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就和賭博一樣,小賭怡情,大賭傷身。


    蕭瀟和林際俞雖然和好了,兩人卻還是明顯感覺雙方相處時的變化。蕭瀟變得更加小心翼翼,林際俞也更加沉默了。


    唐磷和成輝那邊幾乎都沒有什麽進展,蕭瀟回去隊裏上班,雖然接觸沒辦法直接參與偵查,訊息倒是比之前通暢不少。


    中午兩人還是一起吃飯,但氣氛總叫人看著奇怪。


    韓小穎還和季誌敏咬耳朵:“不是說分手了嘛,怎麽還一起吃飯呢?”季誌敏難得硬氣一回,先說“人家小情侶鬧別扭而已”,完了接著抱怨,“你那什麽語氣,別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啊,我可是要生氣的。”


    韓小穎瞅瞅林際俞那看著挺美好的背影,再瞅瞅季誌敏塞著蘿卜塊咬得一鼓一鼓的腮幫子,低頭扒飯。


    季誌敏忍不住小聲喊她:“喂。”


    韓小穎在桌子底下踢他:“幹嘛呀你!”


    這一聲又甜又溫柔,嬌嗔笑罵大約就是形容這個,季誌敏於是滿意了,把盤子裏剩下的雞絲都撥到女朋友碗裏了。


    蕭瀟他們那邊就沒這麽融洽了,林際俞自顧自把蘿卜什麽的留下,蕭瀟偶爾夾個一兩塊到自己碗裏,吃完盤子一端一倒,都完全沒什麽交流。


    對唐磷藥廠的調查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劉拓負責的煤氣閥門那條線有了新進展——之前那輛停在別墅附近的車子終於查到了車主,居然是唐磷公司某個高管的。按之前的訊息來看,這位高管下了酒席就喝醉了,早早被專程趕來的兒子接回了家。


    唐磷不知道刑偵隊在暗地裏查他,聽這個消息登時就有點憤怒,這位高管年前因為調任的事情和他鬧過一次,他還專門好好找他溝通撫慰了一番。沒想到他居然因為一個調任就記恨到現在,既然煤氣閥門可能是他找人打開的,那麽婷婷的死肯定也跟這個脫不了關係。


    蕭瀟聽著他在電話裏憤憤的聲音,卻想不出勸解的理由。她沒辦法和他解釋這個案子市局已經插手了,重點也已經從單純的找出凶手變成了“找凶手、抓毒(和諧)販”了。


    高管一被劉拓堵到,心裏大約就點明白了,仗著沒有出什麽爆炸之類的嚴重後果,帶著兒子大著膽子配合著回來了。


    程建雲對這樣雖然未遂卻心懷惡意的人是沒什麽好感的,但又奈何他不得,最多也就從輕處罰一下。


    都直接下手了,要不是因為意外中斷,其實和真正的罪犯有什麽區別?


    這位高管就是典型案例,他自己明麵上已經走了,卻讓兒子借口丟了東西回來一趟,臨走前就把閥門打開了。


    他兒子還沒滿十六周歲呢,說起來心智都還沒完全成熟,聽自己老爸說自己被老板如何剝削迫害,滿腔的偏執血都起來了,能夠控製著自己隻擰開閥門已經很客氣了。


    高管第一次“走”的時候壓根就沒離開,提前把自己老婆的車子停在了附近,等司機開著車子走了,自己就和兒子坐車後座等待時機。


    他兒子年紀又小,回來擰閥門時幾個阿姨都已經昏昏欲睡了,樓上的唐磷他們又忙著鬧騰,還真沒人注意到這麽個半大的小子是不是回來過。


    少年人膽大心細,不但開了閥門,還把指紋都擦幹淨了,和自家老爸一起等著異動發生。沒想到異動沒起來,反倒是看到蕭瀟和段婷婷打了起來,接著花園裏人進進出出一堆,林際俞那車就停在他們車子的不遠處。他們自己做賊心虛,見林際俞與他們一般上了車也不發動,又不出來,心裏一緊張,就開著車子率先離開了。


    這麽漏洞百出的計劃,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麽覺得天衣無縫的,居然敢大著膽子在原地等效果。


    而且唐磷對他的調任,說白了也就是區域性的調動,從本地調往北部兩年,職位也小有上升,不知他為什麽這麽記恨。


    高管耐著心思解釋:本地市場全是他認識的老客戶,每年來去走動就能帶給他將近半年的保底業績,至於北部,那邊的副總和他不對盤,去了肯定是被當球一樣踢來踢去的節奏,唐磷在他事業蒸蒸日上的時候調他,明顯是對他有意見。


    但是唐磷找了他那麽多次,人選也已經定下來,木已成舟,他就起了報複心思。反正調任等於離職,對他來說,在這家公司的日子也已經算到頭了。


    一份工作到頭了,他卻要人在婚禮上難堪,甚至連累不相關人的生命。


    蕭瀟不參與訊問,也沒辦法問出這樣的問題,婷婷的死因卻更加顯得撲朔迷離。和那天的引擎聲也沒有關係,和煤氣閥門也沒有關係,甚至連花園裏那個女賓也被排除了。


    .


