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盈軒裏,清姿靠在引枕上,目光緊閉,汗珠從她發間滑落,雙唇泛白,模樣憔悴得叫顧連城心疼不已。睍蓴璩曉


    他在床邊坐下,小心地執起清姿的手。


    可是,剛碰上,清姿突然嘶地一聲,皺起了眉頭。


    靈巧兒站在旁邊急得不行,擔心道:“世子爺,小姐的手不會斷了吧?”


    顧連城沒有說話,但眼眸中暗流洶湧,渾身散發著一股如臘九寒冬般的冷冽肅殺之氣,他取出銀針,準備紮向清姿的麻穴來減輕她的痛苦,卻被清姿拒絕轢。


    “不用了,我還忍受得了。”她幾乎是咬著牙根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的,卻是無比地堅決。


    顧連城眼眸微黯,卻不再堅持,從她肩膀緩緩摸脖下來。


    突然,他猛地一個用力,隻聽到哢嚓一聲,清姿僵直了身子,張開嘴卻並沒有叫出聲來羯。


    看到她痛成這樣,還隱忍著不吭一聲,顧連城恨不得自己能代替清姿來受了這痛苦,更是恨不得能將軒轅靖南千刀萬剮,同時也是懊悔不已,這是第二次了,上一次若不是他及時趕到,清姿也許就被他玷汙了,而這次,他直接帶著人在半路強行擄劫,若是自己一直守在清姿身邊,是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可是...越想,顧連城越是自責惱恨。


    “若是疼,喊出來便是,沒有人會笑話你。”顧連城的聲音微沉,帶著一種濃濃的怒意。


    清姿以為他是為了方才軒轅昊宸抱著自己進來的事情還在生氣,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但又覺得都是多餘,雖然如今已經知道顧連城的心意,可想到既然不能回應他,就不要給他任何希望,於是又將話吞了回去,閉唇不語。


    顧連城見她欲言又止,心裏微微歎息,知她固執的性子,也不再說什麽,將她扶起之後,又摸向了另一隻手。


    這次,清姿依舊沒有喊疼,待顧連城將脫臼的關切複位,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汗濕,鼻頭,也冒出了幾顆汗珠。


    美麗的臉上白得近乎透明,她疼得累了,虛弱地靠在引枕上閉目休息。


    顧連城朝靈巧兒與錦瑟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出去。


    待二人出去,他才緩緩坐到了清姿身邊,從袖袋裏拿出一塊繡了金邊的白色帕子,輕而溫柔地在清姿臉上擦拭著。


    清姿隻覺得臉上癢癢地,不適地睜開眼睛,卻猛地對上了顧連城那雙深幽似潭的眼眸,透出一種流離的光彩,如水般的溫柔,讓她心底猛然一顫,不由自主地失神。


    顧連城沒有錯過她眼底的震顫,他看著清姿的眼睛,隻覺她這雙眼睛比寶石,比星星還要明亮,還要璀璨,眼底波光盈盈蕩漾,讓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其中。


    兩人就這樣對視,良久。


    許久,清姿才眨了眨眼,目光不自在地轉向了別處。


    聲音低低道:“今天謝謝你了。”


    “明日,我派兩個人過來保護你。”顧連城神情平靜,漆黑的瞳孔含著笑意,聲音淡淡地,卻帶著一種不可反抗的決定。


    清姿搖了搖頭,嘴角綻出一絲冷笑道:“軒轅靖南為人卑鄙,又手握重權,他若想強取豪奪,你再派多少人也沒用,到時候反而會變成他打擊你的借口,若要對付這種陰險卑鄙之人,隻能手段比其更陰險毒辣才行,而且,今日太子已經說過,我的婚事會由皇後娘娘做主,他以後即算是想做什麽,怕是也不敢像今日這樣放肆了。”


    顧連城卻因她的話而握緊了拳頭,目光陰暗晦澀道:“你接近太子,就是想借他的手除掉軒轅靖南?”


    清姿看著他,點了點頭。


    “若是你要除掉軒轅靖南,我也可以,何須招惹太子?他並不像表麵那樣簡單。”顧連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確實因為軒轅昊宸的出現而嫉妒了。


    清姿聽到他的話,有些驚訝,好半天,才幽幽地看著他道:“他和你不同。”


    顧連城目光隱隱地跳動著狂躁的怒火,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驀地緊握成拳,嘴角緩緩勾起了一絲自嘲的苦笑道:“他是太子,而我隻是一個世子,身份連軒轅靖南都不及,自然不同。”


    說完,他便緩緩站了起來,頭也不回了走了出去。


    清姿看著他挺拔俊秀的背影,心裏隱隱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她很想追上去告訴他,太子之所以不同,是因為他必須與軒轅靖南為敵,而她要親手報仇,不希望將他牽扯進來,讓他成為太子與景王之爭的犧牲品,她解釋,可立刻打消了這種想法。


    自從知道他的心意以來,她便一直希望能與顧連城保持距離,她不想被感情牽絆,而影響她的判斷力與複仇的決心,更不想違背自己當初在父母,族人墳前立下的誓言。


    如今,他負氣離開,不正中了她的心意嗎?


