽視浴室裏的動靜。


    他似乎,才進去沒多久。


    輕飄飄的紙頁掉下來,目光不自覺被吸引,他頓了一下,才從地毯上撿起那張紙。


    離婚協議書……這是他讓助理寄到柯溫柔那裏的,簽了字的協議書,怎麽會在書裏?


    臉色陡然一變,他立刻衝到門外大喊一聲。


    “柯寶!”


    正在樓下玩拚圖,和傭人們嘻嘻哈哈的小家夥,突然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無辜地瞧向快要抓狂的男人。


    軟軟地聲音,明顯是被嚇到了,“爹地。”


    幾步跨下來,蕭逸凡麵露猙獰地衝過來,似乎要動手,在場的傭人們都嚇了一跳,還是管家動作快,立刻攔在了柯寶的麵前,“少爺,有話好好說,不要這麽生氣。”


    “哼,你問問他都幹了些什麽?”


    這麽小的孩子能幹什麽,管家不自然地撇嘴,八成是敗了你們的興致,可這理由也太牽強了。


    都說有了後媽就有後爸。


    後媽還沒娶進門呢,後爸就出來了。


    管家為了公平起見,隻好問向躲在背後,蔌蔌發抖的小少爺,“小少爺,你沒做什麽吧?”


    “管家爺爺……”柯寶喚了一聲,眼淚掉下來,“寶寶什麽也沒做,爹地好凶!”


    “是啊,少爺,你太過份了。”


    管家挺起胸膛,“你不能沒事就找小少爺麻煩,他才多大,你這樣太過份了。”


    憤怒地瞪向柯寶,蕭逸凡手裏還攥著那張紙,滿身的火氣沒處撒,“說,是不是柯溫柔讓你拿到我房間的?”


    “那是什麽啊。”


    管家壯著膽子瞧了一眼,冷汗就下來了。


    那麽大的幾個字,不就是離婚協議書嗎?


    “小少爺,你可要說實話。”管家覺得自己一把年紀真是操心不起,不自覺帶了點求情,生怕蕭逸凡一怒之下做出什麽事,“是不是你放的?”


    “寶寶沒有放,這不是寶寶放的……”


    柯寶哭著喘不過氣來,仍然不肯承認,管家看得心疼,給他把眼淚擦了,決定相信他。


    “少爺,小少爺隻是一個孩子,他不可能懂這麽多,而且這種東西,我相信少奶奶也不會讓他拿到手裏,那天回來的時候我明明看過,小少爺手裏隻有一個機器人,身上什麽都沒有,隻有口袋有兩顆糖果。”


    “我不信他。”


    這句話太嚴重了。


    管家的臉色都變了,隱約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生氣。


    不就是遷怒嗎?可是他氣少奶奶,也不能怪到小孩子頭上啊。


    突然,寶寶稚嫩的聲音傳來,“管家爺爺,寶寶要回家,寶寶不要爹地了。”


    他說完就要往外跑,傭人連忙攥住他。


    回頭一臉的為難,“管家,怎麽辦?”


    管家實在是沒辦法了,讓人給老爺打了電話。


    不到一刻問清了事實,蕭父語氣很差地吼了一句,“讓那小子接電話!”


    “爸,你不會告訴我,這個東西是你放的吧!”


    一句話堵死了他的解釋,蕭逸凡的臉色陰沉得低出水來,“你為什麽會拿得到,是她給你的?她想幹什麽?利用這麽多人給她做傳聲帶!她有本事不會自己站到我麵前講嗎?”


    “逸凡!你清醒一點。”


    蕭父快被他氣出腦溢血,“我讓寶寶回家,是讓他和他聯絡感情,順便再把我的兒媳婦給拐回來,不是讓你一個勁地找寶寶的麻煩,讓他對你失望,再說了,柯溫柔就不是那樣的人,怪就怪寶寶這小家夥太敏感,離婚協議是我帶回來的,我讓人放進你房間的,趁著柯溫柔還沒下定決心簽字,你就趕緊收回來吧!不要再做蠢事了。”


    “是她要離婚的。”


    蕭逸凡冷酷不已,“我放她一條生路,她應該感謝我。”


    “我怎麽生了你這麽一個兒子!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你何必死抓著不放!”


    “爸,她傷了你兒子的心。”


    “一顆心值幾毛錢,我當年還不是被傷到體無完膚,你就不能和老爸學著點?”


    “那您還何必使手段整倒柯家,閑得好玩嗎?”


    兩父子,再度不歡而散。


    等他們吵完,管家已經哄柯寶回房間。


    回來看到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裏,茶幾上還擺著沒完成的拚圖,漆黑的頭顱微微低頭,正慢吞吞地一塊一塊還原。


    心裏頓時酸了一下。


    管家想說一句,何苦呢?


    如果心裏沒事,又何必這麽大的反應。


    幾年的陰晴不定,好不容易有了轉機。


    少爺卻一點也不懂得珍惜。


    就像小孩子一樣,寧願把喜歡的東西全部都打破,推遠,寧願裝作從來沒有喜歡過。


    其實,暗地裏卻心疼得要死。


    無時無刻不在想念。


    他已經不止一次從書房裏看到少奶奶的照片了……無一例外被收進最沉舊的相片裏,褪掉了顏色。


    小孩玩的拚圖都很簡單。


    不到幾分鍾就拚好了。


    蕭逸凡一個人,拚好了又弄亂,重來,不知道重複了幾次,一隻柔軟的胳膊從後麵抱住了他的脖子,清新的香氣從蔚珍身上遞給他,順便撫平了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我洗完出來,就看到你不見了。”輕輕地說著,蔚珍撫著他的肩,“等了一會兒,看到你還沒回來,原來你喜歡玩拚圖。”


    “偶爾玩玩也不錯。”


    “我……”蔚珍想說些什麽,遇到他看過來的一雙眼,什麽都說不出來,“不早了,上去睡吧。”


    “你去吧。”


    蕭逸凡木然地道,還沒有睡的**。


    似乎有點小傷心,蔚珍又不是傻瓜,剛剛鬧得那麽厲害,她怎麽可能聽不到,隻是不敢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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