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際俞最終還是把蕭瀟放到了花壇上,段婷婷也跟著坐到蕭瀟身邊,還死命往她懷裏擠,一直把蕭瀟擠得往後仰摔進花壇裏為止。


    林際俞努力把兩人從亂七八糟的小灌木裏拉出來,一手扶著一個,想走又狠不下心,就這麽坐著發愣。


    段婷婷鬧了一陣,終於累了,趴在蕭瀟膝蓋上睡了過去,蕭瀟也朝著他膝蓋上倒下來。林際俞瞪瞪這個看看那個,伸手狠狠地在蕭瀟臉上擰了一下。


    他下手擊中,把她臉都擰紅了。


    可要這麽把人放著不管,也實在不行。


    把任何一個姑娘單獨留花壇上都太危險了,要他一個人背兩個上去,就太強人所難了……


    出門前林思翰的那番話幽靈似的在腦子裏回蕩,差點就壓不住心裏的陰暗了。


    “女朋友是要寵的,不檢點沒關係,要以柔克剛,實在覺得吃虧,你也可以不檢點啊!”


    林際俞對林思翰口中飛不檢點絲毫沒有興趣,看著蕭瀟那副睡得甜蜜蜜的模樣,火氣卻還是一簇一簇地往外冒。


    她怎麽就能鬧出這麽多事來!


    又是高中生!又是老同學!再過幾天是不是還要來個初戀老情人?


    林際俞越想越覺得來氣,又伸手在她胳膊上重重地擰了一下,蕭瀟疼得忍不住往邊上躲,看人要掉下去了,他到底還是狠不下心,抓著胳膊把她扶回到自己懷裏。


    那邊看門的老孫遙遙地觀察了一會,見他一個大男人守著倆大姑娘坐那不動,心裏也惴惴不安,一邊給蕭瀟他們家打了電話。


    莊鬆雅晚上值班,家裏隻有行動不便的蕭文江,一聽說有陌生男人在樓下摟著自己昏睡的女兒和另一個大姑娘,蕭文江趕緊搖著輪椅挪到窗戶邊,這樣遠遠的一瞅,還真有幾個人坐在花壇上。隔著花木看過去,隱約就是老孫描述的兩女一男。蕭文江氣得差點摔電話——要是以前,他不得一拳捶死這個小雜碎!


    他蕭文江的女兒都敢欺負!


    蕭瀟也太不爭氣了,一小流氓都解決不了,還當屁個警察!


    可蕭文江現在身殘誌堅,再氣也不能重新長出健壯的雙腿來,英雄末路,隻好求助組織,撥了110報警。報完警他還不放心,又給好哥們黃浩打了個電話。


    “我女兒好像喝醉了,正在我們小區樓下給流氓占便宜呢,你趕緊過來看看!”


    黃浩也嚇了一跳,不應該啊,什麽流氓能占蕭瀟的便宜?這是襲警啊!不過畢竟是姑娘家,吃虧就不好了,他一邊自己穿上衣服往蕭文江家跑,一邊又給離蕭家最近的葉拓打了電話。


    “蕭瀟在樓下被性(和諧)騷(和諧)擾了,你家近,趕緊先過去幫忙!”


    葉拓這人最大的特地是實在,一聽說這麽能打的女刑警都被性(和諧)騷(和諧)擾了,嚇得冷汗都出來,斷定歹徒又凶殘又難對付。


    他身上又沒配槍,隻好翻箱倒櫃找了根舊棒球棍,再帶上手銬,開著摩托轟轟轟往河源小區而來。


    林際俞正在那苦苦糾結原不原諒小女朋友的原則性錯誤呢,小區門口方向突然警笛鳴響,好幾個帶見習肩章的民警衝了進來:“流氓在哪兒?”


    老孫連忙揮舞著手電把林際俞他們的位置給照出來,中氣十足地大喊:“就在那!一人抱了兩個!好幾小時了!”


    林際俞都還懵著呢,那幾個小夥子就衝過來把姑娘們搬開的搬開,扶起的扶起,順便把他扭住,哢嚓一聲拷了起來。


    接著就是重型摩托的聲音,葉拓在警車刺眼的燈光裏扛著棒球棍,騎著摩托跟個再世英雄似的衝了進來。


    看到被兩個小夥子扭住的林際俞,表情瞬間有點茫然:“林醫生?你們是不是搞錯了,這是我們刑偵大隊技術室的主任啊。”


    說著,掏出了警官證。


    幾個民警都有點糊塗了,不是說一流氓在小區內公然性(和諧)騷擾倆大姑娘嗎?怎麽變成刑偵大隊的技術室主任了?


    葉拓放下棒球棍,從睡得人事不知的蕭瀟包裏摸出警官證,亮給他們看:“你看,這是我們大隊的女警,是他女朋友。一定是誤會了。”


    小民警還不放心,把警官證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又指指睡得露出一大截小肚子的段婷婷:“那還有一個呢?他有兩個女朋友?”


    這種問題葉拓也回答不了,隻好扭頭去看林際俞。


    林際俞還被拷著呢,黑著臉回答:“我根本不認識她!”


    “不認識她你還抱著人家,不是性(和諧)騷(和諧)擾是什麽?”