    可為什麽,心裏比方才手臂上的傷還要難受百倍?這到底是怎麽了?


    顧連城這一走,又是幾日沒有露麵。


    清姿知道自己那日的話已將他推得離自己越來越遠,心裏感到一陣陣刺痛的同時,卻又暗暗地慶幸。


    有些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還是早早結束地好些,省得以後彼此都痛不欲生,那才是真正的可悲。


    而這幾日,軒轅昊宸每日都會派人過來探望慰問,至於軒轅靖南卻是從那日之後,再不曾露麵。


    沈建安昨日來過一趟流盈軒,臉色十分之難看,陰沉,冷厲。


    但站了片刻,卻什麽也沒說,便轉身離開了。


    沈建安離開之後,不過半個時辰,秦氏又過來了。


    見到清姿手臂上了綁,心疼極了,卻又神情閃爍不定,好像要說什麽,但最後聽到靈巧兒將那日清姿差點被軒轅靖南強行擄走的事情經過之後,便是一句話也沒說,流著淚離開了流盈軒。


    清姿知道秦氏過來想說什麽,定是沈建安對秦氏數落了一通,說她目無尊長,忤逆之類的話,然後又對秦氏說若是成為景王側妃會有怎樣的好處,一頓軟硬兼施,攛掇著秦氏過來說勸。


    可是,秦氏雖然溫婉柔順,可對一雙子女卻疼愛勝過性命,見到清姿傷成這樣,又聽到靈巧兒說起當日的驚險,心裏自然是又氣又恨,哪還能開口再勸清姿?最後隻能將所有的話咽回去,流著淚離開了。


    清姿靜靜地坐在那裏,腦子裏想起秦氏滿臉擔心,淚流滿麵,一步一回頭地離開流盈軒時的表情,又想起那日顧連城負氣離開時的情景,心裏頓時煩躁極了,將手中的書猛地一拍,扔到了桌上。


    她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煩躁過,以前,她刻意與秦氏還有沈玉祺疏遠,一是心裏恨著所有的沈家人,二是不想與沈家人有過多糾葛,怕到時候會擾亂自己心神,壞了自己的複仇大計,所以,對麵秦氏與沈玉祺的親近,她總是冰冷淡漠,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秦氏對沈清姿是真的疼愛,沈玉祺對這個姐姐是真的信任仰慕,每次,她隻要一看到沈玉祺那雙充滿崇拜信任的目光,心裏就隱隱有中愧意翻湧。


    如今,她的仇人,一個都沒有除掉,可是自己卻顯然被一些本不該有的感情擾亂了心智。


    她很討厭這種感覺,可是卻又無法抗拒。


    這兩年多來,她一個人實在太清冷,太孤寂了。


    她內心盼望親情,盼望有人陪伴,卻要不斷地拒絕這些。


    她總是告訴自己,人心都是險惡的,除了自己,誰都不能相信。


    可心裏又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這是不對的,並不是所有人都如她的那些仇人那樣惡毒陰險。


    “小姐,你是哪裏不舒服嗎?”錦瑟與靈巧兒從外麵走了進來,見到清姿煩躁地在屋中走來走去,神情大為震驚。


    “我沒事。”清姿搖了搖頭,眉目之間隱隱有股焦躁與戾氣浮現。


    二人鬆了口氣的同時,更加感到奇怪。


    這兩年多來,她們可從來沒有見到小姐這般煩躁過。


    “有事?”清姿緩緩坐了下來,喝了口茶,適圖讓心情平複下來,便將注意轉移到了錦瑟與靈巧兒身上。


    “剛剛從蘭若軒那邊聽到一個消息,說大小姐這幾日脾氣壞得很,將屋子裏所有的器具都摔壞了,還把似錦和好幾個丫環狠狠地責罰了一頓,現在還傷得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呢。”靈巧兒將自己聽到的事情興奮的說了出來,臉色,眼裏都閃動著惡意的光芒。