    臨近中午,黃浩說要找蕭瀟談話。蕭瀟原以為是要說段婷婷的事情,結果到了那邊會議室,才發現孫耀明和市局的幾個領導都在。


    孫耀明見她就笑了笑,和氣地讓她坐下。


    蕭瀟無端覺得有些惶恐,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局長這個態度就是一副找你有事的樣子。


    “這個就是蕭瀟,老蕭的閨女,來這邊也小半年了,挺好一孩子,懂事、能幹,公私分明——這位是市局的劉支,這位是宋指導員,都是老前輩了,宋指導員和你爸爸還是戰友呢。”


    蕭瀟和他們一一握手微笑,心裏的不安更大了。


    宋指導員看著比較和藹,話題也是他先打開的。


    “老蕭身體還好吧?”


    蕭瀟連連點頭:“挺好的,就是總戒不了煙酒。”


    劉支幾個都笑了,男人的那麽點愛好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宋指導員還笑著說:“當然你才那麽大,你爸爸那時候才威風,抱著你還能跑贏我,沒想到後來出這麽個事情——一轉眼,你也這麽大了。”他這麽拉家常似的扯了幾句,話題就往蕭文江受傷的事情上去了。


    蕭文江的腿其實是被車子壓斷的,當年那次抓捕行動,本來幾個毒販都被包圍了,沒料到提前被他們發現了警車,幾個人跳上搶來的貨車就想跑路。蕭文江守的位子離貨車最近,上去阻攔時候就被他們撞翻了……


    說來說去,話題還是圍繞著“毒販”幾個字。


    蕭瀟先忍不住,主動道:“宋指導,有什麽話您就直說吧。”


    宋指導看了孫耀明一眼,又去看黃浩,然後才去看劉支,最後點點頭,把麵前的茶杯往邊上推了推:“是這樣,明唐公司的情況比較複雜,我們懷疑他們和幾起疑似從麻黃堿藥品中提取毒品的案子有關,而且還涉嫌到一些麻醉劑的出口問題。現在沒有合適的線人,加上最近明唐公司老板家又出了命案,公司上下都比較不好打開口子。我們想要安插人員進去,以協助破案。”末了,他又問了一句:“聽說你和明唐的老板私交不錯?”


    這是想要她去做唐磷公司的臥底?


    蕭瀟低著頭沒吭聲,黃浩在邊上猶豫著加上了一句:“段婷婷的死因和這個應該也是有些關聯的,兩個案子其實是拔根帶土的關係。”


    宋指導見她不吭聲,拿起茶杯又放了下來:“這個事情呢,不強製要求,我們還是尊重你個人的意見。但是,從維護法紀、嚴懲罪犯、緝拿凶犯的角度來說,我們希望你能同意,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劉支也開口了:“也不用急著下決定,先回去好好考慮考慮。聽老孫說,你身手很不錯?”


    蕭瀟淺淺地笑了下,劉支和孫耀明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後輩可畏啊。”


    孫耀明於是也接口:“是啊,這孩子今年才來,一個三等功已經記在賬上了,現在我們的隊伍裏,就是需要這樣的年輕人。他們組還有一個叫季誌敏的,小夥子腦子特靈活,也是塊好料子。”


    寒暄結束,蕭瀟被黃浩帶著出來。


    黃浩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你好好考慮考慮,不要讓我失望。”


    蕭瀟點了點頭,黃浩見這麽活潑的丫頭這麽沉靜,忍不住在她腦袋上擼了一下:“精神氣呢?”


    蕭瀟於是擠出個比哭還難看得笑容。


    黃浩歎氣,又把人拉進自己辦公室:“覺得委屈,有情緒?”


    蕭瀟搖頭,“沒有,是我自己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我原來以為當個好警察就是膽大心細,秉公執法……”


    “沒想到還要大義滅親?”黃浩打斷她,“從來沒想過身邊人可能犯罪?這次就是很好的一課,別覺得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五年前我把自己外甥送進大牢,我媽氣得心髒病發,送到醫院搶救回來,一看到我的臉,還是生氣。硬是一年多不肯給我好臉色看。罪犯可不會因為有個當警察的朋友就對受害者心軟,他們想到的是怎麽才能瞞天過海,甚至因為知道一些內部情況更加聰明,懂得掩飾。”


    蕭瀟不由自主想起唐磷焦急地等在手術室外的模樣,想起他通知他們自己要結婚了時的那種隔著電話線都滿得快要溢出來的喜悅之情。


    這樣的人,真的會對自己多年的老朋友下手?真的會去做販(和諧)毒、製(和諧)毒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


    但唐磷這幾年的發展確實很好,宋指導口中的明唐公司,其實應該稱作明唐集團才對。下屬的子公司一增再增,大有躋身大企業行列的苗頭。而那家製藥廠,雖然起步不久,注冊資金和規模也已經不小了,假如真的有j□j,危害也是非常可怕的。


    蕭瀟盯著桌上有點陳舊的座機半晌,終於開口:“黃隊,我同意你們的安排,也謝謝你們隊我的信任。”


    黃浩看著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說了句“我果然沒看走眼”。完了自己也覺得那麽年輕一女孩子,就得麵對這樣兩難的選擇,是挺唏噓感慨的,要不是出於工作,他也不樂意蕭文江的孩子去冒這樣的險。


    可既然選擇了這個行業,穿上了這身警服,有些事情就不得不為之。


    黃浩伸手在抽屜裏摸索半天,摸了個黃澄澄的橘子出來遞給她:“昨天剛買的,嚐嚐味道。”


    蕭瀟接過來拿著,覺得那橘子上帶著的那點體溫簡直有些灼熱,讓她的手心都有些發汗。


    作者有話要說:10.30和31的份今天12點半左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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