    “你那隻眼睛看到我抱著她了?”林際俞咬牙切齒地瞪他,“我什麽時候抱著她了?”


    一直圍觀的老孫努力回想了一下,那個陌生姑娘確實一直挨著蕭瀟,沒往他身上靠。剛才搬人的民警也作證:“他就抱著一個,另一個抱著他懷裏那女的大腿。”


    “男女朋友抱一起你們報什麽警?浪費警力啊?到底是誰報的警?!”


    老孫縮縮脖子:“我什麽都沒,我就打了個電話通知他爸爸……”


    眾人於是抬頭看向小區樓上,三樓的窗戶大開著,見眾人抬頭,一個明顯坐著的男人突然關了燈,舉起手電打起了摩爾斯電碼。


    葉拓盯著那手電光的明暗發呆:“兩個短亮,一個短亮一長亮,兩個長亮,一個短亮兩個長亮,四個短亮,兩個長亮……”


    iamwhistleblower.


    我是舉報人?


    專業的啊!


    膜拜歸膜拜,教育還是要的!等黃浩趕到,葉拓和民警們已經把兩女一男都送到了樓上,並且由葉拓出麵向蕭文江介紹了他女兒的男朋友林際俞。幾位民警得知這位會摩爾斯電碼的殘疾人是前刑警隊長,原先準備的一大堆批評教育的話就不那麽好出口了,加上有黃浩在邊上調解,隻意思了幾句就回去了。


    等民警們一走,黃浩關上門就衝蕭文江來氣了:“老蕭,你這是幹什麽?對女婿不滿意,也不用浪費警力,欺負兄弟單位吧!”


    蕭文江也一肚子苦水,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女婿,怎麽就對女婿不滿意,還上手迫害了?


    他揉揉打電碼打得手酸的胳膊,甕聲甕氣地反駁:“我壓根不認識他?他什麽時候跟我女兒好上的?好上了怎麽不上樓來?躲樓下偷偷摸摸的摸摸抱抱,幹什麽?”


    葉拓扭頭去看一直坐沙發上沉默的林際俞,林際俞盯著地板抿著嘴巴。他當然是想把人送上來的,可是有兩個,雖然都是姑娘……他力氣沒那麽大,沒辦法一口氣全抱上來。


    但這話現在說出來顯然是不合適的。


    蕭文江見他不吭聲,悄悄打量了會,覺得長得倒是還挺正經的:“喂,你叫什麽?幹什麽的?”


    黃浩替他說了:“他是咱們連城刑偵大隊的法醫,技術室主任,今年三十四,未婚,本地人……”


    蕭文江聽到是法醫,看他倒是順眼了不少,但要道歉可說不出口。


    他要是光明磊落一點,能給當成流氓被拷住?


    就算是技術人員,作為一名警察,給手銬銬了,那就是恥辱!


    當然蕭瀟也是!真是太不爭氣了!還敢酗酒!看等回人走了不好好拿皮帶抽她一頓!就是大了也得打!


    黃浩也憋著勁,這一個晚上把他們刑偵大隊的臉都丟盡了!不管是林際俞還是蕭瀟,都得接受處分,好好寫檢查!


    不過現在在蕭文江家裏,總不好胳膊肘往外,他努力給林際俞爭取個好印象:“小林工作挺負責的,去年調到我們大隊,幫著破了好幾起大案,連山派出所那個案子,他就出了很大力氣。短短一年,拿了兩個三等功了。年輕人了不得啊,對同事也友愛照顧,蕭瀟跟他就挺有緣分的,嗬嗬嗬嗬。”


    葉拓在邊上聽得寒毛都立起來了,什麽叫友愛照顧,就是拿那個看屍體的眼神看人嘛。


    林際俞也被誇得渾身不對勁,又不能否認說我一點兒也不優秀,隻好繼續坐著以不變應萬變。


    蕭文江瞅瞅林際俞,又拿眼神暗示黃浩:怎麽一直不說話,搞技術玩解剖刀的看不起咱們大老粗?


    黃浩眯起眼睛聳了聳鼻子:別那麽小肚雞腸,年輕人害羞。


    三十四也不小了啊?


    沒結婚嘛,都是年輕人……


    這兩人當年是好搭檔,一雙眼睛光看著就能對話,默默無語地交流了半天,最後決定來日方長,先放人回去,日後再議。


    林際俞跟著黃浩下樓,一直出了樓道才暗暗鬆了口氣,一摸手心,才發現自己手掌心上全是汗。


    葉拓跟他向來不怎麽打交道,和黃浩道了別,扛上棒球棍騎上摩托走了。


    黃浩瞅瞅林際俞,幹咳一聲:“這個小林哪——”


    他一般是喊他職務名的,但是經過今天晚上這個事情,怎麽著也覺得自己是個長輩,稱呼上就親切了不少。


    “談戀愛是個好事,沒必要瞞著家長啊,老蕭人還是挺開明的。別看他現在這個熊樣,當年也是響當當的一條漢子,他當隊長的時候啊……”


    林際俞對這個倒是挺深信不疑的,看蕭瀟那個手勁和力氣就能看出來。


    女兒像老爸,一點兒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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