    清姿挑了挑眉,冷笑道:“她這又是在鬧哪出妖蛾子呢。”


    “聽說是最近在練一出舞,可是一直沒達到想要的效果,然後,還聽說,這幾日讓人把花園裏的花都摘淨了,誰知道她想幹嘛呢?”錦瑟也跟著笑道,顯然對於沈悠蓮折騰的事情隻覺得萬分好笑。


    “哦?摘花?”清姿聽了,嘴角勾起了一絲玩味而又充滿興致的笑意。


    她又站了起來,走了出去,在院子裏轉了一圈,這才停下,朝靈巧兒招了招手。


    靈巧兒跑過去,一臉疑惑。


    “玉樹那邊也是該派上用場了,你就告訴她,有一種香肌雪膚丸,服用三日,唇齒生香,服用五日,體含冷香,膚如白雪凝脂,比嬰兒肌膚還要嬌嫩柔滑,服用十日,所經之處,皆有一股香風,服用十五日,能招引千裏之外的蝴蝶,服用一月,體形纖瘦,身體永久帶香。”清姿站在陽光下,神情專注,眼睛格外晶亮。


    靈巧兒不懂了,一臉不情願道:“小姐,你這不是在幫大小姐嗎?”


    “是啊,我就是在幫她,我可希望她這次能一舉成名呢。”清姿含笑道,聲音無比愉悅。


    靈巧兒見她這一臉明媚的笑意,心裏卻莫明地感到一股惡寒。


    錦瑟見她愣在那裏,走了過來,催促道:“別愣著了,快去照小姐說的做吧,不會有錯的。”


    靈巧兒這才想起,沒有誰比小姐更加痛恨大小姐沈悠蓮的,她又何必擔心?


    於是利索了走出了流盈軒辦事去了。


    “小姐,你怎麽覺得玉樹一定會把這消息告訴給大小姐?她可是二小姐身邊最忠心的丫頭呢。”錦瑟疑惑地問道。


    “最忠心?哼!不見得吧!”清姿嗤笑道,神情隱隱帶著一股嘲諷與輕蔑。


    錦瑟覺得古怪,但也沒有多問,而是期待著接下來會有怎樣精彩的情發生。


    三天後,清姿果然得到沈悠蓮從外麵弄到兩盒香肌雪膚丸的事情,隻是辦得極為隱秘,連陳氏都不知道。


    而蘭若軒自那日起,倒是又安靜了下來。


    眼看著四國盛會越來越近,天氣也越來越暖和,京城的姑娘們已經換上了薄衫紗裙,一個個穿著明亮豔麗的顏色,像一隻隻美麗的蝴蝶。


    清姿手上的傷也漸漸好了許多,雖然還不能用力,倒也不痛,能活動自如了。


    這日,她去花園散步,卻風一群蝴蝶紛紛朝蘭若軒那邊飛了過去,引得正在花園裏賞花的沈悠妍,沈靈素與沈之瑜三人都頗感到震驚好奇。


    沈悠妍問向身邊的輕柳,得知這是沈悠蓮引過去的,眼底隱隱閃過一道嫉妒的神色。


    她抬起頭,看著清姿,隻見她正仰起頭,跟隨著那群蝴蝶望了過去,嘴角勾著淡淡地笑道,好像並不感到驚訝奇怪。


    “八妹,你可知大姐最近在做什麽?竟然能將這園子裏的蝴蝶都引過去。”沈悠妍起身,走到了清姿身邊笑著問道。


    “二姐這話可真奇怪,大姐素來討厭我,又怎會告訴我她在做什麽?”清姿眨了眨眼,無辜地笑道。


    “八妹,你又何必跟我裝傻?方才這些蝴蝶往蘭若軒飛過去的時候,你可是一點也不驚訝。”沈悠妍也跟著笑道,神色卻無比精明冷厲。


    “二姐,你想多了,也許,這是件好事呢?看來大姐這次四國盛會是注定要名揚天下了,我們應該為大姐感到高興,不是嗎?”清姿不將她咄咄逼人的神情放在眼底,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轉向了那些不斷朝蘭若軒飛去的蝴蝶,這可真是一大奇景啊!而且,很快,京城各處的蝴蝶也都會往蘭若軒飛去,到時候,沈悠蓮的豔名,必定會名震京城,不消三日便會傳遍大齊,甚至四國。


    而她,要的便是這個效果。


    沈悠蓮,隻有你出名出得越快,死期才會離你越來越近。


    等著吧,很快,我便會讓你嚐到被人背叛,臭名遠揚,撒心裂肺之痛。


    回到流盈軒,清姿換了一身男裝,與靈巧兒從南門出了丞相府。


    到了街上,隻見這幾日京城的人口比往日多了許多,隨處可見穿著奇裝異服之人,酒樓,客棧,也比往日熱鬧喧嘩了許多。


    二人來到聚味齋,因為包廂已經全都坐滿了,隻能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聚味齋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人*流更是多而熱鬧。


    走堂的樓上樓下跑著,好不忙碌。


    這時,幾名身穿胡服的男女走上了二樓,問小二有沒有包廂,聽到隻有廳裏的位子,立刻暴怒,將小二踢倒在地。


    掌櫃立刻上前,賠著笑臉。


    可是這幾人卻絲毫不肯退讓,非得讓掌櫃騰出一間上好的包廂,否則就要掀了這裏。


    靈巧兒見了,氣憤之下,猛拍桌子就要上去幫忙。


    清姿卻朝她冷冷地投去一瞥,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


    靈巧兒隻得咬著牙,忍著想揍人的衝動,繼續在旁邊看著。


    掌櫃很是為難,建議幾人先等一會,等哪間包廂裏麵的客人出來,再讓幾人進去。


    那幾個胡人更加囂張,嘴裏罵罵咧咧,就要揍掌櫃。


    眼看著那拳頭就要落到掌櫃身上,突然不知從哪裏飛來一個酒壺,砸到了那胡人身上,隻聽得一聲咒罵,胡人從從頭到臉,淋滿了酒水,瓶子應聲,碎了一地。


    “掌櫃,方才那酒壺一道算在賬上。”順著聲音望去,竟是一身素色錦袍的軒轅昊宸,他身後還站著六皇子淳王,三皇子與風家三位公子以及風清雪。


    清姿沒想到堂堂大齊太子竟會出現在這酒樓之中,頗覺意外。


    那胡人不知軒轅昊宸身份,方才被淋了一頭的酒水,隻覺得羞辱惱怒,從旁邊一人手中搶過一隻大鐵錘就朝軒轅昊宸給砸了過去。


    軒轅昊宸一個閃躲,那錘子沒砸中,反而將旁邊一張桌子連帶著滿桌的酒菜全都砸碎了。


    清姿看到這一幕,微微皺了皺眉,卻仍是不作聲,隻靜靜地旁觀著。


    軒轅昊宸不還手,隻躲讓,卻讓那胡人分身無術,頗覺費力。


    廳堂裏,桌子已經被砸壞了好幾張,驚得客人紛紛站起,害怕地躲在了一邊。


    眼看著,軒轅昊宸朝窗邊躲了過來,清姿起身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


    而軒轅昊宸顯然沒料到會在這裏遇上清姿,今日,她隻做男裝打扮,卻並沒有化作如歡公子的模樣,所以,軒轅昊宸見到她時,有一瞬間的閃神,待回神之際,那有人的錘子已經朝他揮了過來。


    眼看著這一錘下來,會將人砸得腦漿迸裂,清姿隻站在那裏看著,眼底露出一絲看你怎麽躲的戲謔之色。


    軒轅昊宸見此,不禁勾起一絲溫柔地笑意,一個旋轉,朝她這邊閃躲過來。


    胡人立刻改變了方向,朝這邊揮將而來。


    那錘子便由軒轅昊宸的麵前轉到了清姿眼前。


    清姿站在那裏,能感到這一錘帶來的一股強勁的疾風,她心,猛地被提起。


    突然,腰身一緊,眼前的鐵錘被軒轅昊宸一腳給踹了過去,那拿錘子的胡人身子不穩,朝旁邊倒了過去,整個人像一頭笨重的蠻牛,倒在了地上,好半天也沒爬起來,嘴裏還哇哇地大吼大叫,無外乎就是要殺了誰誰誰。


    軒轅昊宸摟著清姿落在了柱子旁邊,手卻一直停留在清姿的纖腰之上,一點也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清姿低下頭,看著腰間的手臂,冷笑道:“太子殿下,這光天化日之下,還是將手鬆開吧,否則,明日太子殿下有斷袖之僻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京城。”


    軒轅昊宸倒是鬆開了手,卻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道:“外人說什麽,本太子從不在意,隻要沈小姐知道我不是斷袖就夠了。”


    清姿怔怔地看著他,雖然事隔大半個月沒見軒轅昊宸,但她隱隱地感到,他的態度比起上次在長公主府變化了許多,甚至,他臉上的笑意,讓她感到了一種莫明的熟悉,似乎,在某個人的臉上,也看到過相似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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